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之逆西皮

第50章

沒有聽到回應，楚楓回過身看景嚴，就看到他愣愣地站在那裏不說話。

原來邪魅狂狷的邪尊大人變成了這麽個二愣子，楚楓心裏不知怎麽柔軟了一下，本來沒打算開口，終究還是道：“景嚴。”

景嚴喉嚨動了動，半晌，終于幹澀地道：“……太玄。”

他到底還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楚楓。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身居下位，可是在那時，他不由自主地就那樣做了，潛意識地不想讓太玄疼痛。可是……

就算在多數人眼中吃虧的是被進入的一方，但是他清楚地明白，那多數人，肯定不包括太玄。

太玄，就算平時怎樣嘴饞怎樣怪癖，怎樣不像無情道修者，他也确确實實，是個無情道修者。最重因果的，無情道修者。

而因果就是，不管是誰進入了誰，都改變不了他是強迫了太玄的事實……

看在以前的一點點情分上太玄應該不會把他怎樣，而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斬斷因果。

永遠的，把他隔離。

這也是他最怕的結果。

他緊盯着楚楓的唇，生怕聽到那個他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他寧願他恨他、惱他、冷他，也不願，被隔離開來……

長久的沉默給他帶來煎熬。

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景嚴的恐懼，楚楓抿了抿唇，再次開口了：“……景嚴。你，是想做我的道侶麽？”

“……是。”一切清晰開來，這樣赤裸裸地把那種隐秘的心思袒露開來，就是沒皮沒臉的邪尊也有些難以啓齒。但是，這絕不會成為他退縮的理由。

“我不懂這些東西。”

“我不懂情愛。”

“我也許永遠愛不上什麽人，甚至根本對道侶這種存在無法理解。”

景嚴的心一點點墜了下去。他也許意識到下一句話是什麽了。

是不是，下一句就是，所以你不要癡心妄想了？

然而，還沒等景嚴阻止楚楓說出來，楚楓就繼續道：

“但是，也許身邊有個幫着打獵采草做飯暖床的人，似乎，也不錯？”

“沒關系我……太，太玄？”景嚴剛要說不在意那些只要不被驅逐就好就反應過來楚楓說了什麽，心髒一下子“嘭”地爆炸開來，“太玄……你說……”

楚楓看着景嚴難以置信的目光，有些無辜地歪了歪頭，“怎麽了？不願意就算了，當個類似于廚子短工的人卻是不太符合邪尊的地位。不過我暫時沒準備好找道侶的。”

“不不……”一陣狂喜瞬間湧上心頭，景嚴有些語無倫次地道：“太太玄你想吃什麽？我打了好多東西，只不過有些匆忙，要是你不喜歡我再去打，你吃什麽我這就去找！”

楚楓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先把你打來的東西烤了吧！”本來還有幾句話要說的，但他已經很久沒有吃到景嚴做的東西了他的胃都欲求不滿了！

景嚴一下子放松了下來，有條不紊地拿出了東西弄了起來，楚楓就坐在一旁。

“其實……嗯，也許有個道侶也不錯。我……盡量做好準備吧。”楚楓目光緊緊地盯着烤肉，嘴裏說着。

景嚴烤着肉的手瞬間抖了一下。

“這邊烤過火了！”楚楓瞬間扭過了頭，控訴地看着景嚴。

“……沒事我重烤。”景嚴默默扶額。

又過了一會兒。

“嗯等會兒你去采點兒草藥我給季言治療一下。真是，也不知道是誰把他傷這麽重。”

景嚴的手又抖了一下。然後，又收獲了一個白眼……

猶豫了一下，景嚴實在不确定楚楓這句話是不是有意這麽說的，還是決定坦白交代：“這個……當時我以為他對你圖謀不軌……就……”本來就是圖謀不軌！要不是當時他及時趕到，豈不是……

楚楓皺了皺眉：“我以為你早八百年就查了我的資料包括我徒弟的資料。”

景嚴擦汗：“……只是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裏也沒想到你們關系這麽好。”心心念念地幫你的小徒弟治療！

“那是我徒弟。還有，你又烤過火了！”

景嚴掃向了季言的帶着怨念的目光瞬間化為了寵溺與溫柔，又看向了烤肉……

太玄……

這樣，真好。

就這樣，每天景嚴打獵采草做飯，而楚楓就在一處修煉。每次打獵回來的時候看到或盤膝坐在那裏或背對着自己站立着遠眺的楚楓，景嚴就心中一片柔軟，覺得幸福莫過如此。當然，在某次趁楚楓不在時把傷好了不少的季言趕走後，他就覺得更幸福了。

最讓景嚴開心的是，楚楓似乎真的慢慢接受他了，後來也默許了偶爾楚楓不修煉的時候讓他抱着自己休息。

直到有一天，他在楚楓打坐的時候攬着楚楓的肩的時候，楚楓突然開口了：“以後你就叫我阿楓吧，這是我在塵世時給自己起的名字，沒有什麽人知道。”

景嚴愣了一下，看向楚楓看上去依然是冷情而平靜的側臉，心一下子顫動起來：太玄……不，阿楓這樣對他說，是不是，也有一點在意他了？他在阿楓眼中，是不是，也有一點不一樣？所以阿楓願意讓他叫和別人不一樣的稱呼？

比起季言的離開，他想這才是最令他開心的事啊……

有時候他真的想一直呆在這個秘境裏了，可阿楓偏偏說了過陣子出去了要先回宗門一段時間，想起來他就郁悶。到時候他肯定會憂思成疾的……

不過……至少現在阿楓已經在慢慢接受他了不是嗎？雖然不能太過幹涉阿楓的生活，但這樣下去，阿楓總會慢慢舍得抽出一些時間和他在一起的……

阿楓……

一邊采着靈草一邊回想着昨天阿楓側着臉面無表情的說出這句話的樣子，景嚴不自覺地微笑起來，同時還不忘了順手一擊真元射出完美地穿過了一只靈兔的耳朵——這種靈兔攻擊力不強也沒有什麽特殊能力，雖皮毛順滑但個頭小愛美的女修士也不會捉來做衣，偏偏還跑得極快。本來景嚴也不會注意這種兔子的，可不想這種兔子口感極好，雖然個頭小肉也少但偏偏是楚楓的最愛，所以景嚴已經習慣每次采草的時候射穿附近所有靈兔的耳朵把它們帶走了——雖然這種靈兔跑的極快，但又怎麽逃得過在洞虛期裏也是毫無敵手的邪尊大人的魔掌？

感覺東西都弄得差不多了，景嚴腳步輕快地往回趕——他家阿楓還在等着他的烤肉呢！想着阿楓吃東西時一臉專注的神情，景嚴就感覺心都要化了。

可沒走兩步，景嚴就突然感覺到一陣心悸。

阿楓……

阿楓！

一定是阿楓那裏有什麽事！

盡管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也很相信阿楓的能力，但是到了他這個修為已經隐隐摸到了天道邊緣，多多少少會些推演之術，雖然對親近之人不管用，但是同樣也對親近之人的安危會十分敏感。

上次這種心悸的感覺，還是出現在他洞虛初期遇上一個洞虛後期大能的時候……

一定是阿楓出了什麽事！

景嚴再也顧不得什麽秘境之內不能任意高飛的規則，直接禦氣飛向了楚楓所在的那處山洞！

然而，景嚴趕到的時候，楚楓的氣息，剛剛消失。

連他之前刻畫的追蹤法陣，也完全消失了氣息……

終于景嚴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

雖然失去了楚楓的氣息的感應，但到底是洞虛期修士了，對親近之人多少是有點感應的，而秘境就那麽大塊地方，所以景嚴還是很快找到了楚楓——在一處，聖堂中。

紫幽秘境是一些上古修士曾經栖息的地方。

那些上古修士中，既有魔修，又有道修。

而聖堂，就是道修中臻至化境的修者飛升的地方，也是氣息庇佑最強盛的地方。像楚楓之前去的那個上代玄劍傳人的密地，也算是一個聖堂。

不過一般的聖堂要低級些，一般只能留下一道神念和一些氣息，不能像上代玄劍傳人那樣留下神識聯系說那麽長一段話。但是，對于凡界尤其是現在這個已經數百年沒有飛升修士了的凡界來說，這樣的神念已經是無敵了，就算是洞虛大圓滿的景嚴，也沒有把握能夠抵擋。

而偏偏，這個聖堂恰好就是景嚴沒有叛出之前加入的那個正道大宗，也就是他當初滅門的那個宗門的祖師的聖堂……

在上界感應到了自己宗門被滅的祖師，又怎麽會對滅掉自己宗門的人客氣呢？

怎麽會這樣……

怎麽會這樣！明明滅掉那個宗門的是他，明明那個祖師要禁锢消滅的是他，怎麽會是阿楓！為什麽是阿楓被帶到了這裏！

景嚴的眼睛簡直要冒出火來，想要沖入聖堂，可是上界修士設下的屏障，哪怕是他，也無法強行破除強行闖入……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被束縛在聖堂裏接受神念沖擊的楚楓慢慢轉過頭來。

那位祖師使用的是上界折磨人的秘技，哪怕是楚楓讓系統屏蔽了他的直覺，但麻痹的身體還是讓他極小弧度的轉動的動作變得十分困難。

就在那緩慢的過程中，景嚴的心也受着狠狠的擠壓……

站在聖堂下，景嚴第一次看到了楚楓真正的微笑——不是像以前一樣只是唇角極小弧度的上牽，而是高揚唇角的微笑——可是景嚴一點兒都不高興，他的阿楓……他的阿楓在聖堂裏受着上界修士神念的沖擊，而他什麽都做不了。

景嚴只能盯着楚楓，然後看他吃力地動了動嘴唇，說着什麽。

景嚴完全聽不到他的聲音，只能一點點從他的唇形中分辨出楚楓說些什麽——雖然他不會唇語，但這些天，他對楚楓說話的樣子已經十分了解，所以能夠很清晰地看出楚楓在說些什麽了，但他寧可自己看不出……

他說——

景嚴，我從來沒告訴你我這次在秘境中得到了什麽。

我是不會陣法，但我這次得到了上古陣譜。所以你的陣法，我一直一直都知道……

所以，我才能用氣息轉換陣法把我們的氣息對調過來。

最後，其實我覺得，也許，我是有那麽一點喜歡你的……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楚楓已經很吃力了，要好半天才能動一下嘴唇，但終于是說完了最後一句話。

一瞬間，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做眼淚的洞虛修士，魔道的邪尊大人，只感到了眼前的模糊。

不要再說了……阿楓，阿楓，我寧可你這輩子都沒有一點點喜歡我，我寧可你再也不見我。

景嚴第一次後悔，如果他當初忍住了沒有去招惹阿楓，是不是阿楓還是他好好的正道長老第一天才修士修真界的寵兒？還有他當初為什麽要去滅掉那個宗門，滅掉了那個宗門後又為什麽這麽疏忽只以為那個宗門沒什麽威脅了而讓阿楓遇到這樣的事……

阿楓……你好好的，我再也不招惹你了好不好？若是你還喜歡吃我烤的靈兔，我每每烤了送到你的洞府絕對不讓你看到我好不好？若是你還不嫌棄我我就跟在你邊上任你處置好不好？

景嚴還有很多話想說，也不斷地沖擊着屏障試圖找到突破口進去。

可是他終究沒有機會說出那些話，也沒有機會彌補自己的疏忽了。

下一刻，景嚴就看着那位白衣烏發，俊美如谪仙的青年，在一陣扭曲的暗光下——

灰飛，煙滅。

（全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