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後記
和縣雖然只是一個?小縣城, 但卻是國內醫藥集散中心,也?是國內最大的發制品原料和桔梗生産加工基地?。
有了這些,和縣一直都是周邊所有縣城發展最快的城市。
2017年11月26日, 和縣的火車站北站正式開通。
彼時的陳煙白回?家已經不需要再從臨市轉車了。
2018年6月,陳煙白先去廬城過了個?端午節,然後坐了四個?小時火車到和縣。
行李箱拖了一路,頂着大太陽上車以後才算平順了緊皺的眉頭。
她扭頭看一眼車上的司機,“你就不能下車走兩步?”
江別深正在打游戲,聞聲見?縫插針瞄了一眼陳煙白的腳, 說:“又不是穿的高跟鞋, 多?走兩步累死你了。”
陳煙白氣得狠狠扒拉車上的車內後視鏡,看到妝脫了一大半, 更氣了。
“我真服了!老大不小一個?人了, 整天啥也?不幹就知道打游戲!你病人知道你這雙手除了開膛破肚就是打游戲嗎?”
江別深這把順風局, 痛痛快快拿了把mvp,放下手機說:“非工作期間?,別晦氣,行嗎。”
陳煙白不想跟他?廢話?,往後一躺, “開車。”
2013年年底, 呂誠和周璇決定結婚。
兩個?人沒辦婚禮, 就請同事鄰居吃了頓飯。
周璇有個?兒子,13年在部隊拿了一筆錢, 他?自己?不用,寄回?家給周璇買了一套小居室。
2015年, 周璇生了一個?女兒,叫呂安, 小名?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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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呂安三歲生日,和縣這邊三歲算一個?大生日,所以陳煙白特意趕了回?來。
也?算小家夥會挑日子生,暑假怎麽都能空出時間?。
陳煙白在車上補了妝,到家的時候呂安正趴沙發上拆江別深前段時間?給她買的洋娃娃。
江別深一畢業就返鄉,留在和縣縣醫院,平時有事沒事就來這邊轉轉,呂安和他?很熟。
“平安,過來。”江別深鞋都沒換就喊人。
呂安聽到聲音高興得不行,光着腳在地?上跑。
玄關口,江別深一把把呂安抱了起來。
呂安伸手要:“糖。”
江別深說:“沒有。”
呂安一嘟嘴,不高興了,“哥哥窮!哥哥不好好工作!沒錢!窮!”
江別深氣笑,“你哪那麽愛吃甜的。”
呂安想了想,理直氣壯道:“跟姐姐,跟姐姐一樣,親生的。”
她意思是說,她這習慣是天生的。
姐姐天生也?愛吃甜食。
周璇聽到“哎喲”一聲從廚房跑出來,“又跟哥哥要糖!回?頭要哥哥給你拔牙!”
呂安聽到立刻拿胖嘟嘟的手捂住了嘴,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眨呀眨。
江別深笑了笑,湊上她的臉親了一口。
呂安立刻變了臉,嘴裏甚至一聲:“哇!”
“帥哥的吻,比糖管用。”江別深說。
陳煙白聽得牙疼,一巴掌把江別深拍開,伸手:“叫姐姐。”
很奇怪的是,呂安和陳煙白并?不熟稔,而陳煙白又長了一身不太讨老人小孩喜歡的氣質,可偏偏,呂安很喜歡陳煙白。
她笑眯眯地?鑽進陳煙白懷裏,口齒不清喊:“姐姐。”
陳煙白也?笑。
吃飯的時候,呂誠才回?來,手裏拎着一個?蛋糕。
呂安邊喊爸爸邊跑過去接蛋糕。
江別深跟在後面護着,呂誠看到江別深說:“來了啊。”
江別深應:“嗯。”
客廳裏,陳煙白聞聲也?喊了一聲:“叔叔。”
呂誠“哎”了一聲:“你怎麽也?回?來了,不嫌麻煩啊。”
“不嫌啊,就算這個?月不回?,下個?月不也?得回?嗎,我想着反正也?沒事,就提前回?來了。”
呂誠說:“也?是。”
吃飯吃一半,呂安就鬧着要睡覺。
周璇飯沒吃幾口,抱着小孩就去了卧室。
桌上,江別深陪着呂誠喝酒。
呂誠笑着說:“又找你要糖了吧?”
江別深說:“沒給。”
“罵你窮了?”
江別深笑:“跟她姐一樣,嘴巴毒得要死。”
桌上三個?人不約而同哈哈了兩聲。
吃過飯,呂誠有點醉,躺客房午睡。
江別深和陳煙白兩個?人躲在廚房抽煙,洗碗池裏狼藉一片,沒人願意動?手。
抽完一根煙,倆人默默對視一眼,各自後退一步,面色嚴肅。
三秒。
兩個?人同時出手。
陳煙白手掌張開,江別深單手握拳。
石頭剪刀布。
老把戲。
陳煙白“嘿嘿”一笑,伸手拍了拍江別深的肩,“江醫生,好好洗啊。”
說是讓江別深洗碗,陳煙白也?沒出去,靠在窗口,神情輕松。
她随口閑聊,“三十歲的老大爺了,家裏沒給你找對象啊?”
江別深說:“在看。”
陳煙白驚訝,“相親啊?”
江別深叼着煙哼一聲算作回?應。
陳煙白抱肩,盯看江別深:“你這,該不會是ptsd了吧?被綠一次再也?不想女人了?”
江別深含糊不清:“滾。”
陳煙白笑了笑,沉默下來。
沒一會兒,陳煙白又問:“他?呢?”
江別深動?作未變,說了句:“不太清楚。”
陳煙白“哦”了一聲。
再見?面,就是一個?月後。
七月二十二,一大早江別深和陳煙白就在呂誠家門口等着了。
呂安穿着小裙子,從樓道口跑過來的時候,懷裏抱着一束花。
江別深在門口接住她,被花香撲了一臉。
呂安露着奶牙,“給姐姐,姐姐喜歡花。”
呂誠走過來,摸了摸呂安的頭。
呂安一把把花遞到呂誠臉前,“給姐姐的!”
呂誠笑着:“好,給姐姐的。”
江別深一把扛起呂安,架到脖子上,“走咯,去看姐姐咯。”
回?去的時候,江別深接到醫院的電話?,沒法跟他?們一起回?去,就給陳煙白他?們打了個?車。
呂誠抱着呂安先上車,陳煙白看了江別深一眼。
江別深挂了電話?,走到她身旁問:“怎麽了?”
陳煙白從包裏掏出了一個?東西。
包在了一個?袋子裏,方?方?正正,很薄,看不出是什?麽東西。
江別深問:“什?麽?”
陳煙白說:“她給他?的,你不要再亂模仿字跡寫什?麽東西了。”
江別深一頓,皺眉:“什?麽模仿?”
陳煙白說:“就是那本書裏的書簽啊,上面的字不是你模仿他?寫的嗎?她知道。”
江別深猛地?僵在了原地?。
陳煙白本來沒反應過來,幾秒後才猛地?看向江別深。
“不是我模仿的,”江別深嗓音沙啞,“那就是他?寫的。”
無言沉默。
沉默後是雙雙通紅的眼睛。
好一會兒,陳煙白沒忍住罵了一聲“操”。
江別深扭開了臉。
起風了。
陳煙白眯着眼睛,聲音很輕。
“他?人很好嗎?”
“很好。”
“哪裏都好?”
“哪裏都好。”
“哦,那沒事了,走了啊。”陳煙白轉身。
江別深出聲:“你是不是要考研了?”
陳煙白點頭。
江別深問:“畢設主題是什?麽?”
“還沒想好,疼痛青春?”她開玩笑。
江別深笑:“那不得以暗戀為主題?”
“想得美,”陳煙白伸了個?懶腰,“我才不讓別人沾光,我準備寫——”
三年很短。
青春很長。
浪漫至死不渝。
感激能夠遇到你。
但更慶幸,能擁有我自己?。
2019年12月1號,和縣開通高鐵站。
廬城到和縣只剩下一個?小時的距離。
2020年初,國內爆發疫情。
江別深作為一線醫護人員,前往江城。
同年二月,陳煙白報名?志願者?。
2021年,疫情好轉,新年再次布滿歡笑。
江別深年二十九值班,三十早上才回?家,還沒進家門就被胡夫人安排貼春聯。
江別深一句怨言沒有,就怕多?說一句換一場相親。
一上午忙得腳不沾地?,好不容易吃了午飯準備睡覺,胡夫人的麻友全部到位了。
麻友的兒子也?被迫過來拜年。
“叔叔阿姨新年好。”徐正清一進門先把圍巾摘了。
胡夫人看到鮮紅的圍巾,笑着說句:“喲,這是自己?買的啊,還是別人送的啊。”
徐正清笑着說:“自己?人送的。”
胡夫人“啧啧”兩聲:“正清真是一年比一年帥了,說的話?也?是一年比一年漂亮好聽。”
徐夫人也?不謙虛,附和一句:“那是,我兒子呢。”
說完探頭,“你兒子呢?”
“那小廢物昨晚值夜班,剛睡下。”胡夫人說完,幾個?人轉去了娛樂室。
徐正清輕車熟路去了二樓,還沒敲門就聽到裏面傳來打電話?的聲音。
他?幹脆也?沒敲門,直接推門進去。
江別深聞聲扭頭看了一眼,又轉過去繼續說。
挂了電話?,江別深才說:“來侍寝啊。”
徐正清往床上一坐,“行啊。”
江別深斜他?一眼,“你這臉色瞧着不對啊?準備什?麽喜事了?”
徐正清笑了笑,“通知江醫生一聲,七月十九那天的檔期空出來。”
江別深一頓。
徐正清笑:“不好意思了,人生流程快了你一步啊。”
幾秒後,江別深才笑着往床上一躺,他?說:“七月十九啊。”
“嗯,”徐正清說,“農歷初十,讨個?好日子。”
“怎麽讨這個?好日子?”江別深說,“熱死了。”
“不知道啊,她選的,想着前後都能出去一趟,前面趕個?夏至,後面碰個?立秋。”
“哦。”
都知道江別深剛熬過夜,徐正清也?不好繼續打擾,就起身說:“走了啊。”
他?剛走到門口,身後江別深忽然喚了一聲:“哎。”
“嗯?”徐正清回?頭。
當初的少年已經立了業,很快就要成家。
他?的人生太順利了,仿佛生來苦難就與他?無關。
江別深熬了一夜,這會兒視線都開始模糊。
思維也?轉不太動?,他?重新躺回?床上,擺擺手說:“新婚快樂,滾吧。”
徐正清笑着罵了一句,關上門走了。
屋內陷入一片寂靜。
現在為了保護環境,和縣已經不讓放鞭炮了。
沒了這些吵鬧,新年過得沒滋沒味的。
江別深躺到快睡着的時候,忽然翻了個?身,把臉埋進了被子裏。
七月十九,時間?緊迫,江別深沒去呂誠家,車上副駕駛是昨晚買的花。
八點鐘,江別深趕到徐正清家,身負伴郎之一的重擔。
八點零八,新郎的車隊駛向新娘家。
意料之中的被堵在門外,大家嘻嘻笑笑,發紅包,唱歌,做俯卧撐。
門打開,新娘鳳冠霞帔,朱唇烏眼。
伴娘們“恃權行兇”,滿屋子喜氣,鬧得所有人滿眼紅。
酒店是承包的,門口放着婚紗照。
來客紛紛入席,紅包全交付給門口的記賬老人。
江別深路過的時候,老人招手讓江別深幫忙寫上兩筆。
江別深爽快答應,離開之後,口袋裏少了一分薄薄的重量。
大婚當日,最忙的其實是新郎和新娘,什?麽浪漫,什?麽優雅,都是照片和視頻裏的。
新娘忙得腳不沾地?,臉都笑僵了,肚子裏也?沒吃什?麽,餓得提不起勁。
伴娘說:“你吃點東西算了。”
新娘說:“我還是先去看看二爺吧,二爺坐下了嗎?他?寫了很久毛筆字吧?”
伴娘說:“我去看看。”
門口,二爺正在收拾寫滿了名?字的大紅紙,鋪開來足足有一整張桌子那麽大。
為了讨吉利,長寬十幾米都沒撕開。
收起來也?麻煩。
伴娘看到,連忙喊人幫忙。
她彎腰搬紅包箱子,一低頭,看到角落有一個?看上去很舊的紅包。
光顏色和款式,就已經很格格不入了。
她好奇地?拿出來,看到背面,臉色微變,悄無聲息把紅包收了起來。
這邊忙完,伴娘才去找新娘。
新娘還在笑,扭頭時看到伴娘表情有點微妙,問:“怎麽了?”
伴娘湊過去,小聲問:“你結婚,那個?誰知道嗎?”
新娘愣了下才反應過那個?誰是誰,她說:“我不知道啊,我沒邀請他?,他?單方?面追我那麽多?年,結婚還去邀請他?也?太損了吧。”
“額,那你看看這個??”伴娘把紅包遞給新娘,“這兩句話?,是他?學校傳出來的吧?”
新娘接過,随手一翻。
紅包背面八個?字。
“山水一程,三生有幸。”
紅包是油皮的,黑色筆跡,不知道是被人摸的,還是摩擦了什?麽東西,字跡已經有點模糊了。
紅色的封皮上,泛出又黑又帶着一點微黃的陰影。
像昭告了一場漫長歲月裏追求未果的卑微和苦澀。
新娘嘆了口氣:“唉,幸虧你提前看到了,不然被我老公?看到估計要誤會。”
“那這?”
“摸起來也?沒多?少錢,拿出來給主持人,讓主持人一會兒做個?小游戲,分給小朋友吧。”新娘把紅包遞給伴娘。
“紅包呢?”
“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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