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提議道:“本宮看外頭的紅梅開得正盛,咱們不妨一同出去看看可好?齊妃,趁着雪停了,你也當出去走走才是。成日卧病在床,身子總是好不了的。”
她一番話說出口,倒真有幾分情真意切。
齊妃苦笑道:“謝貴妃娘娘。只是臣妾老了、乏了,也走不動了。還請娘娘與諸位妹妹一同去賞梅罷,臣妾這把老骨頭,怕是走不動路了。”
該是多大的挫折,才能讓一個女人,說出“臣妾老了”這等話來?
年素鳶忍不住嘆息一聲。
哀莫大于心死。
弘時是齊妃唯一的希望。弘時離開了,齊妃的天也就塌了。
不知怎麽地,她此時到對齊妃生出了幾分同情。先前齊妃的蠢、齊妃的不知禮數,倒也沒那麽難以忍受了。
年素鳶站起身來,掃了一眼。此時正值冬日,大家幾乎都帶這一股子倦意,唯有熹嫔滿面春|光,看來毛団将她伺候得不錯。
如玉不知何時來到門邊,對年素鳶悄悄比了個潑水的手勢。
此時只有年素鳶一人是正對着門的,也只有她看了個一清二楚。
“那好,本宮就不打擾齊妃歇息了。”年素鳶站起身來,笑道,“本宮瞧着外頭的紅梅确是好的,不知妹妹們可有興致去賞一賞?”
“望貴妃恕罪。”
“望貴妃恕罪。”
裕妃、懋嫔雙雙開口,向年貴妃和齊妃福了一福:“臣妾等不勝嚴寒,恐怕無法陪伴。”
寧妃猶豫片刻,笑道:“臣妾恭敬不如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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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嫔遲疑半晌,才緩緩說道:“臣妾從貴妃之命……”
年素鳶向齊妃告辭,與寧妃、熹嫔一道,沿着禦花園的小徑走去。寧妃新近妃位,顯得有些過分熱絡,不時對年素鳶說些讨好的話兒。年素鳶看得分明,也不點破,便順着她的意思往下說,偶爾點撥幾下,令寧妃喜不自勝。
熹嫔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年素鳶刻意走快了些,與身後的太監宮女們拉開了一段距離。待走過一處垂拱門時,她刻意歪了身子,“哎喲”一聲,就勢将手搭在寧妃身上;寧妃腳步一頓,扶着年貴妃,熹嫔卻多走了幾步,莽莽撞撞地走到了年貴妃前邊,她心下一慌,腳下一滑,頃刻之間就要摔倒。
一只手從斜刺裏伸了過來,攬住熹嫔的腰,穩住了她的身子。
熹嫔擡眼一望,一位年輕俊俏的侍衛正在沖着她笑,忍不住有些赧然。
年素鳶輕咳一聲。
侍衛規規矩矩地放開了熹嫔,給她們打了個千兒:“奴才見過年貴妃、寧妃、熹嫔。”
“你叫什麽名字?哪個旗、哪個統領下的?”年素鳶誠心打聽出他的十八代家譜。
侍衛老老實實地說了。
年素鳶“唔”了一聲,道:“本宮記着了,日後定有重賞。”
年素鳶搭着寧妃,如玉又匆匆跑上來扶着她。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了。年素鳶刻意瞥了熹嫔一眼,她目光游離,不時走神,走到拐角處時,還會回頭望上一望,不由輕笑一聲:成了。
熹嫔真真是被毛団勾起了春心,竟然做起了豆蔻少女才會做的事情。
看樣子,毛団的用處,比原先想像的,要大得多呀……
年素鳶又胡亂轉了幾圈,便推說自己乏了,回了翊坤宮。宮中地火龍燒得正旺,總算不那麽冷了。年素鳶一連灌了好幾口熱茶,坐了下來,如玉笑嘻嘻地給她揉肩:“主子看那人如何?”
“不錯,怎麽挑的?”
“覺羅氏旁支裏選的。主子放心,是個清白人家,沒有家室牽連。只不過覺羅氏……您曉得,皇室旁支,沒落貴族。”
“呵,又是個心比天高的,本宮喜歡。”這種人,實在是太适合拿來拉人下水了。
“主子,不如今夜……”
“不急,不急。”年素鳶緩緩搖頭,“得讓熹嫔好好想他幾日,想魔怔了再說。過些日子便是冬至,咱們必定是要随行的。”
如玉咋舌:“主、主子……”
“怎麽?”
“沒、沒什麽。奴婢只是覺得,主子實在太聰明了……”實在是太可怕了!專挑別人放松警惕、防備心降到最低的時候下手!
“你就貧吧。”年素鳶斜她一眼,心中已經默默勾勒了好幾個計劃。
除了冬至之外,皇帝的生辰也快到了。若是拿捏得好,其中大有文章可做。
成奸(一)
冬至。祀天于寰丘。
禦駕浩浩蕩蕩地去了,随行的竟有數千人之衆。這畢竟是新朝初立以來,皇帝第一次祭祀,從欽天監到禮部再到內務府,各各忙得人仰馬翻。
後妃是不能進寰丘的,只能遠遠地跪在外頭,聽皇帝念着長長的禱文,共同祈禱新朝風調雨順、子息繁衍。
“……告諸天上帝曰:朕受命于天……”
“……勤勉自律,勵精圖治……”
“……盼天降祥}瑞于人間……”
年素鳶在風雪中縮縮脖子,有些冷。她本就受不得寒,如今冷風一吹,嘴唇也有些發紫。但祭祀極為莊重,宮女們并不能貼身随行,而是遠遠地跪在後頭。即便她有心吩咐如玉給她捎帶披風,也是無能為力。
她悄悄回頭看了一眼。
齊妃已經決意破罐子破摔,在祭天大典前告了假,并未随行;裕妃神色平和,寧妃隐隐有些興奮和焦躁;熹嫔垂首斂眸,看不清眼神和表情;懋嫔不時掃裕妃一眼,眸光不定,看樣子,裕妃的突然晉位,确實是刺激到她了。
年素鳶收回目光,計算了時辰,覺得差不多了,便咳嗽幾聲,身子一歪,栽倒在雪地裏。
胤禛恰好念完了禱詞,走下祭壇。諸人叩拜。
“年妃!”
胤禛低喚,聲音中隐含着急切。
衆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年貴妃身上。
胤禛大步向年素鳶走來,将她扶起,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只覺得有些發燙,不由掃了皇後一眼,眼神有些怪異。
皇後氣得咬牙:年貴妃早不倒、晚不倒,偏偏揀在大禮結束的那一刻倒,還真是有心了!她定了定神,低聲說道:“年貴妃怕是受不得寒。臣妾即刻命人送她回宮,還請皇上安心。”
胤禛“唔”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将年素鳶交給皇後,轉身去處理牲醴。皇後匆匆調了幾個人,将年素鳶送回去,随後又急調了幾個眼生的侍衛填補空額。侍衛的一抽一換之間,熹嫔的臉色竟然變了幾變,隐隐有些歡喜,又有些懊惱。
大辇高馬,暖香四溢。
年素鳶漸漸緩過神來,睜眼一瞧,如玉不在身邊,反倒是伺候皇後的幾位宮女正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眼神頗為不善。她輕咳一聲,悄悄掀起簾子,朝外頭看了一眼。
天壇外的人流彙聚成了長龍,看不清熹嫔究竟在哪兒。
她放下簾子,閉目養神。那個年輕的侍衛,已經被她摸透了底細;她幾番恐吓、幾番威脅,終于讓他答應“監視”熹嫔。至于那兩人最終會不會湊在一處……年素鳶覺得,熹嫔既然已經看上他了,那麽他脫身而出的可能性極小。
回宮之後,年素鳶接到了一封家書。年遐齡在家書中諄諄告誡,要躬逢聖意、體察聖心,萬萬不可妄自矜驕。年素鳶微微一哂,将家書整整齊齊地疊好,移到炭火盆上,讓火舌吞沒了它。
如玉輕手輕腳地進來了。
“如何?”年素鳶問。
“回主子話,熹嫔半路崴了腳,‘他’将熹嫔送了回來。一路上,熹嫔扶着‘他’上下車,言語之間頗為贊賞,又細細問了‘他’家中境況。奴婢以為,差不離了。”
“行了,下去罷。”
“主子不接着做麽?”如玉有些詫異。
年素鳶輕笑一聲:“推一把就夠了。做多了,留下的把柄自然也就多了。”
啪、啪、啪……
年素鳶臉色微變,迅速撥了撥炭火盆子,将紙張的灰燼和銀炭的灰燼混合在一處,才疲倦地躺回到炕上,掐準了時間,顫顫巍巍地扶着如玉的肩頭起身,盈盈下拜:“臣妾參見皇上。”
胤禛大步走進,扶起年素鳶,關切地問道:“可還好麽?快躺回去。”
年素鳶應了聲是,順着胤禛的手歪了回去,輕咳幾聲,刻意憋了憋氣,雙頰有些通紅。她細細喘|息片刻,低聲說道:“臣妾怕是染了風寒,皇上還是……若是過了病氣,那可是臣妾的過錯了。”
“怎麽,要趕朕走?”胤禛挑了挑眉,冰涼的手輕輕按在她的額頭上,感覺仍有些發燙。
“臣妾是……”
“噤聲。”胤禛阻止了她,又沖着外頭喊道,“讓他進來。”
一位白發蒼蒼的醫者走了進來,向胤禛與年素鳶分別請了安,又在年素鳶皓白的手腕上搭了帕子,細細地摸了摸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