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節
朕又會害怕。年妃,你說朕該拿你怎麽辦呢?”
“臣妾一身榮辱,盡系于皇上。”
“也幸虧你不是男子。”胤禛不知想起了什麽,搖頭失笑。
年素鳶不知如何接口,只得含糊地說了聲“皇上謬贊”。
胤禛輕笑,忽然問道:“你說,朕該如何處置老八?”
“皇、皇上?”年素鳶這回可是真的吃驚了。若說要斷了弘皙的心思,她還有幾分把握;要斷了廉親王……那可是位滑不溜丢的主兒!
“朕不過順口問問。網,朕已撒得差不多了。”
年素鳶不敢接口。
“朕想了個法子。”
胤禛停了一會,拉過年素鳶,與她并肩而行,在她耳邊低語道,“朕要在正大光明匾後放一個小匣子,上書‘傳位于皇某子’,你說這樣可好?”
是挺好的,避免了兄弟睨牆。
但是,胤禛對她說的話也未免太多了。
年素鳶瞬間有種覺悟。她很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因為只有死人,才能讓人無所顧忌地談論着最重要的秘密……
胤禛會親自動手麽?
不大可能。
那就只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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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昨日見了替你請平安脈的李太醫。”胤禛的手緊了緊,聲音中有着若有若無的擔憂,“他說,你的脈像有些奇怪。似乎是身子很弱,但明面上又看不出來,髒器在漸漸地……枯竭……”
即便早有準備,年素鳶也依舊有些難過。
“敢問皇上,臣妾還有多少日子可活?”
“太醫說,大約還有三四年罷。”
年素鳶長長籲了一口氣。
足夠了。
原本,她的死期應該是明年。
看來她還平白賺了一兩年可活呢,呵……
胤禛低聲說道:“朕會禁你的足。”
“臣妾曉得。”
“大約再過半年,等朕收拾完那些野心勃勃的家夥,你便能夠出來了。鳶兒,莫要怨朕,朕實在有些不放心你。”
“臣妾感激皇上的坦誠。”真是……難得的坦誠,坦誠得讓人又愛又恨。
***
次日一早,年素鳶便接了一道旨意:禁足翊坤宮。
再然後,她便聽說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胤禛早年清肅貪污、科考舞弊、挪借庫銀,将一大批官員下了獄;而如今,這些官員的帳冊上,明明白白地寫着一個字:八……
又據說,胤禛在朝堂上只說了一句話:“難怪說,‘兩江三省養着廉親王’呢,哼!”
帝王一怒,自是伏屍千裏……
雍正二年的政治清場,已經開始了。
貝子允禟被召回。
恂郡王允禵帶着他家福晉兒子們一齊去守景陵。
再加上先前收拾掉的一批親王、都統……
據說,整個朝堂都空了半邊。去年秋闱高中的士子們,幾乎都補上了缺。
而胤禛,也已經接連好幾個月不曾到後宮來了。
年素鳶這一次的禁足令異常的久。
久到年羹堯意氣風發地從古北口回了京,順便把四阿哥也一同帶了過來。
而四阿哥照例是要給後妃們請安的。
年素鳶只一瞧他,便吓了一跳。或許北邊是真的折騰人,又或許是四阿哥遭受的打擊實在太大,整個人頹靡得不成樣子。不說旁的,連素來胡鬧荒唐的五阿哥弘晝,精神頭兒也比他要足些。
也不知是誰放出了風聲,說是正大光明匾後的匣子裏,寫的是——傳位于皇四子弘歷。
所以,四阿哥就這麽巴巴地趕回來了,或許是為了求證此事的真假。
與此同時,年素鳶的禁足令,解了。
那天,胤禛特意來到翊坤宮,興致勃勃地問年素鳶:“你覺得這風聲是誰放出來的?”
年素鳶忍下翻白眼的沖動,道:“臣妾以為,此人若非八王爺,便是皇上您。”
“為何?”
“一是混淆視聽,二是……”将四阿哥推出來做擋箭牌。
胤禛大笑,又問道:“那你說,朕寫了誰的名字?
——難道不是弘晀麽?年素鳶幾乎要将這句話沖口而出,不過她沒有。她知道胤禛不會無的放矢。既然他這麽問了,那麽很有可能……“臣妾鬥膽猜想,那是一張空白聖旨。”
胤禛不可思議地望着年素鳶,好久才找回了自己說話的能力:“年妃,朕确信自己不曾同你說過。”這件事,即便是怡親王也沒有猜出來。
年素鳶抿唇一笑:“皇上,臣妾不過是個女人。”言下之意是,即便她猜出來了,也做不了什麽。
“好,那你再猜猜,朕為什麽要這麽做?”
“臣妾驽鈍。”
“又敷衍朕。”胤禛不滿。
年素鳶忽然發覺,胤禛很喜歡說她“敷衍”他。天知道,要猜透他的心思,要耗掉多少心血!
“臣妾鬥膽猜想,您還希望好好考較諸位阿哥。”
“只猜對了一半。” 胤禛終于松了一口氣,笑問道,“你可想讓八阿哥登基麽?”
“自然……是想的。”年素鳶低聲說道。不知從何時起,她已經什麽話都能同胤禛說了。而胤禛對她也是分外地寵,無論她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他也總不會放在心上。
胤禛微微一笑。
總算肯說實話了,真好。
清理尚未結束。
胤禛的目的似乎只是翦除廉親王的羽翼,而後提拔自己的親信。對于廉親王本人,他除了偶爾罵上幾句之外,也沒有做什麽太過火的事情。
但是,外間的謠言已經開始興起……
胤禛的罪狀已經從五條增加到了八條。
真有種人人自危的感覺。
不過,最令人奇怪的是,皇後的病似乎一直不曾“痊愈”。弘歷進宮請安時,她也一直是病恹恹的。年素鳶曾試探過她,說是要交還鳳印寶冊,被皇後一句“皇貴妃權且收着罷”給打了回去。
直到冬天,胤禛削了弘晟的爵,正式下诏徹查康熙朝的舊事,風波才漸漸平息下去。
但是,這分明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因為那時又出了一件大事。
前朝的廢太子允礽,殁了。
允礽去得悄無聲息。尤其是在這種滿是殺戮與血腥的氣氛下,更顯得壓抑。
胤禛再三考慮之下,還是将弘皙放了出來,給他老子守孝。但是,他身上的郡王爵位,也就此剝奪了。從此也只能住在景山旁的鄭家莊裏,孤獨度日。
最最激烈的奪嫡餘波,已經初露端倪。
42風雲變(二)
年素鳶禁足時,多了一個樂趣,那就是折騰明椒。
她今天在明椒面前說四阿哥受傷了,明天在明椒面前說四阿哥被火燒沒了,又過幾天再說四阿哥染了風寒生病了。總之一年四季,根本不帶輪換的。即便明椒心智過人,也根本分辨不出年素鳶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所以,即便她知道年素鳶是在折騰她,她也無能為力。
偶爾,胤禛會把明椒提出去上上刑,順便逼她吐露出一些陳年舊事。到後來,皇後也愛上了這個游戲,即便仍舊是病恹恹的,也恨不得天天紮明椒的小人。再然後,當年素鳶走近明椒時,明椒下意識地瑟瑟發抖。
唔,真好。
年素鳶笑得興高采烈、恣意張狂。
她覺得自己已經瘋魔了。只要看見明椒不好,她就分外開心。但是,明面上,她依舊是那個尊貴無比、高高在上的皇貴妃,統禦西宮,飛揚跋扈。
天上飄起了大雪。
那一日,正是除夕,雍正三年的除夕。
年素鳶照例去給上頭那兩尊大佛請安見禮。她大致瞧了一下,宮中依舊是那麽幾個人,不熱鬧,卻也不冷清;皇後似乎有意扶寧妃上位,特意将她的位子安排在了自己右手邊,以示恩寵。
年素鳶故意裝作沒看見。
橫豎皇後要捧誰、要推誰,都與她幹系不大。寧妃再受寵,她能大過皇貴妃去麽?她的孩子能大過弘晀、福沛麽?帝王恩寵從來都是缥缈虛無的存在,她也不指望着獨寵——雖然她已經是寵冠六宮了。
年羹堯向她遙遙舉杯,笑得很溫和。
年素鳶亦笑,示意自己在宮中過得很好。
“子臣給皇父、皇母、諸位妃母請安。”
……
弘歷、弘晝、弘晀齊刷刷地站成一排,一本正經地請安,頗有幾分滑稽。弘晀不過三歲出頭,小小的個兒,往哥哥們身邊一站,還真是……咳。
福沛才剛剛學會說話,只能跌跌撞撞地撲到胤禛腳邊,問一聲安。
竟有幾分其樂融融。
自從允礽故去、弘皙奪爵、朝堂大清洗之後,紫禁城中便清冷了許多,諸位親王、福晉齊齊朝賀、問安,賞賜也流水價兒似的灑了下去,竟像是不花銀子似的。
胤禛的确很高興。
他的政敵已經被翦除了大半羽翼,邊關的叛軍也已經被徹底剿除,他的新政也已經初具成效。雖然兒子太少依舊是他的一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