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番外二·周老師和他的小同學
陳圓走在噤若寒蟬的走廊,着實有點頭疼,這兩天周家的氣氛一直是這樣,連神經一向大條的周言都拉着艾利思跑去度假了,臨走前還打包走了不願意離開伯伯和小叔叔的雙胞胎。
傭人的腳步聲都禁不住放到最輕,誰都知道這兩天周正在發火,沒有罵人沒有打人,但是周正徹底沒有笑意,活像一座大型的移動冰山,從他正式接手周家五年下來,就算一柄槍指着他,他都能夠談笑風生,誰要是踩了他的底線,他就去折騰別人,這些年下來,雖然周家已經洗底了,但是在黑|白|兩|道,周正的威名卻是越來越盛。
還沒有哪次生這麽大的氣,連陳圓說話都不好用,原因在于——陳圓正式這次周正發火的源頭。
陳圓揉了揉眉間有些無奈,事情還要從一年前說起。
周家是洗底了,但是對道上的影響力依然很大,不少頭頭都是周父曾經的下屬,很多叔叔伯伯都是看着周正長大的,他們的小孩甚至跟着他做事。周正明白,水至清則無魚,他能做的只能事努力約束他們不打破黑白的平衡,所幸這麽些年一直沒出過什麽事情。
但是S市新上任的公|安|局|長卻不這麽想,他覺得周家就是S市的毒瘤,吳勝屬于空降部隊,多少有人不服他,新官上任三把火,就這麽着他把主意動到了周家。
吳勝想的很美好,只要把周家鏟除了,S市的黑色勢力就會群龍無首,也一定會牽扯到重要位置的人,他再安插自己的人進來,自然能夠打開局面。
但是他卻錯誤的估計了,周正是真的洗底了,不管暗地裏如何,明面上那些灰色産業和周家沒有半分牽扯,也錯誤估計了周家的財力人力和積澱,導致吳勝處處被動處于劣勢,反而使局裏的人怨聲載道,覺得新來的局長太不務實。
半年前有人找上了吳勝,提出要和他合作,對方要周家的勢力,吳勝要這份政績,兩人一拍而合,其中種種按下不表,總之這件事情最終演變成多方混戰,依附于周家或與周家交好的和希望分一杯羹的人或不甘于屈居于下的對上了,這中間再摻合上了官方的人,總之S市一片平和下的平衡岌岌可危。
周正早有預感,別的不倫,他要自己的家人平安無事,就如同他父親當年做的一般,把他們都送出國,而自己留下來扛起大梁。
吳勝心太急了,他上頭的人已經不滿他到S市這麽久都無所作為,他先以周氏集團偷稅漏稅為名扣下了周言。
等着周正的則是一場鴻門宴,而他不得不去。
這種事情他自然不可能帶着陳圓,哪怕陳圓這幾年足以擔得起半個周家,但是愛人再能幹,在周正眼裏也是他一手養大的小孩兒,放在心尖上會害羞會撒嬌的小戀人,傾盡所有也要護他周全的小湯圓。
這次陳圓沒有鬧着要跟去,只是幫周正整了整領帶,親了親他的嘴角:“我等你回來。”
周正點了點頭,叮囑他:“帶着琮兒和珏兒去E國,注意安全。”
陳圓笑了,沒點頭也沒搖頭:“放心,他們會平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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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正轉身時,陳圓牢牢的抱着他的腰,頭緊貼着他的脊背上仿佛在汲取力量。
“一定要回來。”
“嗯。”周正淡笑捧着陳圓的額頭吻了上去,用手指點了點他的唇瓣:“這裏,等我回來再收利息。”
男人說的淡定,但是眼神一直在描摹着陳圓的五官,一點一點,仿佛要刻在心底。
陳圓看着駛出大門的車,斂了笑容。
周正安排的很好,他要的就是在他去的路上讓陳圓他們抽身,離開早了,別人容易警醒,離開晚了就走不掉了,飛機票的起飛時間就是四十分鐘以後。
只不過他漏算了一點,就是陳圓從來都不是能放下他的謹之哥哥的人。
陳圓親了親兩個雙胞胎,七歲大的孩子已經開始懂事了,更何況周家的教育兩個小孩都知道現在是什麽樣的情形,周珏拉着陳圓的手不肯放手,眼淚汪汪說:“小叔叔不跟我們走嗎?”
陳圓擦了擦他的眼淚,搖搖頭:“小叔叔要等你們的伯伯回家,珏兒乖乖的聽媽媽和哥哥的話。”
陳圓轉頭摸了摸周琮的頭:“好好照顧弟弟,萬一,我們出事……你要記得伯伯說過的話。”
性子越發像周正靠攏的周琮此刻也紅了眼圈,拉着陳圓的衣角不肯撒手。
艾利思面露擔憂:“你不跟我們走嗎?”大哥怎麽可能會把小嫂子一個人留在這裏。
陳圓沒說話,只是把兄弟倆推到他們母親身邊:“周正會把周言帶回來的,你好好保護琮兒和珏兒。”未盡之意大家都懂,萬一他們回不來,除了跟在周父周母身邊的幺女周瑤外,周家的血脈就剩這兩個了。
艾利思懂得陳圓的心思,沒有再勸,如果不是因為孩子,她也一定會留下來等回她的愛人,只不過為母則強,她的孩子她不得不顧。
“小嫂子,保重。”她有點明白為什麽周言堅持叫陳圓小嫂子了,為了那份家人的感覺,艾利思也第一次明明白白的感受到,周家主母到底意味着什麽,哪怕周正和周言都失蹤不見,只要陳圓在,周家一時半會兒也倒不了。
陳圓坐在書房裏,看着眼前的下屬,沉聲道:“都聽明白了?”
氣氛是一片靜谧,不是他們不服陳圓,也不是這個命令下的不好,如果是換一個人,他們絕對雙手雙腳的贊成,但是為什麽偏偏是陳圓,這是周正的寶貝疙瘩,一般來說招惹了周正還有一線生機,招惹了陳圓,周正能把那一線生機都奪走,陳圓真出了事,他們一個都逃不掉。
秘書抖了抖:“少爺,這太危險了。”
陳圓擡起眼皮靜靜的看他。
秘書抖的更厲害了,嗚嗚嗚,一定是被家主污染了,平常脾氣那麽好的主母為什麽那麽可怕。
陳圓淡然道:“既然你們都沒意見,那就這樣吧,如果有意見就提出更好的方案。”
衆人:“……”
既然阻止不了,他們就只能拼命護着他們的主母了,不過陳圓沒有離開留了下來,也讓一些不喜他的人心服口服了。
陳圓看的很清楚,起頭的是吳勝,他既然要的是政|績,那麽他就要親手把周家的産業給封了,之後利益合作人瓜分那是之後的事了,至少推周家第一把的一定得是他。
想清楚後他親自拜訪了道上幾個說話好使的周家的故交,最後打了個電話給尚洺,直接道破了來意,也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不需要他插手,只要幫個小忙就好了。
尚洺不是不願管也不是不能管,而是陳圓不願意,尚洺好不容易讓他大哥不敢輕易動他了,陳圓不願打破這個局面讓自己的朋友卷進來。
于是吳勝一出辦公室就被陳圓堵在了門口。
吳勝知道陳圓是誰,應該說S市這個圈子裏的沒有人不知道周家家主的伴侶是個男人。
吳勝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擠出了笑意:“陳先生別來無恙。”
陳圓笑了,自在的坐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仿佛他才是此間的主人。
一個心急如焚一個目的就是拖着時間,吳勝扛不住先開了口。
“陳先生有何貴幹,我還有公務在身,恕不奉陪了。”言辭中也少了幾分客氣。
陳圓冷笑,公務?趁着周正和周言不在打算查封周家的公務嗎?若真讓他得逞了,就算周正安穩回來了,周家也會大傷元氣。
陳圓慢條斯理的用着辦公室的茶具,斟了一杯茶推給了對面的男人,自己也抿了一口。
放下茶杯低笑:“好茶。吳局長,要不要聽一聽故事?”
不待他拒絕,陳圓就自顧自的講了起來。
剛開始吳勝還看着手表,算計着周正現在到哪了,到了後面,他的臉越來越紅,一拍桌子吼道:“你胡說八道什麽!”
陳圓有些詫異的看着他,佯作不知他在激動些什麽:“吳局長要是急着走,找別人接待我也是可以的。”
吳勝的拳頭攥的青筋暴起。
陳圓說的故事,雖然沒有點名道姓,但是吳勝聽的明白,那就是自己的發家史,他毫無背景爬到這個位置,自然不可能是幹幹淨淨的,就連現在做事都不能随心所欲,卻被這個男人像說書一般的講了出來,吳勝怎麽可能不激動。
茶杯裏的水被吳勝濺了出去,陳圓又斟了一杯,繼續說故事。
只能說當初被陳圓嫌棄的專業,總算有了用武之地,故事講的入木三分,如果主角不是吳勝,他也想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麽,可惜主角是他,吳勝從後腰拔出了槍拍在桌上。
到了這個份上,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了。
陳圓為了進警|局,身上根本沒放防身的武|器,應該是放了也拿不進來。
他話鋒一轉,轉向了吳勝不知道的地方,誘導性的問着他想不想知道。
好奇害死貓,這句話一點都沒說錯,吳勝現在就處于這進退維谷之處,他自己想知道,就勢必要留在這裏,而陳圓一副換個人進來我照舊講故事,他不可能讓這些事情被別人知道,而吳勝初來乍到沒有心腹的劣勢就再明顯不過了,他不放心讓別人去,這個功勞如果不是自己的,他謀劃的半年就給別人當嫁衣了。
除非他真的能殺了陳圓。
可是他敢嗎?
他拿着槍,而對面的青年老僧入定的淡定模樣,很難不讓人懷疑青年還留有後手。
值得嗎?
吳勝氣勢上突然弱了下來,聽着陳圓講着他的故事,就好像看了場皮影戲,雖然演繹的是自己的一生,有種南柯一夢的初醒感。
陳圓已經和吳勝在裏面對坐了七個小時,青年也滔滔不絕慢悠悠的跟他扯了七個小時,連茶水都換了好幾種。
吳勝頹然的摸了摸後退的發際線,知道自己這次是敗了,一個連扳機都扣不下來的人拿什麽去争去搶?
陳圓口袋裏的手機震了兩次,繃了一天的背松了下來,笑道:“叨擾您了,今天禮數不周到,倒是随時歡迎您來周家做客。”
他整整衣服走了出去,挺拔的身影讓吳勝覺得自己真的老了,陳圓一出警局,他帶來的人噤若寒蟬的站在熟悉的車旁邊。
陳圓松了一口氣,他不是不緊張,而是太過緊張反而淡定了,現在有種虛脫的感覺,車門剛打開,他就被一個身影扯了進去,連臉都沒看清楚,就被牢牢的抱住了。
……
然後,就這樣了,陳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從來沒見過周正這個樣子,開始幾天他還會時不時刷一刷存在感,比如說故意劃傷手指,故意扭傷腳……可是周正給他上完藥後又恢複成冷冰冰的模樣。
陳圓唉聲嘆氣時對面坐下來一個人。
“和尚……”
“你來我家就是為了讓我看你嘆氣的?”尚洺揚揚眉毛,架着腿喝了口咖啡:“怎麽?還沒哄好?”
陳圓嘴角一抽,“哄”什麽的……
尚洺“啧”了一聲:“看你這副魂不守舍得樣子,吵架了?”
“要是吵架就好了。”陳圓托着腮幫子發愁:“他不理我。”
尚洺翻了白眼,搖搖食指一副陳圓不争氣的樣子。
“你要學學我,當初木魚也是不說話還不是被我搞定了。”
陳圓揉揉眉梢,覺得頭更疼了,這麽多年了,和尚和木魚的事情他知道的也七七八八的,但是那些個手段他要是敢用,估計周正的身上的寒氣會更重。
“你想到哪去了。”尚洺笑的神秘。
……
于是,陳圓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他推開門探了個腦袋進來。
周正擡頭看了他一眼,其實與其說他在氣陳圓把自己處于危險的地方,不如是在氣自己為什麽不夠強大,或是為什麽沒有料到陳圓的行動,如果早知道,至少不會如此被動。
從他安穩脫身後就被告知陳圓只身一人去見了吳勝時,他的腦子都是懵的。
如果陳圓出了事該怎麽辦?
直到看到他穩穩當當的走出來時,腦子才恢複了清明。
當然之所以不理陳圓,多少也存着懲罰自家小戀人的心思。
陳圓走了進來,耳廓是通紅的。
周正看清楚他的穿着打扮後,手上的鋼筆在紙上重重地劃出了一道濃墨。
周正的喉頭輕顫,他的小湯圓重新剪了頭發,細碎的劉海散落在額前,身上穿着高中生的校服,衣服還很新,周正記得很清楚那是自己上高中時的衣服,只不過沒穿幾天就發生了那件事,這件衣服應該是被管家收了起來。
挺翹的鼻梁上還架着的黑框眼鏡,黑白分明的杏眼彌漫着水色,一瞬間有種雌雄莫辨的感覺。
陳圓吸了口氣,嗫喏道:“老師。”
周正心裏軟軟的,他突然想到十年前在大學的第一堂課上,陳圓就是這樣叫他的。
陳圓走到周正身邊,拿出大學時周正開的一門課的課本,彎下腰偏頭問男人:“老師,今晚的作業是什麽?”
衣服有些偏小,因為彎腰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腰肢,顯得風情萬種,但偏偏眼中滿是懵懂之情。
周正眼臉微合,把旁邊的眼鏡拿了過來帶上,這是陳圓送給他的,雖然後來用不着了,但還是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拿過課本翻了幾頁,最終挺在一頁上。
他推了推眼鏡,冷冰冰道:“讀這一段。”
陳圓苦着臉,當初他還是老師的時候對自己說話也是很溫和的,他偶然聽過周正不耐煩時冰冷的語氣,還為自己的特殊而竊喜過,然而今天他就感受到了其他人的待遇。
再加上他手指的這句話,謹之哥哥這次真的很生氣啊。
陳圓抿抿唇,乖乖念道:“莫非命也,順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牆之下。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梏桎死者,非正命也。”
“什麽意思?”
“…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陳圓記得當初周正是這麽解釋的。
周正把他拉了過來按在腿上。
陳圓感受着背後溫熱的懷抱,突然委屈湧上心頭,他都好幾天沒有被周正抱過了……
周正把文件拿到一邊,拿過一旁的宣紙,把毛筆塞到陳圓手上:“抄五十遍,我說停才能停。”
“…老師……”陳圓聲音軟軟的,像貓爪子一樣撓着周正的心。
周正睨了他一眼,壓了壓身下起的火,堅決不讓他蒙混過關。
“抄。”
陳圓癟癟嘴,只好開始抄,其實他的毛筆字寫的不好,小時候跟着周正學了點,後來就荒廢了,再加上大學因為必修又撿起來了,可是跟從小被爺爺一手教出來的周正完全比不了。
寫到了第五遍,高懸的手腕開始酸了。
到了第八遍,陳圓開始腹诽出了馊主意的尚洺,這哪裏管用了?沒有把人色誘到,反而好像更生氣了。
對啊!尚洺說的色誘,他現在是在幹嘛?是在抄書!
陳圓想到這裏心裏有了主意,任由墨尖上的墨滴在宣紙和寫好的字氤氲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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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圓狠狠的咬了一口周正的肩膀,也不能掩去男人的笑意。
等到被周正收拾一番全身冒着熱氣的陳圓軟塌塌的倒在被子裏,眼角的紅暈還未散開,眼皮有些撐不住得往下耷拉。
周正搖了搖他,陳圓有點委屈,怎麽這樣,今天就知道欺負他,以前的男人哪裏舍得搖醒他……
“還記得今天寫了什麽嗎?”
陳圓把自己埋在熟悉的懷抱裏:“…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
周正懲罰性的拍了拍他開發過度的屁|股:“記住了,以後還敢不敢?”
陳圓沒說話擡起頭,青年的臉上有些倔強:“可是我也擔心你,你若是不放心我,就自己來護着。”
他有些負氣的把被子卷走背對着周正。
若是再有一次他還是會這麽做,如果周正出了事他不能想象自己會做出些什麽。
周正一聲低嘆,把他的小湯圓半包在自己身下,這是陳圓最喜歡的擁抱姿勢,因為很有安全感。
“對不起。”
陳圓一愣,沒想到會聽到男人的道歉。
猛的翻身,卻撞進男人深不見底的眸子裏。
相知相愛這麽多年,有些話不用說出口彼此都能明白。
——我氣的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我道歉是因為和你冷戰。
陳圓嗫喏道:“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會擅自行動的。”
——我知道你不是氣我沒有做好。
——我知道你氣的是我不顧自己的安危。
周正滿足的把人抱到懷裏,這幾天的冷戰折磨小東西也折磨自己。
他相信他小愛人的本事,只是關心則亂,他受不了小湯圓有一點出事的可能性。
這件事最後的落幕就是,那些人偷雞不成蝕把米,周家反而穩穩當當的在S市乃至整個東部的黑白兩道紮下了龐大的根系,一如既往的低調,卻已無人再敢掠其鋒芒。
吳勝被調走了,不過用周正的話說,神仙打架,我們就管不着了。
周言被他哥帶在身邊,接受魔鬼訓練,再讓人鑽了空子,就回爐重造吧。
至于陳圓——
則一邊揉着腰一邊趴在床上用鋼筆抄着“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五十遍。
至于後遺症——
管家:“咦?大少爺高中時期的校服放哪去了?”
——番外二完——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正文完結五六年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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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寫的我廉恥表都破惹QAQ
周正x陳圓的番外應該還有一篇哦,沒有什麽勾心鬥角,溫馨曬恩愛的一篇。=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