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袁宇跟醫生進了手術室縫合,曾如初沒跟進去,一個人坐在醫院的長廊裏。
隔壁就是一樓的急診,不停地有車禍或者事故的重傷病人被急吼吼的擡進來,走廊裏熙熙攘攘甚是喧嘩,哭天抹淚的多的不勝枚舉。曾如初臉色蒼白的正襟危坐,臉色麻木的看着那些進進出出病痛欲絕的病人家屬,半個多小時都沒動一下。
“曾如初?”
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曾如初茫然的擡頭,就看到孟祥天撥開人群擠了過來,到他跟前焦急的問道:“你怎麽了?”
曾如初有些僵硬的看着他,嘴唇試着動了下,卻沒發出什麽聲音。
“袁宇剛才給我打電話,說你們在醫院呢,讓我來看看你,你出什麽事兒了嗎?”孟祥天看到他臉上粘着的血跡,和手上的幹涸的血液緊張的問:“你哪兒出血了?”
“不是我……”曾如初輕聲說道。
“不是你?”孟祥天四處搜尋了一下,心裏已經有不好的預感:“袁宇呢?我剛才聽他在電話裏的聲音不太對,別告訴我是那丫的出事兒了?”
曾如初從始至終眼神有點兒放空,好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吓,反應都變慢了。
“他怎麽了?”孟祥天的心裏一驚。
“手指……他把自己手指切了。”曾如初的臉白得幾近透明,聲音還因為剛才的哭泣而沙啞。
“他、把自己手指切了?”孟祥天的眼睛瞪得那麽大,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點了下頭,曾如初疲憊的閉上眼睛。
孟祥天瞪着他,一瞬間他仿佛就能猜到在他們兩個之間發生了什麽,他目光深沉的看着曾如初,咬着後牙槽說:“曾如初你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我兄弟他還做得不夠多嗎?你一個大老爺們兒,在那膩歪什麽呢!要是想好你就好好痛快的跟他好好過啊。要是不想好,你到他媽的滾遠點兒啊!我兄弟有病你不知道啊?他心裏有病,腦子有病,而且都是因為你,現在你還這麽折磨他。你不刺激他他都不正常,你是非要把他弄死你才甘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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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如初從他說的第一句話就睜開了眼睛,看着他責備自己的時候,那雙漆黑的眼珠平靜無波,好像說得跟他沒關系似的。
孟祥天看到他的神情,恨得多想上去揍他啊。隐忍的握緊了拳頭,他轉身離開之前憤恨的罵道:“曾如初你可真狠!”
孟祥天去了袁宇的手術室,曾如初聽到他的話時候,輕輕的笑了。他再狠,也沒有袁宇狠啊,為了逼他,都能把自己的手指剁了……
既然孟祥天已經來了,曾如初覺得自己繼續呆在這裏實在沒什麽意思,他起身想走,棉質休閑褲上血已經快幹了,冷硬的一片在大腿前面,貼在身上非常難受,好像還能感覺到袁宇的血順着毛巾往下流時候的恐懼。
路過醫院保險栓的鏡子的時候,曾如初看到自己臉上和脖子上沾着的血。他的神情恍惚了一下。
先在洗手間洗了一把臉,曾如初才覺得清醒了不少。
沁涼的水珠凝固在他的臉上,睫毛上,嘴唇上,他從鏡子裏看到自己的臉,蒼白得像鬼,瘦的兩頰幾乎都要凹進去,眼睛因為瘦而顯得大得驚人,眼珠黑洞洞的,陰沉而沒有生氣。
曾如初看着鏡子裏這個人,驚恐的想,這是自己嗎?他,什麽時候變成了這副可拍的模樣……
袁宇沖動瘋狂的舉動,勾起了他很多可怕的回憶,那些可怕的記憶和感覺,觸目驚心,非常真切。他控制不住的害怕,也控制不住內心的陰暗滋長,甚至覺得,活着就是遭罪,壓抑,不如意,甚至是透不過氣……
鏡子裏,曾如初的眼神森然陰沉。
孟祥天這時候從門外走進來,抱着肩膀怒視着他,開口冷冷的說道:“你知道嗎?我孟祥天這輩子最服的人,就是你。”
曾如初像是沒聽到,在水龍頭下沖了沖手,轉身,朝門口走去。
“靠,我就納悶兒了,你這人是木頭做的嗎?”孟祥天暴怒的罵道:“當年的事兒我都知道,以為你也不是無情無義的人啊。既然你對袁宇有感情,幹嘛還這麽折磨彼此啊。好玩嗎?演瓊瑤劇啊?”
“麻煩讓開點兒,我要出去。”曾如初對擋在門口的他說道。
“袁宇剛才跟我說,他要去自首,去他媽監獄再呆上個十年,你不去勸勸?”孟祥天怒氣沖天的瞪着他。
曾如初此時才終于擡起他高傲的眼皮看了孟祥天一眼,冷冷的說:“你告訴袁宇,他想自首就去,他去監獄裏關着正好沒人煩我了。以後他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但是請別在我面前幹。他不嫌惡心,我還嫌送他來醫院麻煩呢。”
曾如初冷冷的扔下這一番很絕的話,推開目瞪口呆的孟祥天,離開了醫院。
曾如初打車回家,換了一身衣服,拎着地上裝好的皮箱就走,一刻也沒有停下。
袁宇的手指接上了。孟祥天把曾如初的話一個字不落的轉述給他,袁宇的臉色很難看。
“你還去自首嗎?”孟祥天語氣風涼的問。
袁宇瞪他一眼:“滾!”
“我倒是可以滾,但是我滾了估計就沒人跟蹤你的心肝兒了。他已經不在A市了哦……”孟祥天非常賤的說完,站起來拍拍褲子上不存在的褶皺,笑一下:“再見。”
袁宇臉色赤紅:“滾回來!”
“滾來滾去的,你當爺是球呢?”孟祥天不爽,但還是乖乖的回來了。
“你這個,也太瘋狂了。”孟祥天坐在他的病床旁邊,做了個切手指的動作,出洋相的咧着嘴說:“等麻藥勁兒過了,疼死你!”
袁宇沒理他,眼睛深沉,沉聲問道:“他,走了?”
“走了。”孟祥天幹脆的回答:“我還故意罵他一頓呢,以為能給他罵醒,誰想到他吊都不吊我……”
袁宇臉色陰沉的望着他。孟祥天誇張的舉起雙手道:“嗨,我罵他那是故意的,都是為了你好,罵他的時候也是誇你呢。沒準兒哪句就把他點醒了也說不定呢。你家那口子可真是個倔驢啊,你都自殘了,他還冷得像冰塊兒呢。不過,你小子好像就好這一口啊,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有受虐待狂的傾向呢……”
“你能不能閉嘴兒!”袁宇終于忍不住開口說道。
“切!”
“他去哪兒了?”袁宇問。
“……”
袁宇挑眉:“你不是派人跟着了嗎?別告訴我跟丢了?”袁宇瞳孔都縮了縮,擡腿就要下床。
“你不是讓我閉嘴嗎?”孟祥天不爽的嘟囔。
“你!”袁宇惡狠狠的等着他,覺得再跟他說話都能氣死,換了好幾口氣才威脅道:“孟祥天,別的事兒我都無所謂,這件事兒你要是給我辦砸了,我真能揍你。”
“就你?”孟祥天不屑的瞅他一眼,輕飄飄的說:“你還是先把你男人搞定吧!”
曾如初去了跟A市挨着的S市的一個小縣城裏,這裏曾經是他爸爸的老家。他四歲那年,他爸媽才帶着他搬到A市。
曾如初對這座小縣城已經完全沒有記憶了,所有的腦袋裏的概念都是當年他爸跟他說,他憑空想象的。他坐了兩個半小時的火車,又倒了半個多小時的大客,才途徑一片荒涼的農田山坳,來到縣城裏。
曾如初下車的時候,狹小的客車站外面一排紅色的出租車,抽着煙的司機看見他們下車都沖了過來,搶人似的都想讓他們坐自己車。
曾如初上了其中一輛,還是跟一個二十多歲學生樣的小姑娘拼了車,司機問到哪兒。曾如初報了一個在家裏查好的賓館的名字。
在賓館住了一宿,曾如初一早就出去找房子。一天的時間看好房子,跟房東都談妥之後,曾如初去簡單的買了日常用品還有被褥。第三天就住了進去。
這次因為時間匆忙,曾如初租的是插間。就是一個大公寓裏,分成幾個卧室分別租給不同的人。
曾如初雖然不喜歡住插間,但是租金确實不貴,四百塊錢一個月,包水包電包網。而且條件也很好,三室一廳,分別租給三個人,客廳共用。房東平時不住在這裏。
曾如初拎包進來住的時候看到隔壁卧室的住戶是一個二十左右歲的陽光男孩兒,一看就是學生,聽他說他跟另一個住戶是一個學校的,就在小區外隔條街的縣裏唯一一所大學。後來晚上的時候,另一個住戶也出現了,他們對曾如初都挺友好的,還邀請他一起玩網游。曾如初自然是笑着婉轉拒絕了。
晚上躺在床上,曾如初沒有擋窗簾,這裏是五樓,從窗戶往外望去,可以看到藏藍色深邃的夜空,繁星點點,綴在夜空中像是畫家的完美傑作,讓人的心都平靜安詳下來。
曾如初輕輕的摸着自己左手指殘缺的舊傷,心想袁宇的手指應該能接上……
想到袁宇,他就一陣心煩意亂。那天他真的是吓傻了,根本沒想過袁宇真的能說砍就砍,那是他自己的手指,不是別人的,這個男人瘋狂起來的時候真的讓他心神顫動。跟袁宇在一起的日子,曾如初就像是被一根細線掉在懸崖上空,随時都能摔得粉身碎骨。因為他不知道這個男人下一秒鐘,能做出什麽瘋狂的舉動來。
曾如初也不是沒想過要重新開始,考慮過兩個人的未來可能性。
可是,即使袁宇就是那個他一直深愛的人,袁宇愛他愛得更加瘋狂。曾如初也不敢踏出那一步。他恐懼着,恐懼着袁宇像一顆不定時炸彈一樣,給他平靜的生活帶來毀滅。
袁宇的愛,從十幾年前開始就讓他覺得不安。這個男人可以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說愛他,然後像個發狂的躁動者一樣瘋狂的表演着。這樣一個情緒如此激烈的人,曾如初很難不去想,如果有天他不愛了,是不是也只需要看自己一眼……感情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掌控的,而袁宇又是一個不能揣測不可掌控的狂暴的男人。曾如初下不了決心,讓自己跟他冒這個險。
而且,就算是自己跟他在一起了,袁宇會不會慢慢的發現,自己在這十年裏的變化得已經不是那個他愛的曾如初了?現在有時候照鏡子的時候,曾如初自己都會對鏡子裏的那個男人生出一絲難以控制的厭棄,鏡子裏的他,不僅蒼白瘦削的像一只鬼,就連內心的陰沉灰暗,都讓他覺得自己肮髒到了骨子裏,跟那些監獄裏沒有人性的毒/枭,殺人犯,強/奸犯沒有什麽區別……
這樣的他,連自己都喜歡不起來,又怎麽能保證別人喜歡一輩子呢?
袁宇對他,不過是得不到的不甘心,和愧疚憐憫罷了。等這個男人有一天想開了,他會發現,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比他以為他喜歡了這麽多年的曾如初美好得多。
不論與否,袁宇跟他不一樣。他是這時間一粒渺小的塵埃,袁宇卻像是宇宙中的行星一樣閃亮。他可以一直渾渾噩噩的等死,袁宇卻早晚都得背負起社會的輿論,家族的責任,甚至,他需要跟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結婚,生下一個可愛的小小袁……
曾如初腦海裏不禁勾勒出小小袁的樣子,是不是跟袁宇曾經給他看過的他四歲半時候的照片一樣呢,從小就一臉匪氣,是個讓人愛得欲罷不能的可愛小正太……
曾如初輕輕的嘆氣。
如果可以,他衷心的希望,袁宇能夠享受到幸福的婚姻家庭,天倫之樂……
作者有話要說:小初初雖然有點兒懦弱,但是也是性格使然啦,他從小就沒有安全感,又在內心那麽喜歡袁小攻,覺得自己配不上袁小攻也是正常滴啊。下一章我們的袁小攻就要追來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