第29章 第殺念
“沈平這家夥真是成事不足,收了那麽多東西,讓他找機會偷偷殺了子言,居然弄成這種樣子。不過我還得留他一命,否則不好向丹門沈家交代。”那人看向沈平的目光,就像沈平曾經看其他人一樣,充滿了不屑,“這位小藥師,你還是快把避邪丹交出來,我考慮放你一條生路。”
交給你?你會放我走才怪。
死草的毒有很奇怪的效果,它會讓人無法動彈不能睜眼,看上去像是暈過去了,其實他們卻能感受到和聽到外界發生的事情。
寒暮稍稍俯下身去,壓低聲音,他知道子言其實聽得到:“道長,避邪丹吃下去數三十下就能生效,我試試能不能頂過這段時間吧。”
“喂,在說什麽呢?莫非你還能指望這個家夥起來救你?”
寒暮也懶得辯駁,取出避邪丹捏住子言的下颚就塞了進去,然後朝着那人不在意地笑笑:“不如我們打個賭,是你先殺了我再殺了他,還是他先醒來?”
“你一個金丹期的藥師還妄圖想擋住我?”
“不試試怎麽知道?”只有在需要拖時間的時候,寒暮才不介意跟這種人廢話兩句,現在已經拖過去十秒了。
“哈,真是口出狂言的家夥,我還是一起解決了你們兩個吧。”那人二指相并,默念法決引出一道火咒朝寒暮和子言燒過去,火咒看上去非常兇悍,幾乎擋住了寒暮的所有視線。
寒暮沒躲,其實他帶着子言也不太可能躲開。只是在剛才說話的時候,他已将之前在靈市上買來的法器“浣溪紗”祭出。
“浣溪紗”就像它的名字一樣,平常只是一縷白紗,祭出時非常不起眼。一旦開啓防禦狀态就會迅速展開,水火不侵,将一切攻擊消弭于無形。
那道火咒碰到柔軟輕薄的白紗上,就像是泥牛入海,頓時失了烈焰的力道,漸漸消失。
不過這“浣溪紗”現在還只是初級,防禦狀态只能抵擋80%傷害,寒暮護住還沒有恢複的子言,給自己用上春泥,擋下了剩下的傷害。
那人見火咒散去,本以為寒暮二人已死,卻見對方安然無恙:“你這家夥居然還有帶着這種東西……”
根據定律,話多的反派一般都死得早。
還沒等那人說完,寒暮已經數完了最後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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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有勁風襲來,在剛剛恢複過來的子言的吟詠下,風雷再現!
子言先前中了死草的毒,雖然看上去如昏迷一般,卻是什麽都能聽到。
他看向先前那人,眼中沒有憤怒,有的只是深切的悲哀:“子寧,我自問從未做過有傷同門之誼的事情,你又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為何?你不過是一個爐鼎所生的孽種,如今卻身居如此高位。就算你師父比掌門輩分高,當年能留你一命,但是玉衡宮怎麽可能真的容忍你?”
确實,按照子言如今的狀态,同輩之中已經無人能出其左右。若假以時日,等他資歷漸深,必然是接替掌門之位的不二人選。
子言的師父風逸長老在百年前本是驚才絕豔之人,卻因為一場不可多說的內鬥傷了氣海丹田,孤身一人在玉衡宮某處偏僻的地方住下,從此再不問世事。
但他一身化神期修為和當年無上精妙的道法,卻被玉衡宮中的一部分人忌憚。但風逸長老輩分較之玉衡宮現任掌門更高,在玉衡宮也頗有威望,所以這些年來并無人敢動他。這部分人并不希望風逸的弟子如此出類拔萃。
至于所謂“孽種”,不過是可大可小之事,此時刻意提出也不過是個借口罷了。
子言的臉色漸漸發白:“是掌門給你的命令?”
“是,掌門早就想除掉你這個孽種了。無奈這麽多年你師父把你護得太好,此次進入南海秘境才終于有了機會。”子寧被子言的威勢壓制,卻沒有多少懼意。他此次行動是得了掌門認可,身邊還有另兩名靈寂期弟子相助,就是子言再怎麽厲害也不過是靈寂後期罷了,而且他還剛受過傷。
子言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一直被他視為信仰和歸宿師門,居然要除掉他。子言又想起當年得知自己身世的那天,他獨自到玉衡宮布滿積雪的山崖上站了一整晚。那夜的風分外凜冽,化為寒冷的利刃将子言的身體變得冰冷。
而此刻,空氣還是暖的,子言的心卻涼了。
他自幼時步入修真意圖開始,便始終記得師父的教導:
“道修一途需安神定志,以道法入武學,以清修塑心性。修真先修心,方成大道。”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争。惟有不争,故天下莫能與之争。”
所以他從不以惡意揣測旁人,只是時至今日,此情此景由不得他再起善念。他雖良善,卻也明白若是此時自己放過這群人,不僅他自己百口莫辯無法再回玉衡宮,更嚴重的是這件事情必然會牽連到師父身上。
師父隐居偏僻之處多年,子言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讓他再涉俗塵。
看到子言失神的樣子,以子寧為首的三人開始合力布下法陣,法陣參與的人數越多威力也就越大,三人結陣的威力是普通法術的兩倍。
借由法陣祭出的法術帶着濃烈的殺意,漸漸成型。
最後的底線被打破,寒意從心底擴散到子言身體的每條血管每個角落,最後将他眼眸中的悲切漸漸凍結,凝成暗淡的墨色,将原有的光點吞噬。
子言閉上眼睛,不再去看這些昔日同門。唇間吟詠的是他從未使用過的法決:
“身負日月,雷劫風行,碎天裂地分山河;
混元生兩儀,鴻蒙初辟時,天光陸離,星繁于淨剎,以流光頌地,漫生神氣;
化仙神之氣,凝天地浩然,風雲為之嬗變;
忤天威者,負雷霆之誅!”
風起雷動,星河流轉,雷劫似乎随時都能從雲間俯沖而下,将眼前之人化為灰燼。子言的道袍在風雷之中獵獵作響,腰間依然幹涸的血跡分外灼目。
突然增長的威壓将子寧一行人壓得無法動彈。
雷光玄天真訣,玉衡宮三聖道法之首。用出這道法決,子言确實是動了殺念。
寒暮看子言這不把靈力抽幹不罷休的架勢,默默把碧水給了他,順便感嘆了一下幸虧雙方都是道修,否則讀條時間這麽長,要是碰上個劍修早就被劈成兩半了。
雷火轟鳴,天降神罰。
【支線任務“人心難測”完成,主要人物子言存活,獲得獎勵2000點;友方擊殺敵方“靈寂期”目标四人,獲得獎勵1200點;系統評級上升至B。】
【子言已加入好友列表,初始好感度200,支線任務增加好感度300,好友等級上升至第四級“肝膽相照”。】
就這麽一次支線任務,就把系統等級拉到了B,還真是獎勵豐厚。
另外,子言絕對是寒暮好友列表裏面好感度漲的最快的一個,話說回來,這個初始好感度是什麽東西?想來想去也沒什麽頭緒,寒暮幹脆把精力放在眼前的事情上。
寒暮轉過身不去看被雷霆擊毀的屍身,因為修為還不夠高,子言這道雷光玄天真訣還不足以将人化為灰燼,此時的樣子必定甚為可怖。
另外鑒于子言現在的狀态,寒暮選擇保持沉默,這件事情沒有他插話的餘地。
子言緩緩呼出一口氣,轉過身朝寒暮揚起蒼白的微笑:“寒暮,願意聽我講講以前的事情嗎?”
寒暮靜靜點了點頭。
其實《天劫》裏子言出場不算多,寒暮只知道他的身份,對他的故事卻不甚了解。不過從剛才的對話來看,也不是什麽愉快的回憶。
出世後被遺棄,之後被玉衡宮的風逸長老收養,一直天資過人悟性極高。直到後來被告知自己的母親是爐鼎,而且已經由于某種不可明說的原因過世時,子言不是沒有産生過恨意。
但那時将他母親作為爐鼎采補的那位老祖已經飛升上界,他要找何人報仇呢?
整個玉衡宮?不,子言放不下他的師父。
“本來師父是反對我進南海秘境的,說我能力有餘卻涉世未深,無法駕馭人心。”子言說道這裏時不自覺将手指攥緊,骨節微微發白,“師父雖是化神期修為,幾百年來卻遲遲無法突破,眼看壽元将近。我聽來消息,玲珑閣中藏有長生丹……”
長生丹,九品丹藥,可延壽百年。
“那現在道長準備怎麽辦呢?”寒暮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那邊玉衡宮弟子的屍身。
既然是掌門下的命令要殺子言,那麽一旦被發現這幾人已死,子言沒有可能瞞過去。以玉衡宮的勢力,子言大概沒有退路,按照一般的劇情這就是要報複社會堕入魔道的節奏吧?
“回玉衡宮。”子言的聲音很堅定,“我若是就此逃了,他們一定會為難師父。”
寒暮嘆了口氣,子言做的這個選擇等于把他自己推上一條不歸路,但是其中的情誼卻是不容旁人置喙的:“我也幫不上什麽忙,那麽長生丹一事就交予我吧。若是玲珑閣中确實藏有長生丹,我拿到之後自當送到玉衡宮風逸長老處。”
要在玲珑閣中找不到,寒暮就只能回萬花谷時打聽了,總之他欠子言的恩情必然要還,無論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
聽到關于師父的事情,子言之前一直暗淡的眼神總算是浮起光亮:“能交友如寒暮,确是我此生之幸。”
【觸發支線任務“長生丹”:請尋找五顆長生丹,送至玉衡宮風逸長老處。任務時限:一年。】
還沒等寒暮回答,空氣中傳來一陣夾雜着大量靈力的震蕩,沒過多久這震蕩居然又傳來一次。這震蕩很容易辨認,是修為進階之時産生的靈力波動。
遠處林間有兵刃相接的鳴聲,聲音很微弱卻暗藏着極其濃烈的殺機。若不是剛剛靈力震蕩,寒暮決然不會注意到這聲音。
在戰鬥中進階是件很危險的事情,進階後體內會積攢大量的靈力,沒有經過調理的經脈承受不了這種沖擊。而且沒有時間對剛提升的修為進行穩固,非常容易造成境界跌落。現在居然有人能在戰鬥中接連進階兩次?
盡管覺得不可思議,寒暮也沒有想過要去一探究竟。他的謹慎永遠優先于好奇心,有時候不必要的好奇心是會害死人的。
突然,兵刃相擊的聲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風拂過來的淡淡血腥氣,一縷又一縷不斷地積攢。
寒暮站的地方離那邊還有一段距離,隔着這麽遠血腥味兒都能飄過來,可想而知那邊的場面有多慘烈。正欲遠離是非之地,卻看見林間隐約閃現的身影。
那身影像是受了傷,身形有些不穩,卻還是保持着及難察覺的步伐。估計是方才消耗得太厲害,那身影還沒走出林子,就晃了晃直接倒在了地上,再無動作。
寒暮下意識地覺得那個身影有些熟悉,他的理智告訴他這種在分不清敵我,并且對方看上去極度危險的時候應該迅速離開,但是……
血跡漸漸滲入土地,染出一片暗紅,那身影雖然已經倒下去,手中卻始終緊握一把短刀不曾放松絲毫——即使那刀身已經被血跡模糊,刀刃仍然反射出令人驚心的寒光。
刀身窄而薄,腹背皆開刃,更接近于劍的制式,卻因為刀身完美的弧度比劍多出一分殺氣。
“暗塵。”和第一次看到這把短刀時一樣,寒暮下意識念出了它的名字。
然後他微微睜大眼睛,朝那個身影掠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