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北荒劫後風波起
玄寂石落下之時,七曜心中陡然一空。
那種有什麽曾經緊密相連的東西徹底與自己斷開的感覺讓他忍不住撫上自己的胸腔——在那裏,原本人類的心髒被鬼王之心化作的鬼氣所包裹,便成了新的一顆鬼王之心。
而這顆鬼王之心本來就是空的,又何來“陡然一空”之感呢?
七曜自嘲冷笑,轉身打算回鬼界,卻仿佛被什麽所吸引一般,身形一頓,繼而朝着一個方向遠去。
待到他落地的時候,正看見一男一女手中握着一塊白色的……骨頭。吸引他的氣息,正從那塊骨頭中散發出來,只是越來越微弱。
鬼王冷着臉踏前一步,正好攔住了二人去路。
雲漪夢和闊玉疏本來正按照鬼神樓樓主的指示尋找一塊奇異的骨頭,卻沒想到一擡頭看到鳳蒼起站在身前——這人什麽時候來的?竟毫無聲息?
“莺刀客?”雲漪夢小心地退了一步,上次他們見面的時候,彼此關系可算不上多好。
七曜眯起眼——他此刻已經完全不記得身為鳳蒼起時的事情,對于雲漪夢的叫喚自然不予理會。
他只是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女,強硬問道:“你們手上的東西——是什麽?”
闊玉疏與雲漪夢登時警覺。
他們二人也算是老江湖,“鳳蒼起”此刻的情況不對,他們一眼就能看出。
“此乃樓主所尋之物,還請莺刀客不要為難我們。”雲漪夢一手掩唇嬌笑道,放在身後的另一手卻在對闊玉疏打着手勢,讓他準備動手。
然而她這番小動作,又如何能瞞過鬼王五感。
七曜眉梢一挑,手腕一動,黑色的氣息便纏上雲漪夢和闊玉疏的手腕,二人頓時動彈不得。
雲漪夢大驚:“你究竟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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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刀客絕對不會有這般詭異本事!
以七曜之能,若想殺死二人與捏死蟲蟻無異。
他也不與對方羅嗦,直接将雲漪夢手中白骨收入掌中,轉身離去。
闊玉疏夫妻見竟有人能憑空化煙而走,形貌還與鳳蒼起一模一樣,忍不住心有餘悸地對視一眼。
“這個世道,真是越來越古怪了。”雲漪夢靠在闊玉疏身上輕輕一嘆,頗有些劫後餘生的味道,“之前鬼使出門辦事卻半死不活的回來,說是遇到了詭異的對手,我還笑他,沒想到風水輪流轉,今日輪到我們被災星蓋頂,也不知會有誰來笑我們。”
“原來天下之間,竟真的有這般詭秘莫測的強者。”
也不知回去要如何對樓主解釋。
闊玉疏摟着妻子冷冷開口:“多思無用,我等力所不及,且看樓主意思。”
卻說七曜離去之後,取出那塊白骨細細端詳。
他竟分不出到底是什麽東西的骨頭,只覺得那上面附着的氣分外熟悉。
他摩挲着白骨,動作卻突然一頓——只見白骨一面光滑平整,另一面卻被人用長釘整個沒入,以至于骨頭上蔓開蛛網般的裂痕。
長釘上纏繞着絲絲死氣,正在不停地撕裂侵蝕白骨。
七曜乍然看到死氣裂痕心中猛地掀起一陣不知從何而來的滔天怒火,恨不得回頭将那二人制成冥屍傀儡,生生世世永不超生!
他伸手欲拔出長釘,誰料那長釘卻在他碰到時冒出一陣幽藍光華,擋開了七曜的手。
鬼王陛下雙眼一眯,手指頃刻之間被黑氣覆蓋,再次觸碰長釘,藍色光芒雖然仍舊堅守職責,卻敵不過鬼王之力,最終還是有所松動。
然而長釘上的力量見抵抗不了鬼王之力,幹脆轉而直接将力量用于破壞白骨,片刻之間白骨上的裂痕便擴大不少。
“爾敢!”七曜只覺心痛欲裂,迅速用力拔出長釘。
長釘一脫離白骨就要飛走,鬼王冷笑,指尖一彈,一道帶着鬼氣的無形刀意便将長釘斬落當場!
鬼神樓中,盛雲依形貌的女子突然大口吐出鮮血,眉眼之間俱是戾氣。
——是誰?!破了她對龍骨下的裂魂釘?
※※※
鬼姬是真的沒想到自己還能醒過來。
縱然有鬼刻妖星相助,她還是敗在了七曜的刀下,不,不僅是力量,她的十衛之首甲樞不但背叛了父王聞一,也背叛了她的信任,最終選擇了成為鬼王七曜的近衛砺申。
被她握在手裏的東西,也決不會是鬼王鬼魄。
她以為她贏了,到頭來,她根本什麽都沒有贏過她的哥哥!
六寰姬心中恨意難平!
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一身銀藍錦衣的人類公子緩緩步入。
“果然鬼界之人和人類不同,受了如此重的傷竟然還能活下來——還是說,六寰姬殿下格外與衆不同呢?”錦白站在距離床邊不遠處,侃侃而語。
“你是何人?”六寰姬雖然落敗,卻依然驕傲于自己天生鬼神的身份,眼前這個毫無半點修為的人類她并不放在眼內。
雖然這房子不知道又什麽古怪,讓她感受不到鬼刻妖星之力,但單憑鬼姬實力,也不是普通人類能夠應付的對手。
“與鬼姬閣下願望相同的人。”錦白微微一笑。
六寰姬紅唇翹起:“哦?妾有什麽願望?你又有什麽願望?”
“我希望鳳蒼起——也就是你們口中的鬼王七曜去死。難道六寰姬不希望嗎?”
六寰姬看着錦白,恍然間似乎又看到了砺申——而且是一個更瘋狂、更不顧一切的砺申。
“明明是人類,卻有成魔的潛質。”六寰姬喃喃地說。
她眨了眨眼,突然笑了,笑顏如花。
“你說的不錯,七曜死,那便是妾的願望。妾沒有理由不答應。”
——不管是七曜還是素千秋,她都不會放過!
錦白沒有漏過她眼中的冷光,然而嘴角笑意卻越發真誠。
“我喜歡爽快的人,不分人間鬼界。既然鬼姬殿下答應了,我們就算是盟友,你可暫時在此休息。”
說完錦白幹脆地離開。
鬼姬盯着被阖上的門沉默半晌,嘴角劃出冷冽的弧度——她絕不會再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
※※※
卻說北荒城這邊,楚夫人對楚将軍講述楚湘被劫走,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道是半路上,一人突然冒出來,将扶着她的楚湘帶走,那人身法極快,輕功很好,北荒軍士想要去追,卻轉眼就沒了影子。
“這可怎麽辦才好?”楚夫人努力讓自己說得更清楚些,卻壓不住聲音中的惶惶。
楚戰摟住自家夫人,看了一眼莫急——那人眼中滿是“這一天終究是來了”的模樣。
“先生可是對劫人之人知道一二?”
“老師你記憶恢複了?”
莫急一嘆。
“當年我重傷承蒙将軍搭救,一留十餘載,卻忘了自己還有更應去做之事,湘兒被二位收養是一段緣,但……”
想到北荒最後的模樣,想到無淵身上散魂的征兆——倘若一切因他而起,他怎麽可能還繼續留在北荒做他的“莫急”?
他咬咬牙,心中一狠,卻被楚戰截斷了話頭。
“但如今緣分我們與湘兒的緣分已盡……先生是想要這麽說?”
楚飛一驚:“老師!你在說什麽啊?!我們得趕緊去找楚湘啊!”
“我本名夏至,當年之所以重傷,便是因為将湘兒從魔窟帶出,才被那魔窟中人所傷。”夏至不願将楚門一家引入和鬼神樓的亂局之中,便故意将“鬼神樓”稱為魔窟。
“湘兒這次被帶走,定然是魔窟之人所為——因為當初我将她從魔窟帶出來的時候,她身上帶着那些人絕不可能放棄的東西。”
楚戰與莫急共事多年,知道這人表面無狀,心裏若是下了決定,就絕不會松口。
何況方才在北荒時,已見識到這人的真本事——莫急卻也是隐匿中的修行人。這般人口中的魔窟,恐怕還真就是“魔”窟。
而北荒城的一切幾乎在此役中全部毀滅,朝廷那邊肯定也不會善罷甘休。
想通此節,楚戰俯身一拜。
“湘兒之事,就有勞先生了。”
“爹?!”
“老爺?”
夏至背後負着穹天劍,對楚戰深深一拜。
“若湘兒平安脫困,不論身在何方,還請先生告知。”
“這是自然。”
夏至說完,轉身化做一道虛影而去。
楚飛追了兩步,卻被鎮北将軍呵斥住。
“爹!難道我們真的不管湘兒了?”楚飛不懂什麽魔窟也不懂什麽緣分已盡,他只知道楚湘是自己的妹妹,自己妹子被人帶走,難道不能去帶回來?!
“第一,湘兒的事情你相關也管不了,第二——我們若都離開,這失去家園流離失所的北荒數萬百姓将士又該如何?!”
“我!”楚飛看着不遠處哀哀望着北荒的一雙雙眼睛,看着默默垂淚的母親,說不出要自己去追的話。
百姓相信他們,跟他們離開了自己的家,雖然偷活一命,但剩下的日子才更為艱難。
楚飛嘴唇顫動,好幾次想要大聲開口,最終卻只是低低說道:“……我知道了,爹。”
楚戰看着楚飛,不禁想到了當初的自己。
世間總有許多無奈抉擇,每一代的鎮北将軍身負重責,便是在一個又一個的無奈之中,成長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