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林郁文道:“你取下的那塊玉呢?”
我道:“我收在衣裳裏,如今大抵是在客棧中。”
林郁文道:“等回到客棧你就把那塊玉佩上,不許再弄丢了。”
我納悶道:“你為何那樣緊張那塊玉?你是不是曉得送我那塊玉的是誰?”
林郁文思忖了一會,道:“你年少時,曾有一人救了你的命,他留下這塊玉佩讓你留念。他日你有難,再遇到對方,就取出這塊玉,指不定他會念着舊情,對你手下留情。”
他這一番話聽得我是雲裏霧裏,道:“你這話就不對了,對方既然救了我的命,又為何說他日我有難,他會手下留情呢?他既救我,又要害我,豈非自相矛盾?再者,這玉總共有兩塊,一塊刻着‘遠‘字’,還有一塊刻着‘定’字,你說那玉佩是我恩人送的,那恩人怎麽會有跟我一模一樣的玉?”
林郁文皺眉道:“你別問這麽多,我說的你記着就是了。”
我見他剛吐完血,面色又極差,不敢再多言,只得應了。
林郁文道:“這樁事就算過了,你跟方天生又是怎麽一回事?”
我老實道:“那天夜裏我上茅房讓人砸暈,醒來就見到他了,他說是看破紅塵要出家,正好在廟裏見到我。至于我跟他的事……前兒個我跟他出去吃肉,有一條蛇要咬我,他為我擋了一下,我以為那條是毒蛇,他命不久矣,于是稀裏糊塗就應了他。其實我對他一點旁的心思也沒有,郁文,你要相信我。”
林郁文諷刺道:“他就為你擋了一下蛇毒,你就應了他,那日後是不是随便來個人為你擋一刀,你都要以身相許了?”
我道:“斷斷不會,我已經吃了苦頭,不會再犯了。”
他望了我一眼,神色有些郁結,道:“我跟你說這些做甚麽,我有甚麽權利跟你說這些,我也不過是為你過了毒,你一時感動才跟我在一塊的。”
我連忙抓住他的手道:“不是的,其實我心裏是有你的,可對于方天生,我是純碎拿他當弟弟看的。”
林郁文嗤笑道:“你說自己拿他當弟弟,那你為何還會答應他?你連自己的親弟弟也要下手麽?”
我這下可冤大發了,低聲道:“我這不是一時心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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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你從前做事絕情得很,怎的失憶後就心軟成這樣?”
我嘀咕道:“從前的事我不記得了。”
林郁文盯着我望了一會,嘆息道:“你怎麽失個憶就像轉了性子一樣……”随後又道,“你身在寺廟的事,為何寧可跟裴逍說也不告訴我?還有前些日子你屋裏遭賊的事,你也通通瞞着我。對你而言,我就是個外人是不是?”
我道:“我不是擔心機身子不好,憂思過度,這才瞞着你的麽?再說了,如今你不是也知道了麽……”
他氣道:“你失蹤了這麽些日子,我還能不知道?”
我只能埋着頭不說話,林郁文又道:“你屢次三番遭人戲弄,還讓人偷襲一事,你就沒有懷疑過誰?”
我頂着挨打的風險道:“我想過的,可能是我從前招惹過的老情人,如今他來找我報仇了!對方想要我做和尚,一輩子碰不得男色,誰知偷雞不成蝕把米,恰好讓我碰到了方天生!”
林郁文無語道:“你就沒有懷疑過方天生就是綁架你的幕後指使?”
我一驚,道:“怎麽可能,他性子這讓單純,怎麽會做出綁架我的事?”
他道:“你了解他麽?你認得他不過幾日,他說甚麽你就全信了?這寺廟如此偏僻,怎的那賊人碰巧就把你丢在有他的寺廟裏?再者,你在這住了幾日,難道都沒有發現,這些和尚頭上的香疤都是新點的?廟宇如此破舊,偏幾個和尚是新出的家,這樣撇腳的謊話你也信?”
哈?果然一跟林郁文說話,就顯得本座的智商真捉急!就算他們天天背着我吃肉,我也只覺得他們不夠義氣,一點都沒想到他們是假和尚!“可是單憑這樣也不能懷疑是方天生暗地害我吶,指不定他也是讓人坑的。”
林郁文望着我,道:“你額上的傷哪來的?”
我道:“前幾日跟蕭遠出去吃兔肉的時候,不知哪個賊人跟蹤我們,引開蕭遠後還回頭削斷了一截樹枝砸我,疼死我了。”
林郁文從懷裏掏出一個玉瓶,挑了一些藥膏往我腦袋上抹,這些藥膏涼飕飕的,抹得我十分舒坦。林郁文道:“那些和尚頭上的香疤,是明眼人就會發現,你那位蕭大哥興許是故意裝作不知,隔岸觀火。你日後若是再遇到他,一定要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我道:“你這話我聽了不高興,他若是有心害我,就不會上同福客棧幫我報信,讓你們來救我了。”
林郁文道:“他的心思我一時也猜不透,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心裏提防着就是了,難道我還會害你不成?”
我心中暗道,你雖然沒有直接害過我,可是借刀殺人的招數使得可好了,我失憶剛醒來的兩巴掌就是拜你所賜!這些話我只敢在心中腹诽,不敢當着他的面說。
林郁文又道:“你說額上的傷是在山中遇襲,那這幕後之人一定身在寺廟,不是方天生就是廟裏的幾個和尚,我們先離開這裏。”
我道:“那方天生怎麽辦?”
林郁文笑道:“是狐貍總是有尾巴的,讓他逍遙幾日,這尾巴總會露出來的。”
我聽得是雲裏霧裏,不知他打得甚麽主意,只得由他拉着來到禪房,一幫和尚正聚在裏邊念經,方天生他一見我就高興地喊道:“蕭大哥,你回來啦~”
林郁文根本不拿正眼瞧他,對着方丈道:“多謝方丈以及諸位師傅多日來對阿定的照顧,我這就帶他回去了,諸位多保重。”說罷,就要拉着我走人。
方丈道:“施主請留步,慧明乃是敝寺的俗家弟子,你怎可随意帶他下山?”
林郁文向我噙笑道:“阿定,你要出家?怎麽連我都不曉得。”
我趕忙道:“我從沒說過自己要出家,是他們強留我在這裏的!”說着,也顧不得顏面,伸手就把身上的袈裟扒下來,“誰愛出家誰出家去,反正我是不出家的!”
方丈怒道:“佛祖面前,豈容爾等兒戲!慧德、慧清、把你們的師弟帶回來!”
兩個和尚聞言,就要來抓我。
我有了靠山,喉嚨都粗了,喊道:“裴右使,快點保護本座!”
裴逍聞言,立馬執劍擋在我面前。
林郁文笑道:“究竟要如何,方丈才肯放人?”
方丈道:“既然慧明已是本寺的俗家弟子,至少要熟讀所有經文,方可下山,否則就是往佛祖臉上抹黑,貧僧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林郁文道:“既然方丈如此說,必定是對所有佛經倒背如流了。”
方丈道:“不說倒背如流,至少是也爛熟于心。”
“那好,我就考考方丈。”林郁文随手從書架上扯下一本經書,随手翻道:“大乘悲分陀利經中說,南無南無蓮華上多陀阿伽度阿羅呵三藐三佛陀,敢問方丈,下一句是甚麽?”
“這……”方丈面露讪色。
林郁文笑道:“方丈不是說對所有佛經爛熟于心麽?如今連書架上堆着的書都未曾熟讀,如何教導弟子?我奉勸方丈一句,您還是修行百年後再來教導他人罷,免得誤人子弟。”
他将經文擺在桌上,拉起我的手道,“阿定,我們走。”
我默默地在心裏給林郁文點贊,終于給本座出了一口惡氣!随後馬不停蹄地跟着他走!
方天生在後頭氣道:“原來方丈你也就是半桶水,我也不跟你學了!蕭大哥,你等等我~”
林郁文是跟着裴逍騎馬來的,他二人一人一騎,如今多出了一個我,自然是跟着林郁文一同坐了。
方天生可憐兮兮地站在馬下,道:“蕭大哥,你要丢下我了麽?你要是再丢下我,我就不活啦~”
我望向林郁文,想看他如何辦,他道:“阿定既然收了你,我也不好多說甚麽,只是凡事有個先來後到,如今我還在人世,你就要跟在阿定身邊,必然是要受些委屈的,你受得住麽?”
方天生道:“為了蕭大哥,我什麽委屈都能忍住。”
林郁文:“那好,你過去跟裴右使共乘一騎馬。”
方天生可憐兮兮地望了我一眼,跑過去坐在了裴逍身後,我們揚鞭一同朝山下奔去。
林郁文身子尚未恢複,适才又吐了血,一路上咳嗽不斷,好在我坐在前邊,總算為他擋了一些寒風。要他頂着這副身子還要四處奔波尋找我的下落,我心中實在內疚,又心疼得很,心中暗下決心,今後倘若有人再對本座舍命相救,本座是死也不能以身相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