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1)
在小a牌特效藥的強力功效下, 顧衍之的發燒僅僅只用了大半天的時間就好了。
大半天,兩顆藥,發燒全消, 按理來說是一個很劃算的事情。
但是顧衍之卻不這麽認為。
“唔……”
回味了一下嘴裏幾乎快淡到沒有了的甜味,顧衍之氣得打了楚行風一下, 眼角卻微微泛紅。
“你怎麽這樣!”
喂藥就算了, 糖怎麽還喂。
家裏備着的糖一顆本來就不大, 這家夥還過來和他搶,就不能自己再單獨去吃一顆嗎!
“沒有了,剛剛吃的是最後的一顆糖。”
老楚看了一眼顧衍之,沉穩的臉上寫滿了無辜。
“我記得家裏不是挺多糖的,怎麽突然就沒有了?”
“剛剛那是最後一顆,我們一起吃,這樣你就不會覺得我嘴裏苦了。”
……楚行風嘴裏為什麽會苦, 還不是因為這家夥要強行喂他喝藥!
他的病明明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不用喝藥就能自愈,這家夥非得按着他,再喝一次藥……肯定是想再占他一次便宜。
想想剛才被楚行風按在懷裏, 強行一起分享最後一顆糖果的行為,顧衍之就氣呼呼地瞪了一眼他, 并收獲了老楚一枚單純耿直, 看上去似乎一點都不是有意為之的微笑。
不過……老楚有一點還是說到了點子上的。
Advertisement
家裏消失的那些糖果,其實是被他拿到實驗室去吃了。
每次頭暈的時候含一顆糖果, 暈眩的腦袋都會舒适不少。
所以有些心虛的顧衍之, 并不是很有底氣和楚行風對峙。
兇巴巴地瞪了老楚一眼,顧衍之将自己從楚行風的懷裏薅了出來,不想再理這個家夥。
而看着他心虛的模樣, 老楚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家裏的糖果是怎麽消失的。
這是被他們家的小饞貓給偷偷吃完了。
知道顧衍之嗜糖的老楚此時并沒有多想。
他難得白天逮到顧衍之一次,此時他和顧衍之窩在床上,顧衍之的病又基本上好全了,心裏一時間滿是惬意。
“吃,随便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當着顧衍之的面又下了一筆糖果的訂單,老楚抱着顧衍之,語氣裏帶上了一絲當年中二時期的豪橫。
“衍之你喜歡的話,我到時候給你買一浴缸的糖。”
“……不用了。”
眼睜睜地看着老楚這個家夥刷的是他們共同賬戶的錢,還想着他會刷小金庫的顧衍之呼吸一窒,一時間心裏小小地浮上了一絲心痛。
按理說這糖也不是很貴,但是他一想到老楚的那個小金庫,心裏就總有些不爽。
想想家裏的那個超大的豪華型大浴缸,再想想填滿那個浴缸需要多少糖果,顧衍之的心就揪了一下,握着楚行風的手鄭重說道。
“不用,你別買。”
“好,不買。”
輕輕地捏着顧衍之的手指,老楚環抱着顧衍之,就像是大狗狗抱住了它心愛的肉骨頭,沉穩的臉上一臉滿足。
“都聽你的。”
陪着藥勁上來的顧衍之睡了個午覺,午覺過後,病好了神清氣爽的顧衍之在老楚默默的注視裏,起身準備往地下實驗室走去。
“我是去工作,下面的實驗有的試劑不能放太久的。”
惦記着自己昨天沒有轉化完的試劑,想想抽出來的那些血,顧衍之覺得自己有充足的理由立刻就趕去工作。
但是看着老楚孤身一人盤腿坐在床上,默默看着他的樣子,不知為何,顧衍之的心裏卻生出了一股在看孤寡老人的莫名酸楚。
推算了一下安撫劑的制作時間,顧衍之給了老楚一個略帶歉意的愧疚眼神,然後承諾道。
“我今晚實驗做完了早點上來。”
“好。”
沒想到還能獲得這樣承諾的老楚默默地開心了一小下。
他沉穩地看着顧衍之,低沉的嗓音微微上揚。
“晚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都行,要吃辣的。”
在楚行風不贊同的目光裏,顧衍之抿了抿唇,目光堅定。
“你要是再給我做那些清湯寡水的飯菜,我不吃的。”
“好,給你做辣的。”
目光在顧衍之蒼白的嘴唇上掃過,老楚蹙了蹙眉,嗓音也強硬了起來。
“但是不能特辣,今天最多只能微辣。”
看顧衍之還想辯駁,老楚眉頭一鎖,眉宇間帶上了一分兇氣。
“你聽話,病才剛好,怎麽能吃特辣的?”
“又想吃藥了是不是?”
顧衍之被他這幅不講理的樣子給氣到了。
他生病的原因和吃不吃辣椒又沒什麽關系!
他生病純粹就是因為血抽多了才……
想到自己生病的真正原因,顧衍之心中的不滿與怒火突然減弱了幾分。
算了,不和這家夥争了……
深知老楚有多悶多拗的顧衍之抿了抿嘴,郁悶地想到。
不然到時候真讨論起來他為什麽生病,被老楚這個老狐貍察覺出來什麽就不好了。
憤憤地瞪了一眼坐在床上的楚行風,顧衍之清冷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認命的抑郁。
“那就說好了,中辣,不能再少了。”
“微辣加辣,不能再多了。”
楚行風盤腿坐在床上和顧衍之讨價還價。
盡管他面上看起來一派波瀾不驚的沉穩,心中卻已經偷偷地驚奇了起來。
衍之從來都沒有這麽好說話過……
虎目微微眯起,在他故作銳利的目光裏,顧衍之果然有些不自然地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不正常。
有貓膩。
衍之在回避什麽?
顧衍之看着老楚的眼神就忍不住地泛起心慌。
他想了一下,使出了楚行風慣用的辣菜大法。
“你,你怎麽這樣。”
楚行風:……?
在老楚有些疑惑的目光裏,顧衍之回憶了一下大楚和小楚的慣用套路,不甚熟練地拉踩了起來。
“他們,都不這樣的。”
“他們都給我做特辣!”
“你怎麽這樣,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顧衍之說到最後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害羞與不自然的情緒翻湧了起來,裹挾着一絲他潛意識裏的不自信,将他的聲音壓得越來越小,說到最後幾乎近似于氣音。
看着愣在了那裏的老楚,顧衍之咬了咬自己的唇,覺得心裏堵堵的。
“我去做實驗了。”
逃避似地轉身走得飛快,還沒等楚行風從驚愕中回過神來,顧衍之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了卧室。
徒留楚行風在身後,坐在床上一臉震驚。
已經成了習慣、下意識維持着的沉穩表情不在,回憶起顧衍之剛剛臉上那絲脆弱的難過,老楚的眉頭皺得死緊,整個人都處于巨大的恍惚與不可思議之中。
衍之他,怎麽會認為自己不愛他呢!?
他已經愛到恨不得把心都拿出來,放在衍之的手上了,衍之怎麽還會覺得他不愛他??
呆愣愣地坐在床上,楚行風想起顧衍之剛才提及到另兩個自己時的親昵,與向他看過來時的小賭氣,心驀地鈍痛了起來。
衍之他這麽認為多久了?
是最近的事情……還是一直都這麽覺得?
想想兩人當初是怎麽在一起的,楚行風就氣得擡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笨了。
他一直以為衍之盡管不說,但還是能感受到他的愛意的。
衍之不愛他沒關系,他愛衍之就夠了。
他能待在衍之的身邊,已經是天上掉了個糖心餡餅正正好好砸在了他的身上,這是做夢都不敢想的美事。
結果衍之到現在,竟然都不清楚他的心意嗎?
是他的錯,他凹沉穩的人設凹得太過了。
手指糾結地蜷縮了一下,盡管心裏下意識地泛起了害羞與抗拒,老楚還是深吸了一口氣,決定等今晚的時候,主動去找顧衍之說清楚自己的心意。
盡管在經歷了這麽些年的打磨後,當初少年人敢于直抒愛意的天真與勇敢已經不複。
但是……只要衍之想聽,他能握着衍之的手,說愛他一萬次。
想起顧衍之剛剛說話時不小心帶上的一次小郁悶,老楚搓了搓臉,嘴角開心地揚了起來。
衍之會那麽說,是開始在意他了吧?
在意他有沒有愛他,在意他的心意有沒有像過去那般熱烈……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開心地咧了咧嘴,老楚驕傲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膛,沉穩的臉上一臉驕矜。
他比過去的自己,更愛衍之。
他對衍之的愛與日俱增,每一天都比過去的自己更愛衍之一點。
所以說過去的他和現在的自己相比,就是個弟弟。
在心裏小小地自誇了一把,老楚紅着臉,将終端上的虛拟光屏拉了出來。
他開始提前準備今晚訴說心意時的措辭。
修長的手指在虛拟鍵盤上不斷猶疑,老楚強忍着成熟男人的害羞與矜持,努力将自己的心意直白的表述出來。
衍之喜歡沉穩的男人,他就是全星際最沉穩的男人。
衍之想要聽他表白心意,他就能将自己的心層層剖析開來,一點一點地講給衍之聽。
不管他和衍之之間隔着多麽遙遠的距離,只要衍之對他點點頭,沖他伸出手,不用衍之向他邁出一步,他自己就能翻山越嶺地飛奔過去,越過險阻抵達衍之身邊。
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嘿,這句有文采,記下來,到時候等周年紀念日再次表白的時候念給衍之聽。
興奮地搓了搓自己紅通通的耳朵,難得被顧衍之如此“直白”索取愛意的老楚此刻有點嗨上頭。
他文思如泉湧,下筆如有神,一時間仿佛重回了自己當初的中二文藝期,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噼裏啪啦地敲打了起來。
而另一邊,地下實驗室裏,顧衍之在将安撫劑送入了最後一階段的反應器後,屈腿坐在小板凳上難過地發着呆。
他剛剛,怎麽就那麽把話直接說出來了呢……
想想楚行風當時臉上的驚愕,顧衍之吸了吸鼻子,眼睑低落地垂了下去。
難過如同潮水一般,一陣又一陣地翻湧堆積起來,将渺小的他逐漸淹沒。
顧衍之有些冷地抱住了自己,再一次為剛剛的沖動感到後悔。
怎麽就,把話這麽直白地挑明了呢……
挑明了之後,多尴尬啊……
是,小楚和大楚是喜歡他,但是老楚呢,老楚的心思他又摸不準。
成年人的心多容易變啊,年少時期的喜歡總會摻雜着一些仰慕的情緒,這麽些年相處下來,他話少沒情趣,除了科研外什麽都不會的呆板樣子楚行風早就已經知道了的。
當初他靠着白月光的光環逼着楚行風結婚,這麽多年下來,白月光的濾鏡應該早就碎成了渣渣。
這段婚姻能維持下去,大抵就是兩個成年人搭夥過日子,滿足一下基本的生理與心理的需求。
而他想要的,不就是家和陪伴呢,怎麽就總是忍不住去想那麽多,伸手想要去夠那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呢?
怎麽就總是那麽貪心?
顧衍之氣得咬了自己一口。
強烈的痛楚和血腥味頃刻間便在口腔裏蔓延開來。
顧衍之用舌尖舔了一下口腔內剛剛被咬破的地方,眼淚啪嗒一下就掉了下來。
好疼,他最怕疼了。
怕疼又愛哭,懦弱又不讨喜。
怎麽就從小到大,永遠都是這麽沒用呢。
另一邊,打好了草稿的楚行風看着眼前的虛拟光屏滿意地點了點頭,覺得自己這麽多年過去文采依舊是那麽的非凡。
将眼前的稿子熟讀并背誦了幾遍,老楚習慣性地點開了自己的小金庫,準備看看在自己不在的時候,另外兩個小崽子有沒有嚯嚯自己的小金庫。
嗯,不錯,小金庫的錢又多了不少,應該是他之前接的單子的錢到賬了……
老楚臉上的笑容止于詳細賬單刷出來的那一刻。
看着詳細賬單上那幾筆支出,老楚臉上的笑容凝固,眉心緩緩蹙起。
……???
這兩個小崽子又背着他偷偷幹什麽了!?
憤怒地戳向了訂單的具體情況,看着那兩筆高額支出後統一跟着的“帝都鮮花店”的字眼,老楚瞬間心梗。
看了一眼終端上的日歷,果然,再過幾天,就是帝國的情人節了。
這兩個小崽子又花他的錢,泡他的伴侶!
……好像也不對。
仔細看了一下副官發過來的金主單子,老楚緊蹙的眉頭不情不願地松開了一點。
也不能說是花他的錢,這些天在他不在的時候,另外兩個小崽子也是幫他打了不少單子的。
嚴格算一下的話,他還淨賺了不少……
但那也不能抵消那兩個家夥給衍之送花的“罪行”!
他竟然是最後一個給衍之訂花的!
想想這一令人窒息的事實,老楚沉穩的臉就猛地一皺,一股幽怨的氣息由內而外地散發了出來。
在終端上點開帝都鮮花店,直擊價格按降序排列,果不其然,楚行風在最貴的至尊豪奢花束的價格上,看到了和他小金庫的那兩筆支出一模一樣的數目。
行,還真不愧是他,買都是買最好的……
無語地翻了一個白眼,大楚一指頭戳向了加入購物車,再次為帝都鮮花店的情人節銷量喜加了一個一。
看着那熟悉無比的送貨地址,看着那一無既往的空白備注區,好巧不巧再一次接到了老楚單子的接待員小姐姐深吸了一口氣。
啧,看來這就是那個海王魚塘裏的最後一條魚……
懷着複雜的八卦心情,接待員小姐姐聲音甜美地撥通了轉接加密號碼。
“手寫賀卡?”
聽到通訊那頭的描述,老楚在稍加思索後便點頭應了下來。
“要,多謝。”
“啊您不用客氣。”
接待員小姐姐有些不好意思。
“請問您賀卡上要寫什麽,需要署名嗎?”
賀卡上……
“你幫我畫個心吧。”
頓了一下,老楚清了清嗓子,補加了一下自己的要求。
“心用粉紅的筆畫,記得畫得圓潤一點。”
衍之太瘦了,他争取把衍之養得像賀卡上的心一樣圓潤。
看來這條魚是比較內斂的魚呢……
對比了一下大小楚的賀卡內容,接待員小姐姐一邊感慨,一邊将老楚的要求記了下來。
“好的,請問署名有什麽具體的要求嗎?”
“署名那裏寫一個楚就好了。”
老楚側了側頭,耳根悄悄的紅了。
“楚楚動人的那個楚。”
……好奇特的比喻。
和接待員小姐核對完賀卡內容後,老楚挂斷了通訊。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突然想起來了在上一次出來的時候,留下來的那個秘密房間與聯手信息。
不知道另一個他上當……啊不是,同意了沒有。
将終端上的私密房間點開,輸入獨特的序列號,老楚進入了房間,看到了大楚留下來的訊息。
呵,幼稚。
看到大楚前幾天對他小金庫的嘲諷與震驚,老楚眯了眯眼,瞬間鎖定了之前亂花他金庫的人物。
啧,果然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軍校時期的他怎麽就這麽能花錢!
無視了大楚剩下的挑釁與嘲諷,老楚絲毫沒有像發出邀請時說的那樣,将手頭上的情報和大楚共享。
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訊息後,他心安理得地退出了加密小房間,發現自己的通訊列表上剛剛多了一個紅色的未讀消息。
是中介發過來的。
“楚先生,您之前委托我拍下的競品我已經幫您成功拍了下來。”
将訂單號發給了楚行風,中介那邊的消息很快又發了過來。
“只要您24小時內将尾款補上,拍品就會自動歸入您的名下。”
“好的。”
老楚點進了星網上的拍賣專區,看着自己賬號下面挂着的那個未付款的訂單,他咕咚一下吞了口口水。
幸虧另兩個自己這段時間沒有閑着,幫他打了那麽多單子,要不然這個尾款,還真就差了一點了……
一臉肉痛地将尾款付完,看着瞬間降回了三位數的小金庫,老楚深吸了一口氣,一時間精神都有些恍惚。
萬萬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存了那麽大的一筆錢,真的将心目中的那個目标給完成了一半。
他可真了不起……
楚行風默默地誇了自己一下,擡頭,就看見眼前的虛拟光屏上又蹦出來了兩條未讀消息。
“合作愉快楚先生。”
“您之前說的下一步委托,還要繼續嗎?”
“繼續。”
楚行風坐直了身子,一臉嚴肅地回答道。
“接下來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請務必幫我聯系上那幾位設計師。”
如果只是簡單的拍賣的話,現在的智能程序完全可以幫他将拍品拍下。
他為什麽非要請這個中介多掏一筆手續費,不就是看上了這個中介的人脈,能聯系上那幾位很少接私人訂單的設計師嗎?
摸了摸自己那已經徹底癟下去的腰包,老楚深吸了一口氣,十分自然地将消息打了過去。
“這次還是和之前一樣,到時候委托費完成了再付。”
這一次,對面的消息不再秒回。
“正在輸入中”的狀态持續了一會兒,最終,對方還是妥協了。
“好的,楚先生是我的老客戶,我相信你。”
“設計師那邊我已經幫你提前打過招呼了,如果順利的話,過幾天就能把初步的構想圖發給你。”
“好的。”
成功茍過了這次“經濟危機”,老楚松了口氣,心情都明媚了不少。
“多謝,麻煩了。”
“楚先生客氣。”
關掉了眼前的界面,在被副官告知今日無單後,老楚看着尚早的時間,仰身倒在了床上。
他将顧衍之的枕頭抱在了懷裏,輕輕嗅着枕頭上輕淺到近乎沒有的信息素,大腦放空地發着呆。
好無聊,好想抱着衍之睡覺……
擁着顧衍之的枕頭,老楚給自己定了一個鬧鐘,閉上眼睛緩緩進入了夢鄉。
不知道是不是睡前他一直在想着顧衍之的緣故,這次夢裏,他破天荒地夢到了很久以前,他和顧衍之在一起時的場景。
那時候顧衍之所帶的科研小隊外出遇險,上面緊急調派了距離最近的他率隊救援。
毫不誇張地說,在看到救援名單上顧衍之名字的那一刻,他的心都快停跳了。
那時候的他體質已經晉級到了SS級,困住圍攻顧衍之團隊的蟲族被他率隊飛快剿滅。
星艦裏,看着一臉清冷,面容精致的顧衍之,知道他科研方面成就的大頭兵們收起了渾身的粗狂,下意識地變得斯文克制了起來。
楚行風也一樣。
時隔多年,心上人再次在眼前出現,還來到了自己的地盤上,楚行風在激動之餘緊張的話都不會說了。
他木着一張臉,沉默地将顧衍之的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
記憶中的場景再度複現,楚行風仿佛附身到了當初的那個自己身上,看着顧衍之精致淡漠的眉眼,他的心都跟着劇烈地跳動了起來。
精致、淡漠、高冷、渾身上下散發着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疏離,那時候的顧衍之和現在看起來沒什麽不同,只是楚行風總覺得他的眉眼間,藏着一抹淡淡而又濃厚的無助與絕望。
看上去就像是一尊用千年雪山上的冰玉雕琢而成的漂亮人偶,外表冷硬冰冷難以接觸,實則脆弱到一碰就碎,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将他呵護起來。
楚行風當時也确實是這麽做的。
仗着自己是老大,楚行風動用了自己的特權,将軍艦上的所有好東西都放在了顧衍之的面前。
吃穿用度,一切都是軍艦上最好的。
他知道顧衍之是貴族出身,平日裏肯定用慣了好東西,楚行風将自己的份額全都挪給了顧衍之,力圖讓顧衍之在軍艦上的那幾天住得舒服一點。
在即将抵達空間站的最後一天,在他管理将睡前的熱牛奶給顧衍之端過去的時候,在他放下了牛奶準備離開房間前,這幾天一直沉默寡言,說話的次數一巴掌都數得過來的顧衍之突然開口叫住了他。
“你……是不是喜歡我?”
自以為隐秘的心事被當面戳穿,在那一刻,楚行風的大腦一片空白。
冷汗頃刻間便浸濕了內衫,手指不安地蜷縮了一下。
他吞了口口水,心髒砰砰跳動的聲音在耳邊劇烈地回響着。
恍惚間,楚行風覺得他的心跳聲大到整個軍艦都能聽得見。
他呆呆地看着顧衍之冷漠的眉眼,心中猛地湧起了一股巨大的惶恐。
完了,他的心思被發現了。
他的行為,是不是給衍之造成困擾了?
也是,衍之他可是貴族呢,被他這個泥腿子給惦記上了,一定很心煩吧……
看着顧衍之仿佛蘊含了一層厚厚堅冰的冷漠眼神,被心上人冷着臉當面戳穿了心思的楚行風咬着牙,心裏難受地仿佛在被刀絞。
“是。”
硬着頭皮點了點頭,楚行風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表情在心情的極度波動中完全消失。
他木着一張臉,聲音幹澀地說道。
“抱歉,給你……”造成困擾了。
“那你要不要結婚?”
“……嗯?”
萬萬沒想到他接下來的話竟然是這個,楚行風當場呆立在了原地。
頭腦在極度的震驚與沖擊下完全空白,耳朵裏都出現了一陣又一陣的嗡鳴。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顧衍之。
眼前的人雙手捂着他剛剛端過去的熱牛奶,看過來的表情依舊冷漠,眼中像是結着厚厚的冰層,透過冰層看過去,眼底一片虛無的漆黑。
怎麽看都不像是說要結婚的樣子。
果然是他聽錯了吧,剛才的那句話只是他臆想出來的內容。
衍之這種人,怎麽會看上他呢……
楚行風大腦空白地靜默呼吸着,劇烈跳動的心髒泛上了一抹疼痛。
他怎麽就想得那麽美。
“不要就算了。”
在漫長的沉默過後,顧衍之垂下了眼,一臉冷漠地說道。
“你不願意的話,我再去問問別人……”
“要!”
還不等他後面的那句“人”字說出口,反應過來了自己剛剛不是在白日做夢的楚行風就急急地答應了下來。
他看錯眼前一臉淡漠,似乎對他的回答很是無所謂的顧衍之,剛剛瞪圓了的眼睛有些委屈地垂了下來。
原來他,只是衍之随手撈到的一個結婚對象啊……
不管怎麽說,結婚的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
那時候的楚行風請了幾天的假,跟着顧衍之找了個就近的星球領了結婚證。
然後他跟着顧衍之回到了首都星,來到了顧衍之被國王賜下的、異常豪奢的莊園。
雖說住了一段時間兩人就搬了出來,搬到了他們現在的這個小別墅,但是在莊園住的那些日子,還是給楚行風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或者說是陰影。
一望無際的領地、大到比他們家還大的浴池、數量衆多的下人、以及那些下人隐隐約約的打量的目光、還有各種細細小小但是他從來沒聽說過的禮儀……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無形中提醒着楚行風,他和顧衍之是兩個J界的人,兩人之所以會産生交集,只不過是因為顧衍之想要結婚,而他,剛好就是一個比較合适的人選。
衍之到底看上了他哪裏,這是楚行風在住進莊園裏的第一天,和顧衍之真的進行了床上運動後就開始思索了的問題。
他思來想去,覺得自己和當時星艦上的其他人不同的點只有兩個——
一個是比較斯文,一個是比較沉穩。
斯文就不說了,他再斯文也斯文不過那些貴族。
衍之身邊肯定不缺比他還斯文的人,所以說原因肯定不是這個。
在進行了一番簡單的排除法後,楚行風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那應該就是沉穩了。
他在星艦上特別照顧衍之,衍之應該就是看中了他這份比較會照顧人、然後不說話的沉穩?
在侍女的注視裏将盤着的腿默默放下,老楚努力矜持端莊地坐直了身子,默默地想到。
那應該就是這個,沒錯了。
相對于那些普遍自視甚高的貴族來說,他确實比較沉穩,看起來更為靠譜。
從此,楚行風就踏上了沉穩寡言的路,并且一路飛奔,從不回頭。
“呼……”
在終端上鬧鈴的呼喚下,沉睡中的老楚緩緩醒來。
看着自己異常精神的某處,楚行風郁悶地嘆了口氣,翻身抱緊了懷裏顧衍之的枕頭。
除了住進莊園的那天晚上,衍之咬着嘴唇垂着眼主動找他運動了一次,之後每一次的床上運動,都是他憋到不行了主動要求的。
那一次就像是一個戳一樣,仿佛一輩子就只用蓋一次。衍之給他蓋上了之後就像是一個性冷淡一樣,對他從來都沒有熱情過。
還老是像在透過他,看其他人……
不對,不是像,是就是。
想起那個小白蓮之前給他看過的圖片,老楚就氣的撓了撓被子,郁悶地在顧衍之的枕頭上咬了一口。
衍之心裏肯定還有別人的影子,就那個之前衍之放棄了帝國的獎賞,換來了一次委托調查機會的那個家夥!
就是他!
那個糊在衍之心裏的白月光!
将被勒緊了的顧衍之的枕頭小心地拍了拍,重新将枕頭拍回松軟,老楚冷冷地笑了一下,心裏婊裏婊氣地想到。
不過那又如何呢,現在衍之是他的!
就算在衍之心裏的地位再高,也終究是一個早就已經死去了的家夥。
他一個活人,不和死人計較。
而且,除了他們剛結婚的頭半年,衍之經常看着他“睹物思人”外,後面的時候,衍之懷念他的頻率已經逐漸地減少。
最近幾年更是完全沒有了!
他身為衍之的伴侶,一直陪伴着衍之的人,害怕熬不過那個早就挂掉的白月光?
可笑!
還有那一大群的小迷弟小迷妹們,想和他搶人,別說是門了,就連窗戶縫都沒有!
想想那個被自己珍藏起來了的結婚證,老楚就挺直了身子,心虛而又倔強地想到。
他和衍之現在可是受到帝國婚姻法保護的合法夫夫,只要他死不同意,衍之別想離婚再去找別人!
神奇地和顧衍之有了完全一致的想法,老楚在床上抱着顧衍之的枕頭打了個滾,終究還是比顧衍之多了很多的自信。
俗話說得好,日久見人心,反正他和衍之還年輕,還能陪着衍之一起過好多好多年。
等衍之以後習慣了他的陪伴,就肯定離不開他了!
再慢慢地磨下去,衍之的心,肯定也是他的!
哼哼着用臉在顧衍之的枕頭上蹭了蹭,老楚抿了抿唇,将臉上的表情恢複到了顧衍之最愛的沉穩模樣。
最近有點飄了,不太沉穩,這個夢肯定是在提示他,做人不能太飄。
不忘初心,牢記使命,才能順利地将衍之的心給俘獲到手!
默默地握拳給自己打了個氣,老楚一臉沉穩地下床,去樓下給顧衍之準備晚飯。
他要努力向着居家好男人的方向大步前進!
另一邊,趴在實驗桌上小眯的顧衍之也被滴答滴答的鬧鈴吵醒。
他揉着眼睛坐了起來,一時間精神有些恍惚。
怎麽突然夢到了之前的事情……
将腦海中翻湧着的那段絕望而又窒息的黑暗記憶壓下,顧衍之難受地喘了口氣,努力将思緒拉到了他和楚行風在一起的時光。
那是那段黑暗記憶中,僅有的一抹光彩。
默默地垂下了眼睑,顧衍之蜷縮在小板凳上。
他将臉放在蜷起來的膝蓋上,第無數次的慶幸自己當初逼着楚行風結了婚。
難怪那家夥當初對他那麽好,原來軍校時就偷偷喜歡他了。
想想精分後小楚奶乎乎的表白,顧衍之彎了彎自己的眼睛,難過壓抑地幾乎快要喘不過來氣的胸口突然輕松了不少。
當年的那個他,也是有人喜歡的。
真好。
抱着膝蓋小小地嘆了口氣,顧衍之抿了抿唇,再一次感嘆自己當年的機智。
幸虧他下手快,當年下了星艦就直接拉着還懵懵的楚行風結了婚。
不然的話……
想想楚行風婚後幾年一年比一年回家的次數少、時間短,一年比一年沉默寡言的樣子,顧衍之就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一臉冷漠地想到。
不然的話,楚行風和他絕對走不到今天這裏。
相比于那些普遍自傲的alpha們來說,楚行風這樣的居家好男人雖然悶了一點,但依舊是異常搶手而又稀缺的存在。
想想那個為了和他搶楚行風,手段百出的小矮子,顧衍之就眯了眯眼,心裏難過得悶悶的。
其實他也知道,他不是楚行風的最優選擇。
有大把的溫軟賢惠、居家能幹的omega仰慕着楚行風,但是,但是那又怎麽樣呢。
楚行風還是他的,就是他的,永遠都是他的。
舌頭負氣地在下午咬破的地方重重地舔了舔,顧衍之疼得鳳眼裏泛起了淚花,臉上的表情卻一臉倔強。
他就不放手,他已經蓋了戳的,楚行風就是他的人。
擡手擦掉了淚花,顧衍之反思總結了一下自己。
之前是他貪心了,有了陪伴之後就想要奢求感情,開始逐漸嫌棄楚行風的悶和不理他。
但是他得想清楚,當時兩個人能在一起,就是他仗着那時候楚行風還在的白月光濾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