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沒有
虞柒垂下眼，抿着唇，一下竟不知道該進去還是不該進去了。
裏頭的兩人還在聊着天----
“看不出來聿哥你這麽讨厭虞柒？”
“算不上讨厭。”裴聿頓了頓，糾正路生，“只是不喜歡。”
路生滿臉莫名其妙：“為什麽啊？人虞柒不是挺好的嘛。”
裴聿睨着他：“你跟虞柒相處過？”
“沒有啊。”路生回答得理直氣壯，笑嘻嘻道：“直覺。”
“……”裴聿轉過頭，不再搭理路生。
“這些網友多少有點過分了，不能因為虞柒演技差，他們就帶着偏見看她吧？說不定虞柒其他方面很優秀呢。”路生手指滑着手機屏幕，微博有關虞柒的話題基本上沒什麽好話。
“她現在是個演員。”裴聿就事論事，“如果一個演技差的演員能得到大衆的喜歡，那些靠自己的努力跑龍套跑到這個位置的人怎麽辦？”
裴聿的聲音淡淡的：“不否認虞柒确實很努力在演這個角色，但網友要的不是她有多努力，要的是她能演好這個角色，這是作為演員的職責。”
路生“啧”了一聲，感嘆道：“你們演員真難，我這個頂流也好難。”
“……”
“聿哥你是不知道……”
裴聿用餘光看見門外的虞柒轉身離去，他斂下眼，臉上沒什麽情緒。
“诶，聿哥，我記得你以前不是有個白月光的嗎？”
聽到路生的話，裴聿眼神微滞，他頭也沒擡，淡淡道：“你記錯了。”
路生皺起眉，困惑地撓了撓臉頰：“是嘛，怎麽在我的印象裏你有過喜歡的女生……”
裴聿的手指摩擦了兩下劇本的紙張，思緒開始飄遠。
裴聿十八歲抽空回過一趟浮普高中，他是高一被保送上S大，不需要參加高考。
那個時候裴聿也按照馳遷林的要求，已經在馳家的公司工作了。
裴聿記得，那天經過浮普高中的練琴房，聽到了宛轉悠揚的小提琴聲。
當他偏過頭便看見了一個女生。
女生穿着小白裙，露出一節白皙的小腿，肩上架着小提琴，背對着他。
陽光透過玻璃窗籠罩在女生的身上，鍍着一層光暈，只能看見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
她的及腰長發被照耀成了淺栗色，幹淨又美好。
那時的裴聿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耳邊除了動聽的小提琴聲，便再也聽不到什麽。
但那天裴聿聽到一半就被校長拉走了，等他處理完那些事情回到練琴房時，房間裏已經空無一人了。
其實裴聿跟着黎淑和馳遷林聽過不少音樂會，他見過許多人拉小提琴的模樣。
可從來沒有一個人把小提琴拉得讓裴聿忘不掉。
如果非要說，那小提琴聲就像一道溫暖的小溪，蜿蜒至他幹涸的心間。
六歲那年媽媽意外去世，沒過多久，裴聿就被接到了馳家。
從此往後，他的人生便一直在被黎淑和馳遷林安排，他的每一天都被安排得滿滿當當。
幾點起床，幾點睡覺，學什麽，吃什麽，玩什麽，都必須按照黎淑他們的計劃走。
而裴聿也只能按照黎淑的規劃長大，一旦反抗些什麽，最後也只有他認錯的份。
他的媽媽馳吟當年嫁給爸爸裴庭昀時，遭到了馳遷林夫婦的反對。馳遷林嫌棄裴庭昀的出身，可馳吟不顧父母的反對，義無反顧地嫁給了裴庭昀。
幾人的關系鬧得很僵，這種情況在馳吟去世後，更加惡劣了。
裴聿被帶回馳家，他名義上的父親裴庭昀，也已經很久沒管過他了。
外人眼裏，馳家把裴聿培養得很好，從小就格外優秀。
可在裴聿眼裏，自己的優秀是用時間換來的，他的生活其實很無趣。無趣到六年來，一直想找到這個拉小提琴的女生。
裴聿低着眼，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執着什麽，又或許只是……
有些羨慕她拉小提琴時享受的狀态。
劇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忽然變得枯燥無比，裴聿皺起眉，把這些想法從腦中剔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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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柒離開化妝間，滿腦子都在想剛剛裴聿說的話。
她早該想到裴聿不喜歡自己的原因的。
畢竟裴聿的爸爸裴庭昀不就是跑龍套跑上來的嘛……
不知不覺間，虞柒走回了自己的劇組。
導演看到虞柒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以為她進入了狀态，便叫她拍那場哭戲。
“action。”導演話音剛落，人工降雨也灑了下來。
虞柒枕在吳奕的腿上，雨滴模糊了視線。她聽見吳奕在說着臺詞，帶着感情。
不知道怎麽的，虞柒突然想起了五年前的事情。
眼前的吳奕表情悲傷，虞柒似乎被他帶進去了，眼眶莫名有些發酸，她開口說着自己的臺詞。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說，不知道，該怎麽做。”監視器裏的虞柒唇邊溢出殷紅的鮮血，氣若游絲地說着：“澤哥哥，我還想跟你一起，一起……”
雨幕裏，虞柒的眼睛輕輕阖上，吳奕抱着她放聲大哭，嘴裏反複說着“董箐箐”的名字。
陳導看着情緒渲染到位，連忙喊了一聲咔，他朝兩位演員招招手。
“可以了可以了，這場哭戲過關了。”
虞柒坐了起來，松了口氣。
總算是把這場哭泣演完了。
吳奕湊到虞柒面前，他看着虞柒泛紅的眼眶，誇贊道。
“行啊柒姐，真掉眼淚了。”
看到吳奕跟着工作人員叫柒姐調侃自己，虞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哪個大師指點了你，效果這麽明顯。”
“沒。”虞柒舔舔唇，“只是演的時候想到了一些事情。”
吳奕愣了愣，問道：“以前傷心的事情？”
虞柒抿抿唇：“算是吧。”
“沒事，都過去了。”吳奕拍了拍虞柒的肩，安慰着她。
虞柒朝吳奕笑了笑，沒說話。
接下來的兩個星期，虞柒跟着《妖妄》劇組跑到外省的一個影視城，把剩下的戲拍完了。
她只是一個女二，戲份沒有那麽多，所以不到一個月就殺青了。
殺青完的當天，虞柒連夜坐飛機飛回了S市，在星昭山莊一覺睡到了隔天下午。
等到第二天下午她起床後，才發現夏女士這次居然沒有打電話炮轟自己。
虞柒覺得夏女士不對勁，但也不敢主動給夏女士打電話。
萬一一個電話過去，又被夏女士安排接了一部戲怎麽破？
這不是找罪受嘛。
直到虞柒填飽肚子，看到手機裏林雨琪給自己留的微信，這才意識到事情好像跟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樣。
【007：柒姐，殺青快樂，明天我就回公司啦，以後有機會再聚！（哈哈哈哈.GIF）】
虞柒愣了愣，連忙給林雨琪發消息。
【七個七要嘛：回公司？】
【七個七要嘛：你跟夏女士提辭職要去帶別的藝人啦？】
那頭的林雨琪似乎在忙，過了很久也沒回複她，虞柒只好邊看綜藝邊等着。
晚上六點，林雨琪總算回複了虞柒----
【007：柒姐，夏阿姨沒跟你說以後你不用演戲了嗎？（懵）】
虞柒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睛，下一秒，立馬給夏女士打了個電話。
電話沒響幾秒就被接起，夏樊不耐煩的聲音傳來：“幹什麽？有屁放屁。”
“媽，我以後不用去演戲了嗎？”
“怎麽？你被人罵上瘾了，還希望自己被罵？”夏樊冷哼一聲，“早知道你不是這塊料，還不如當初讓你在學校裏當個混子。”
“……”虞柒被夏女士怼得沒話說。
雖然但是，夏女士嘴巴真的毒。
也不知道她爹當初是怎麽看上夏女士的……
“挂了，你下個月老老實實滾回去上你的課。”
“不是媽，我大四沒課……”
還沒說完，電話被夏女士無情地挂斷，虞柒撇撇唇，被迫接受了這個事情。
夏女士真是随心所欲，想把她扔哪就扔哪。
想着，虞柒給林雨琪回了條信息。剛發過去，陸绮夏的電話就打進來了，虞柒翻個身，接起電話。
“柒柒，你是不是殺青了？”
“對啊。”虞柒臉上帶着笑容，“你要來找我嗨皮嗎？”
陸绮夏的聲音很溫柔：“今天晚上不行，我還有工作，明天可以嗎？”
虞柒倒不是很在意，她直接說了一句。
“我來找你啊，你在哪錄節目？”
“我就在S市。”
“那行，地址發給我。”
等接到陸绮夏發過來地址，虞柒這才起身收拾收拾自己。她化了妝，換上吊帶衣，外面套了件複古花襯衫就出門了。
趕到錄制現場時，陸绮夏已經開始錄制了。
節目是現場直播，五六個歌手同臺競演。正好輪到陸绮夏上臺比賽，在正式開始演唱前，她對着話筒說了一句話。
“今天給大家演唱的是改編版的《歲歲》，想送給作曲人拾嶼。”
虞柒眼神微滞，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認真地看着陸绮夏。
陸绮夏的嗓音幹淨動聽，虞柒的思緒也跟着飄遠。
《歲歲》是她十五歲那年寫的曲子，在帕諾小提琴比賽上想要演奏的也是這首。
但那場人為的失誤，最後沒能讓虞柒完整地演奏完，回國後更是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冷嘲熱諷。
虞柒十五歲前的人生順風順水，被夏女士她們養在溫室裏。她音樂天賦高，自己也努力學習，沒遭受過什麽大的打擊。
所以哪怕帕諾小提琴比賽上那場失誤是人為的，跟她沒有多大關系，可這件事依舊對虞柒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而這一切，好像都要從舟霧這個人說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