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逐漸動搖 “不聞姐，真不公平
只見顏不問吸了吸鼻子，抖着兩瓣小嘴唇，戰戰巍巍地開始哭訴起來。
“老師對不起，我不應該對同班同學出手，是我太沖動了我知道錯了！”
“可是老師，昨天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我說不出口的話，今天怎麽着我也一定要跟你說清！”
“我一直謹遵着老師的教誨，對同學友愛互助，共同進步，但那兔崽...塗偉真的太過分了！”
向來嚴肅的班主任一看到平日裏咋咋乎乎的小子紅了眼睛，頓時那心肝就小小地抖了一下。
他拍了拍激動的顏不問，拖來旁邊的一張椅子，讓他平複下情緒坐着慢慢說。
昨個兒那塗偉告到他面前來，鼻青臉腫的慘樣可給班主任吓了一跳，詳細問了原因後，他當即就把兩個罪魁禍首叫到辦公室來。
可誰知原放和顏不問見到了塗偉，非但沒有愧疚之意，反而是目露兇光，欲要再大打出手一番。
班主任頭疼，他不想将事情鬧大，畢竟高三階段對每個學子都極其重要，這種關鍵時刻被記了過太影響心态了。
因而他将雙方家長喊來，原放那頭他本是要也喊人來，誰知顏不問知曉他的意圖後直接跳出來将事情全都包攬在自己身上，不讓他去找原放家長。
然而昨天私下和解道歉的過程并不順利，塗偉的家長是個胡攪蠻纏的，動不動就要上升到賠錢坐牢，而顏母又是個護短的，背過身聽了顏不問幾句話之後，原先內疚的模樣立刻就硬氣了起來。
結果自然是不歡而散。
本來極好解決的事兒，卻因顏不問打死不說為了什麽而對塗偉拳腳相向，理虧但又撐死不低頭的顏不問自是占不到上風。
今早是最後一次私下相談，如果塗偉家長依然死咬不放，而顏不問那頭死不松口的話，那事态是真的要大發了。
顏不問點頭謝過班主任的好意，醞釀了一下情緒才接着說。
“老師你應該知道吧，我有個姐姐，頂漂亮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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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偉侮了她清白嗚嗚嗚...”
門口顏不聞：？
桌旁班主任：？
小夥子說話可要斟酌點用詞歧義啊！
“他在運動會那天偷拍我姐姐的照片，回宿舍之後偷偷地将照片發給好多個男生。”
“前天晚上如果不是因為知禮恰巧看到了他的手機，我都不知道，他對着手機說了那麽多的污言穢語，原來都是在指我的姐姐。”
“他說我姐姐那個，說我姐姐腿，還惡意造謠我姐姐跟很多男人不清不楚....”
“老師，我難受，這種情況下我不可能還能忍得住不打他。”
顏不問雙拳緊握着，結實的身軀竟是氣得顫抖起來。
他眼底都是又氣又怒的淚光，少年炙熱的情緒最是不加掩飾。
“我小時候被欺負都是我姐姐給我出的頭，而這次她被人這樣公然侮辱，我不能坐視不理。”
“昨天我之所以沒将事實說出，是因為在場的人太多了，我不得不警惕于別人在知道這件事後，會用什麽眼光去看待我姐姐。”
“她的照片現在流傳度有多廣，而那些人私底下又用着多不堪的語言去形容她...”
“老師，我不敢想象。”
顏不問胡亂擡手抹了把淚，他大抵是覺得自己哭鼻子的樣子很沒有男子氣概，因而說着說着便垂下頭，想擋去自己的狼狽。
班主任聽到真相後，雖不敢全信顏不問的一面之詞，但見他真情實感流露的模樣，卻也是信了七八成。
安慰地拍了拍顏不問，班主任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麽。
小孩子拿無知當借口的劣性根，有時候真挺恐怖的。
這事兒早上還是盡快解決了吧，塗偉可真是個不省心的兔崽子。
顏不聞站在門口，就那樣沉默無聲地聽完了顏不問的全程描述，也算是知道了事情經過的來龍去脈。
她看着顏不問接過班主任遞來的紙巾，扁着嘴小心翼翼地哼着鼻涕，連坐在不遠處的別班老師，都格外憐愛地看着他。
顏不聞嘆了口氣，心忽得有些發軟，她還是第一次這般近距離地看到顏不問這小子為她出頭的模樣。
是挺丢人的，但可愛死了。
心裏有底的顏不聞默默轉身，再偷聽下去萬一被抓了現行就很尴尬。
誰知她回身一擡眼，就跟悄無聲息而來的溫知禮撞上了視線。
“不聞姐。”
溫知禮若無其事地同她點頭，好像什麽都沒看到。
被抓包的顏不聞牽強一笑，也同他打了個招呼。
臨近下課，溫知禮來幫英語老師拿上次随堂突擊摸底的測試卷，哪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教師辦公室門口一臉沉思的顏不聞。
他站在她身後看了很久，甚至還幫她攔了幾個要去詢問她做什麽的學生，結果顏不聞都沒有發現。
大概最後是裏面的談話結束，顏不聞的注意力才稍稍分給了外界一些。
她猛一回頭，眼底溫柔的笑意險些就要溢出來，清冷的面部線條都柔和了不少。
溫知禮短暫地為那少見的動人神态而愣怔一秒，下一刻卻看到顏不聞發現他後，眼裏的春風笑意瞬息如潮流退去。
她看着他，和看着別人沒兩樣，雖然依舊唇角帶笑。
“不聞姐，你怎麽突然來了？”
“不問那小子不是被叫家長了嘛，我能不來嗎。”
顏不聞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向前走了幾步靠近溫知禮。
“對了，一會兒那小子出來看見我們，你就說我剛到一會。”
“而關于發生了什麽事你也就跟他說，你都和我說完了。”
“不然被他知道自己那丢臉模樣被我看光了，指不定又得氣炸頭。”
顏不聞身量不低，踩着高跟鞋更是高挑出衆，望過去只同溫知禮差了小半個頭。
她說話時刻意于寂靜的走廊中壓低了聲音，因而為了清楚交流，顏不聞和溫知禮離得很近。
談吐間濕熱的氣息悉數噴灑在敏感的脖頸處，溫知禮微不可察地滾了滾喉結，将腰身往後彎去一些。
“我知道了。”
他斂去眸中洶湧的情緒交織，回視顏不聞時，模樣又乖又聽話。
顏不聞非常滿意于溫知禮的配合，欲要轉過身去，猛地又停住。
溫知禮睫羽一顫，差點洩露出眼底暗芒。
“啊對，你胃怎麽樣了啊，實在疼得很嚴重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比較好。”
“如果你家裏人真的抽不出時間，不嫌棄的話，等我有空了可以帶你去醫院看看。”
一見着溫知禮，顏不聞就不受控制地想起兩天前他那副蒼白脆弱的模樣，像極了一座差些就要轟然倒塌的老舊高樓。
聽到她提及此事，溫知禮擡手輕輕摁了摁因早上空腹而隐隐作痛的胃部。
“沒事，只要按時吃藥，我胃就不疼。”
“謝謝不聞姐關心。”
現在會疼，不過是因為沒吃藥。
而那些藥，早在運動會那天，他就扔了。
溫知禮唇角的弧度小小的，他看着顏不聞的眼神溫和又清亮，無端讓人生不起半點猜忌之意。
但顏不聞卻強制讓自己挪開落在他胃部上的目光，那只玉白修長的手又輕又緩地慢慢揉摁着胃，如此欲蓋彌彰的動作像極了在刻意引誘着她去戳穿這場故意露出馬腳的謊言。
可顏不聞畢竟不是溫知禮的什麽人，既然他自己不願說，她自是不會一次又一次地逾越。
“也好，難受記得說，別忍着。”
她不再去追問，而是放任這件事就這樣簡單揭過。
溫知禮自然而然地将手放下，清澈的目光卻在顏不聞轉身的那瞬，沉了下來。
為何不像校運會那天一樣對他。
明明察覺到了異樣，為什麽不說。
她給的關心，難道都是偶然給予的施舍嗎。
對外面毫不知情的顏不問将哭得稀裏嘩啦的臉蛋收拾好後，才擡腳走出了辦公室。
重新投入陽光沐浴中的顏不問，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顏不聞窈窕的身影。
“姐，你怎麽來了！”
“不對，你什麽時候來的！”
他眼底有驚喜綻放，旋即又想到自己方才那副尊容，又擔心害怕起是否已經被顏不聞看到過了。
“剛來不久，正好碰到知禮，就問了下你在學校幹了什麽好事。”
顏不聞伸手就摸上顏不問的發頂，下意識彎了些腰的顏不問，就這麽任由着顏不聞将他的小卷毛揉成雞窩頭。
“哼，我幹的當然是好事。”
“沒把那小子當晚揍進醫院裏去，已經是我過分仁慈了！”
顏不問傲嬌地噘嘴，他相信溫知禮和顏不聞說過事情經過後，顏不聞能夠理解他的。
顏不聞笑罵着錘了下他，無言默認了他的話。
溫知禮站在一旁垂眸微笑着，溫度卻不達眼底。
原來是差別對待。
她對不問的好卻是無時無刻都存在着。
連原放都能夠獲得另眼相待。
真不公平。
溫知禮唇色濃烈得如昳麗嬌花，薄薄鏡片下的琥珀眼瞳卻是蒙上一層濕霧。
他餘光掃過去，看到顏不問偷偷朝他比了個OK的手勢。
溫知禮颔首，視線最終卻聚焦于顏不聞。
看着她滿心滿眼的好弟弟的樣子，溫知禮抿了抿唇，低低啧了聲。
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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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塗偉家長來校的時候，中途忽然出了點變故。
塗偉在其他地方差點和別人又動起手來了。
原因竟是因為對方說他猥瑣，像個變态一樣到處擴散美女照片，還在人家親弟弟面前意淫人家。
塗偉本來仗着顏不問會顧及顏不聞的名聲，從而将照片這件事隐瞞下去，接着他勸他媽狠狠訛顏不問一筆錢，這件事就算過了。
誰知第二天事情就出現了轉機，有人開始到處說照片的事情，并且一口咬死塗偉就是偷拍的第一傳播源，事情逐漸鬧大之後，真正偷拍的那個人将會死死躲在暗處絕對不會自爆，而這時候塗偉就是有千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且事情大肆讨論時，有人還刻意去引導衆人将側重點放在塗偉身上，而不是去同情，拿有色目光去看照片裏的人，他們引導重點轉移的方式也很簡單，只要說一句即可。
“你想想，你哪天走路上被人偷拍了，那個人醜陋不堪，惡心至極，大半夜看着你的照片發出猥瑣的笑，你感想如何？”
這話不論男女，皆适用。
說句難聽的，絕大多數人心中都有一個壞形象的代表人存在。
原放最初在聽到制造言論優勢這個提議的時候，曾有過反對之意，因為不得不說，偷拍這件醜事最後對一學生造成的影響可大可小，嚴重點的可能心态都會爆炸，更何況實際上塗偉只是嘴臭。
但溫知禮後面三兩句話就将原放的顧慮堵了回去。
“阿放，你在考慮他後面要承擔的結果時，為什麽不想想他以前是怎麽在別人面前造謠你們的。”
“先不說我沒聽到的，單單是我知道的，他已經多次在他人跟前說你是窮鬼，上學的錢都是偷來的。”
“而不問，他則偷偷和別人說你家庭破碎，父親出軌，整天對別人那麽兇都是因為生活不如意。”
“你為他人擔憂沒有錯，但首先你的這份擔憂是要給值得的人，而不是盲目給予。”
溫知禮是他們幾個人裏面最清醒穩重的那一個，對事對物總是一針見血。
他的勸說讓原放陷入了沉默，隐隐開始動搖那顆一向将是非對錯分得很開的心。
“再者，雖然他确實不是偷拍者，但諸多傳播者裏，有他一個。”
“偷拍的那個人，我也借着老師的關系，回看監控查到了。”
“你不用擔心塗偉會在學校待不下去，如果他真心實意地向不聞姐以及不問道歉。”
“後面的事，我會處理好。”
他成功勸說了所有人，最後先是讓顏不問去班主任那裏來一手先發制人，賣賣慘加深班主任對這件事情的印象，而後悄無聲息地在學校裏放出二人打架的真相，引發衆議，讓塗偉自亂陣腳。
這一切所作所為，不過都是為了一個結果。
他要塗偉嘴臭被打，訛錢不成，反而痛哭流涕地懇求原諒。
順便将顏不聞的照片一事壓下來，保住她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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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不聞原本已經準備好了一番說辭來對付塗偉那雙難纏的父母，可誰知變故突生，塗偉竟是哭着求着讓他爸媽別再咄咄逼人了。
學生裏頭對他的傳聞已經到了一個很離譜的程度，走哪兒都要受到一頓異樣目光的洗禮。
受不了，真的受不了這種有口說不清的痛苦。
“我錯了，我錯了不問，我再也不嘴臭，再也不亂在外面說你們的壞話了，我知道錯了！”
“求求你們跟大家澄清一下，我真的不是偷拍的人，我只是，只是嘴巴比較管不住....”
塗偉父母那來者不善的态度在看到哭得情難自禁的塗偉後，瞬間就萎靡了。
看到培養了多年，好不容易培養出個讀書好的孩子真犯了錯，他們也尴尬，也不好過。
重拳出擊的人突然變得唯唯諾諾起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顏不聞，一臉茫然。
“美女姐姐，漂亮姐姐，神仙姐姐，仙女姐姐，我錯了我真錯了，我再也不随便口嗨別人了！”
“嗚嗚嗚求求你讓不問他們幫幫我吧，他們打我的事就當是讓我長個記性，我不會追究了！”
塗偉鼻涕眼淚橫流的樣子，在伴着臉上那些青紫，真的是狼狽到難以形容。
溫知禮始終站在顏不問的身側，目光淡漠地看着塗偉。
想弄死他很容易，但沒必要。
因而，溫知禮捅了捅顏不問，示意他快速解決這件事。
暗爽的顏不問反應過來後，清咳了一聲。
“咳，你真知錯了？照片真不是你偷拍的？”
“知錯了！真不是我！”
“姐你怎麽看？”
問題回抛到顏不聞這個莫名其妙的參與者身上去，顏不聞還愣了一下。
她看了眼喪氣十足的塗偉，氣也生不起。
“沒做的事，那就沒做過，如果做過了，那你就要坦坦蕩蕩的在全校升旗儀式那天當着所有人的面道歉，知道嗎？”
“順便再寫一篇五千字的檢讨，嗯...李老師，你怎麽看？”
突然被cue的班主任也一臉懵，他啊了聲，也沒想到事情解決得這麽快，便也沒什麽意見。
“啊對李老師，讓顏不問也寫五千字檢讨。”
顏不聞眯着眼睛，看着班主任在顏不問絕望的目光下再度點了點頭。
事情解決後，學校将會通報下來事情的結果以及處分。
最具威信的學校都開口說塗偉不是偷拍者，關于他的言論自然而然也就淡去了。
但學校在結束通報時，還加了一句。
“請真正偷拍并且傳播照片的同學自己去本班班主任那裏自首認錯，學校已經翻看監控錄像并且找出你是哪位同學了，如果兩天內沒有收到你自首的消息，屆時學校将會不顧你的顏面公開錄像，并做出嚴厲的處分！”
溫知禮将他耗費了很長時間才翻找出來的錄像交給老師，并以為了這位同學好的口吻，拜托老師請這個同學泡泡茶教育一下，其餘的他也懶得再多管閑事了。
偷拍打架事件最後以這種結尾收場，任誰都沒想到。
所有事都處理得幹幹淨淨的溫知禮，現在正被顏不問他們一句接一句地誇牛逼。
他笑而不語，即便對上了老陳隐約開始有點怵他的眼神，也波瀾不驚。
入了夜，溫知禮點開和顏不聞的聊天界面。
莫名想給她發消息，但不知道該發什麽。
側過身，看到對面下鋪的原放在黑夜中被屏幕映射得閃閃發光的臉，正挂着傻兮兮的笑。
他接連不斷地發着消息，眼睛亮晶晶的跟大燈泡一樣。
溫知禮忽而便回憶起早上顏不聞望着顏不問時，流露出的那副神态。
那種親密的，無法分割，一眼就知道關系匪淺的模樣。
他有點...
溫知禮伸出舌尖舔了舔幹燥的下唇，眸光晦澀。
随及，他隐去暗色，笑了。
【知禮：不聞姐，你早上說的話，還算數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