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符咒之道
看到仝梧瞬間亮起來的眼睛,闫景宸一時有些無法克制,低頭假裝咳嗽幾下,才緩過勁來。
他調整好情緒,若無其事地擡手一抓,不知從哪抓出一支狼毫來,輕巧地放到桌上。
“符咒之道博大精深,一張符畫得好不好,絕不是憑肉眼觀察來判斷的……”
同樣一張符,修為低微的人就算模仿的惟妙惟肖,也比不過高手凝注真元随手一畫力的量來的強大,甚至有一定修為的修士,哪怕手上沒有任何媒介,只擡手在空中揮灑指點,都能瞬間形成一道引動天雷地火的符。
“畫符咒的方法有很多種,我們所說的‘畫’,只是一個籠統的概念,天下千萬修士,畫符的方法也千奇百怪,有的人喜歡用刀刻符,有的人喜歡用繩編符或是折紙為符,近年來也有一些懶散修士會用印章來印符……”說到這裏,闫景宸停了下來,似乎對最後一種很是不屑。
他的不屑一閃而過,随即又掏出一方硯臺擺到桌上,繼續道:“但是不論用什麽方法,在‘畫’的時候都必須凝神運氣,灌注真元,才能畫出一道威力強大的符。”
“我沒有真元。”仝梧接口,開始掂量氣自己的斤兩來。
“是的,你沒有,而且不是所有修道之人都能輕易獲得滿腹真元,有的人窮極一輩子,都不知道氣感是什麽。”
仝梧不懂氣感是什麽,他對這一切懵懂如初。
然而闫景宸也沒有詳細解釋的打算,他只對仝梧說:“普通人先生氣感,再練氣凝真元,乃至修煉元神,你卻是因為以僵屍之身被昆侖鏡鎮壓百餘年,怨、屍、陰三氣在你體內鑽營,将你塑造成了獨一無二的屍修。”
說到這裏,仝梧自然也懂了,他有氣無感。
闫景宸又說有的修士癡迷于鑽研符咒,百年雲煙颔首即過,回頭觀望卻早已忘了自己是因何種機緣入的道,再看看手上的符,看看這改頭換面的世界,頓時茫然不知自己為何問道,求長生還是求名利,還是只為手上這一道符。
求道之路萬不可茫然,茫然之下容易對自己産生懷疑,心魔頓生,走火入魔。
總而言之,符咒,絕不是仝梧這種初入道門之人可以妄動的。
說完這些,闫景宸時不時随手拿出來的東西已經擺了滿滿一桌,仝梧一眼看過去,頓時瞳孔收縮了一下——端硯徽墨,紫檀木筆架和筆架山,青龍鎮紙下壓着一方薄薄的宣紙,還有那一支毫不起眼的狼毫筆。
“這是……”文房四寶,仝梧曾經熟悉無比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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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景宸笑着扣了扣桌面,仝梧發現他心情好的時候很喜歡屈指做一些小動作,比如扣桌面,比如刮自己的鼻子……
“聽說你字寫的不錯,能不能賞臉賜一副墨寶,我好拿去炫耀。”
“有什麽好炫耀的,不過就是幾個破字。”仝梧說的謙遜,其實态度大方得很,寫就寫,不就幾個字麽!
“狀元郎的‘破字’,可不是人人能得的。”闫景宸說着,退開一步讓位給仝梧。
墨是好墨,硯是好硯,紙是好紙。
仝梧拿起那支狼毫筆細細一看,卻皺起了眉頭——
“這支筆……”
“筆怎麽了?”闫景宸明知故問。
“筆尖叉了,怎麽寫?”
剛才遠遠還沒看清,現下拿在手上仔細端詳了,才發現筆頭狼毫早已幹枯分叉,即使吸了墨也還是那副幹巴巴的模樣,這樣一支廢筆,怎麽可能寫出好字來?
仝梧滿腹不解,看着闫景宸求他給答案。
闫景宸最受不得他的眼神,不過他方才鋪墊半晌,等的也就是這一刻。
接過仝梧手上的筆,闫景宸淡定地将狼毫筆在墨中沾了沾,又将筆尖在硯臺上勻幹淨,才提筆在宣紙上寫下八個字:昆侖不滅,紅塵自在。寫完,他轉頭看了眼一臉不可置信的仝梧,而後将筆遞還給他。
仝梧接過筆,剛才還凝成一簇的筆頭頓時又松散開來,殘墨變得幹涸。
這就是闫景宸的目的,他要仝梧通過他熟悉而擅長的事情以平心練氣,希望他能通過這件簡單的事情來找到氣感。
這是目前為止最适合仝梧的方法,風險低回報率平穩。
聽完闫景宸的理念,仝梧只剩下一個想法:生意人就是精明,練個氣都要算回報率。
闫景宸走了,把仝梧小朋友丢在那自己玩筆。
仝梧拿着這支狼毫筆翻來覆去看,哪兒都看不出特別的地方,可就是沾不上墨更別提寫字了。
這什麽鬼的練氣方法,氣死人還差不多!
仝梧試了幾次都沒用,有點洩氣地将筆擱回筆架山上,轉而去看闫景宸留下的墨寶。
昆侖不滅,紅塵自在。
是什麽意思呢?仝梧翻來覆去地看,用他那學霸的腦袋去想,都想不出為什麽闫景宸會留這樣一幅字給自己,于是拿着這層薄薄的宣紙又翻來覆去地看,翻來覆去地讀,翻來覆去地琢磨為什麽闫景宸能寫,而他不能。
他想得出神,不知不覺就到了午夜十二點,接班的人來了。
仝梧匆忙将白天的營業額點算了一下,手忙腳亂地收起闫景宸給的文房四寶走了。
仝梧就住在網吧後面的小房間裏,放着雙人床的房間裏只有他一個人住,搭班的那位似乎白天有別的工作自己也有住處,不到接班的時間決不出現,一旦午夜十二點鐘聲敲響了,他便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櫃臺外,等仝梧出去後他便禮貌地點點頭,欠身進去。
也不知這位同事什麽來頭……
仝梧只是好奇了那麽一下下,接着就趕緊抓起換洗衣物洗澡去——躺了一百多年沒洗過,他現在對洗澡這件事情可謂執着的很。
把自己倒騰幹淨後,仝梧躺倒床上,在櫃子上摸出一本書讀了起來。
紅碎替他買的一大箱書,裏面有三分之一是沒用或者過時的,其他三分之二都很有用,仝梧最近堅持閱讀學習,讀了快一半不說,處理各類電腦小故障也越來越得心應手,大有獨當一面的意思。
不過今天也不知怎麽的,平日裏讀起來津津有味的書,今天卻半個字看不進去。
勉強又翻了幾頁,他的眼睛卻控制不住地朝桌上鋪展着的文房四寶瞄,過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自暴自棄地将計算機書一丢,竄到桌前端坐好,重新将墨磨了一遍以靜心,然後才提起筆嘗試去沾墨。
這一坐,不知不覺就到了天亮……
仝梧一看又到了要他去接班的時間,才驚覺自己一晚沒睡,居然也不覺疲累。
收拾幹淨去接班,還沒掀開臺板,那位萬年面癱的同事居然露出了一瞬間驚訝的表情,迅速恢複後平靜地問他:“你怎麽來了?”
“我?來上班啊!”沒說今天不開業吧!
“今天你休息,我上班。”
“額?”
同事又破天荒地露出了于心不忍的表情,這孩子活得也太單純了一些,“今天周日,你的假期。”
“額……”仝梧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是有假期的,“可是前幾個月我一直都沒有……”
“前幾個月我有事請假,老板讓你幫忙頂班,我以為他們告訴你了。”
“……”
這麽仔細一問,仝梧才知道自己每個星期有一天假期,按這位冷面同事的話來說,昆侖網吧是守法單位,絕對不會違反《勞動法》的規定随意克扣員工假期,非常情況下若是加班,也一定會付加班工資,遇節假日按三倍發放。
仝梧:“……”
雖然還不是很了解那些人類法律,不過仝梧卻對昆侖網吧産生了一股佩服的情誼,他想,這麽接地氣的門派,大概整個修真界也就只昆侖一家了……
然後仝梧又暗搓搓地回憶了一下,五一勞動節假期那天,他似乎在上班,三倍工資get√!
“以後你每周六下班後都可以自由活動,周一早上來接班就行。”面癱同事如是說道。
“那你呢?”
“我不需要休息。”
“……”鐵人,絕對的鐵人!
因為平時沒在白天見過這位同事,晚上見面也是匆匆交接,仝梧沒和他說過幾句話,今天撈到機會聊了幾句,才知道他叫譚鑫,從昆侖網吧開始營業的時候就在了,至于此人的身份,以仝梧現在的修為,半分都看不出來。
知道能休息,仝梧便将手上捧着的文房四寶重新搬回去,他要出去浪!
再回到櫃臺前,仝梧明顯看到譚鑫皺了一下眉頭,一直毫無七情六欲的臉今天居然破天荒地将情緒全寫明了:這聒噪書生怎麽又回來了。
“兄弟,問個問題。”
譚鑫:“???”
“知道市圖書館怎麽走不?”
“……”譚鑫懶得說,直接畫了張地圖塞給仝梧,也不管他看不看得懂。
懷揣着譚鑫的手繪地圖,仝梧喜滋滋地踏上出昆侖網吧的臺階,除了取快遞那次,這還是他三個多月來第一次正式離開昆侖網吧,懷着興奮又忐忑的心情,仝梧從寒冷冬天直接跳過細雨綿綿的春天,踩着春天的尾巴一頭撲進火熱的夏天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