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正文完
一顆星球的湮滅是如此悲壯,但身處其中的人卻只覺得恐怖。無論什麽時候,人還是太渺小了。
司星淵于電光火石間将景嘉言推上最近的飛行車,然後立刻被副官撲倒在機械車上,就在同時,所有車輛升空——然而,那灼熱的沖擊波已經到了衆人身後。
沖擊波所到之處,無論是在沉睡的星際獸、還是那些還未完全死去的異能者、還有那些落雪……像是被定格一樣,消失不見。那甚至稱不上是死亡,而是完全無蹤無跡的消失,連齑粉都沒有留下。他們變成了最原始的狀态,成為了宇宙中一粒渺小的粒子。
好在,軍部的這些機械車還是質量過硬,硬是抗住了沖擊波的攻擊,在即将融化的前一刻,被撞進宇宙中。
坐在車上的人不由自主往後看去,晶瑩剔透的星體如雪花一般綻開,明明是一場毀滅,卻又帶着別樣的美感。
真空阻礙了聲音的傳播,水晶星的爆炸就像是無聲的畫面,在衆人面前展開、又落幕。直到原處只剩下幾塊殘破的星體,像是見證了這場毀滅的遺骸。
然而,他們并沒有逃出生天。
機械車現如今都受到重創,堪堪維持在沒有散架的地步,但是要想有什麽操作,那是不可能了。他們只能任由自己,飄蕩在悠悠宇宙中。
副官喘着粗氣道:“少将,我們現在只能看運氣了。要是這車飄到常年無人的宇宙深處,只怕我們只能被困死在車裏了。”他發出幾聲苦笑,軍部的機械車都是用來作戰的,上面沒水沒食,豈不是要活活餓死?
司星淵渾身浴血,臉上卻平靜如常,“不用怕,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副官一愣,繼而大喜,不用說,肯定是他們少将和景老板留好了退路。
果然,不一會兒,一支白色艦隊駛來,艦上抛出連接橋,拉着己方這幾輛破破爛爛的機械車,駛到最近的星球落下。
副官看着艦隊上那個行雲流水般的“雲”字,咋舌,“這是……白雲間?”
司星淵矜持笑笑,語氣中帶着點秘而不宣的炫耀,“雲少主欠過小言一個人情。”
副官點頭,心說咱們少将夫人可以的,旺夫!
機械車甫一落地,司星淵動作迅速鑽出來,顧不得其他,先問道:“我們逃出來幾輛車?傷亡如何?”
副将思忖片刻,“傷亡情況不大,機械車都逃出來了,但飛行車上都……好在,我們本來飛行車不多,大多數士兵都在機械車上。”
司星淵心裏咯噔一下,眼中瞬間布滿血絲:“你說什麽?飛行車都怎麽了?”
副将遺憾嘆氣,“少将,飛行車防禦力不如機械車,雖然速度快,但遇到沖擊波的時候全都解體了……我知道你心中難受,但這次出來,我們本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這次能把犧牲控制在這麽小的地步,您已經盡力了……”
他還在說着什麽,然而司星淵已經聽不見了。他眼前一片血紅,腦海裏只回蕩着一句話:“飛行車全都解體了。”
全都解體了……
車都解體了,在那恐怖的沖擊波中,人豈能有活路?
然而他記的清清楚楚,景嘉言就是被他送上了飛行車,他親手……将對方送到了毫無生路的地方……
四周彌漫起一股恐怖的威壓,司星淵的精神力不受控制的往外逸散,周圍的士兵感受到一陣陣嗡鳴,本來被諾厄震傷的精神力就沒好,現在更是覺得腦海中陣陣刺痛。
副官吓了一跳,“少将!穩住啊少将,這是怎麽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司星淵也想忍住,他不能給身邊的弟兄造成危險,可是他現在心中滿是痛苦,像是溺水瀕死的人,不由自主的開始掙紮……他眼前一遍遍回想那一幕,他将景嘉言推到飛行車上,對方那驚訝又慌亂的眸子、淩亂的卷發、奶白色的皮膚……竟然在腦海中如此清晰。
他撥開副官,發瘋一般在一輛輛機械車中尋找,哪怕有一輛飛行車,哪怕有一輛……
然而,他失望了。白雲間将所有拖來的車都放到一起,一眼便能看到全貌,裏面一輛飛行車都沒有。
司星淵怔住,捂着胸口,有些承受不能的彎腰,然後……硬生生嘔出一口血來,沾了血跡的雙唇低低吐出兩個字,“小言……”
他把小言弄丢了。
他說要保護好他,但還是……把他弄丢了。
他的小言,再也找不到了。
身邊副官慌亂的叫聲傳來,司星淵卻沒有反應。血跡順着他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滴落,他卻毫無感覺。好像心中的痛苦已經蓋過了身體的疼痛……
直到,一只手溫柔的給他擦去血跡,“星哥,你怎麽了?”
星哥?這世界上只有一個人叫他星哥……司星淵竟然有些想笑,這麽快就産生幻覺了嗎?
他擡眼,猩紅的眸子驟然映入一個熟悉的身影,他頓了一下,然後猛然撲上去抱住,手臂勒緊。哪怕是幻覺也好,再讓他抱一次……
被抱住後,景嘉言總算是松了口氣,剛才司星淵的樣子實在是吓到他了。腰被勒得有些痛,景嘉言卻毫不在意,只安撫的拍着對方寬闊的後背,溫柔道:“星哥,我在這裏,我沒事……”
過了許久,司星淵才回過神,眸子依然有些紅,語氣顫抖,“我以為,你……”
景嘉言湊到他耳邊說道:“你忘了,我能突然出現在任何地方了?”其實,他确實上了那架飛行車,但發現飛行車不保險,便用豐沮玉門上了最近的機械車,同時還救了同在一輛車上的幾個士兵。
司星淵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這才有理智去處理剩下的問題,但握住景嘉言的手卻始終不願意放開。剛才真的是将他吓壞了,現在手還在微微顫抖。景嘉言也是心疼,自然任由他拉着。
遠遠觀望了一路的雲明旭這才走過來,笑得雲淡風輕,“恭喜二位,除去心頭大患。”
景嘉言笑道:“也多謝雲少主的救命之恩。”
雲明旭道:“受人之約,忠人之事,景老板交代的事情,我也算是完成了。”
景嘉言笑着點頭,當初他送給雲明旭一支希望之光的藥劑,從而讓對方答應他一個要求。這次來清繳諾厄,他怎麽準備都覺得不保險,便通知了雲明旭在戰鬥結束的時候前來幫忙救人,吆吆也算是給自己和司星淵留一條後路,沒想到還真有了大用。
雖然兩人本來是做了個交易,但雲明旭能來的這麽及時,顯然也是上了心的,一直冒險在不遠的地方觀察戰況。
想到這裏,景嘉言正色道:“這次多謝雲少主的援助,改日我送兩支希望之光……”
誰知,雲少主卻忽然一笑,柔聲道:“不了,我吃你的藥劑,他該吃醋了。”
景嘉言一愣,想到一個人,“易行?你倆……”他忽的一笑,“恭喜啊!”
易行也是命苦,本來是易家的天之驕子,但一夕發現了家族的陰謀,因為不同流合污,險些被自家人陷害,只能逃出家門寄居在白雲間。
只是沒想到,這兩人竟然看對了眼。想到易行那內裏高傲外表冷漠的性子,也不知道這身體孱弱的雲少主是怎麽把人拿下的。
不過這是人家的私事,景嘉言不欲多探究,又真誠的感謝幾句便道別。雲明旭立馬帶人走了,連飛行艦噴出來的尾氣都帶着一股歸心似箭的味道。
景嘉言啧啧兩聲,果然有了對象就是不一樣。
而另一邊,司星淵也已經做好了戰後統計,這次一共犧牲了82人。這樣危險的境況,只犧牲了這些人絕對不能算多,甚至是少的出人意料,然而每一個士兵的生命都是珍貴的,司星淵心裏依然覺得沉重。
但是現在還不是返航的時候。他通知了軍部,又派來新的戰鬥艦,将水晶星爆炸之後的殘餘星體一點點的轟成了齑粉。
雖然在那麽劇烈的爆炸中,諾厄活下來的可能性不大,但這人智多近妖不得不防,只有這樣才讓人放心。
直到整個水晶星都消失不見,衆人才算是松了口氣,只覺得心中痛快無比,這個壓了整個聯邦幾百年的陰影,終于祛除了!所有陰謀伴随着無數的枯骨被埋葬,景嘉言歡喜的恨不得唱一首《恭喜恭喜》!
他倒也确實唱了,不僅自己唱,回到廢棄星之後還搞了一個外放音響,在整個農場循環播放。搞得那段時間,農場所有人都在無意識的哼哼:“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不僅如此,穿來好幾年的景老板還心血來潮,參照前世過年的派頭,在廢棄星歡歡喜喜過了個大年!原本造型典雅華貴的辰未莊園,挂滿了紅燈籠之後,還別說,真的是接地氣了許多。
一頓熱熱鬧鬧的年夜飯吃完,衆人趁着高興勁兒都喝了不少酒,等景嘉言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穿着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躺在一張華麗的大床上。
身邊是笑得不懷好意的司二哥、和一本正經的司大哥。
景嘉言還處于宿醉之後的迷糊中,撥了撥胸前的小紅花,“這是哪兒?我睡了很久嗎?”
司二哥笑道:“你醒啦?今天是你和小弟大婚的日子,你忘了嗎?”
景嘉言蹭一下坐起來,“什麽?有這回事嗎?我怎麽……怎麽不知道啊……”
他越說越小聲,恍惚想起,昨晚喝醉之後,司星淵抱着他問:“我們結婚好不好?”景嘉言忘記自己說了什麽,之後就是一個綿長的(口勿)
景嘉言臉寸寸變紅,他無語的捂住臉,心中對丈夫(嗯?)破口大罵:昨天求婚今天就結,需要這麽着急嗎!
司二哥看的有趣,說道:“昨天小弟抱着你回來,就說你們要結婚,把所有人都折騰起來準備婚禮。”他指了指自己和大哥的黑眼圈,“整個司家昨晚上全熬了通宵。”
景嘉言臉已經紅到了脖子根,兩只手都捂不過來。
司大哥按住調皮的二弟,一本正經道:“雖然現在婚禮都準備好了,賓客也請來了,但鑒于你昨天一直在睡,所以我還是要代表司家問一句,小言,你願意和小弟結婚嗎?”
景嘉言:你這是誘導性提問!
然而,他還能怎麽說呢?只能故作鎮定的點點頭,“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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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婚禮在其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聯邦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婚禮雖然準備倉促,卻并不失禮,司家人真的是用了十二萬分的心。
司二哥接過議會的宣傳口之後,将兩人這幾年的所作所為全部公開出來,聯邦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兩個年輕人是他們的英雄。在普通人還不知道危機存在的時候,他們卻已經冒着生命危險解決完了。
因此,當紅色的婚車劃過帝星天空,飄揚的彩帶落下來,出來見證婚禮的帝星人民發出了陣陣歡呼,為自己的英雄送上祝福。
那一刻,坐在婚車裏的景嘉言忽然聽到了久違的系統提示。
“恭喜宿主,農場系統升級了!”
“恭喜宿主,農場系統升到最高級!”
“恭喜宿主獲得升至最高級的獎勵:永結同心!”
在系統提示中,景嘉言看到一枚紅色的同心結出現,連接起他和司星淵兩人,一閃之後沒入他們體內。
景嘉言一陣恍惚,他之前看到系統升級進度條老長老長,簡直比人生還要長,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升級的時候了呢,沒想到現在就升級了。
而且永結同心什麽的……聽起來寓意似乎很好的樣子。
他轉頭看向旁邊精神緊繃的司星淵,對方立馬感受到他的視線,回頭,下意識安撫道:“小言,別緊張。”
景嘉言眼中染上笑意,“我不緊張,我就是想跟你說一句話……”
他眼睛彎起,卧蠶如一枚半月,“永結同心?”
司星淵一愣,灰色的眸子加深,珍重道:“白首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