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怎麽才來啊
殘月似弓, 月光彌散,高高的穹頂像是失了光澤的黑色鍛布。
夾道上樹木高矮交疊,暗處的夜風掠過蒼白如紗的微微亮澤, 驚起鳥影在半空中撲簌, 傳出的幾聲嘶鳴聽起來很是寂寥。
或許是因為這條小路走的宮人不多, 也或許是兩旁的香樟枝杈四季茂密, 底下常年曬不到日頭, 走在下面莫名感覺陰森森的。
蘇明妩裹起肩上的鏡花绫披帛, 指尖不小心觸碰到手腕, 涼得她扯下袖子緊了緊。
“公公, 王爺在哪裏等我?”
“王妃別急, 快到了。”
小太監話很少,路上走路步速也快,絲毫沒有等她的意思, 這讓蘇明妩越發的不安。
環顧四周,皇宮很大,主路她都能認得, 小的甬道便說不準了, 但按着他們轉過的方位,她依稀辨析, 是走往西花園的路。
符栾回去要走西華門, 走西邊是不錯, 但這般繞法, 感覺更遠了呀。
會不會是太子殿下呢?可明明前世符璟桓與她相約的是在禦花園的淩波湖,而不是在西花園裏。
蘇明妩敏銳地覺得有地方不妥,難道這一世因為她的對應方式不同,許多事産生了偏差而有所改變?
這般想着, 蘇明妩逐漸緩下腳步,“公公,到底還有多久,我們都走了快一炷香的時辰,還沒到。”
太監聽不到踩地的聲音,回頭谄笑:“王妃,真的快到了,您再跟着奴才走兩步。”
“你見過王爺了?”
“王妃說笑,奴才是王爺喊來接王妃的,怎麽會沒見着人呢。”
“那王爺他,今日穿的什麽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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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小太監聽到這個問題,眸中一閃而逝的慌亂,複又道:“額,天黑,奴才也看的不清,約莫是,墨綠?”
他說話時眼珠往蘇明妩身後瞥,輕微的搖頭,以為在夜色裏王妃瞧不見,但其實蘇明妩都看到了,他們身後還有人。
她這下基本能确認根本不是符栾,而是符璟桓假借符栾的名義诓騙她過來的,可是前有狼後有虎,她現在僵持不走,只怕也會被打暈了帶過去。
蘇明妩垂眼輕聲:“嗯,是墨綠。”
太監松了口氣,“是啊,好了王妃,咱們別讓王爺久等,趕緊走吧。”
...
西花園建在信福宮邊上,傳聞是某位帝王為了他最寵愛的妃子建造的私人花園,占位頗秀珍,但有小山有假泉,湖泊河流俱全,因為機關實在靈巧漂亮,繼任的幾位帝王便沒有舍得使它徹底荒蕪,時不時有專門的掃灑宮人前往打理。
但由于去的人少,人氣兒不夠,一到夜晚冷風飕飕的,冒出過不少鬧鬼的傳聞。
“王妃,到了,您請看。”
“嗯。”
蘇明妩連假意的驚訝都懶得表演,看向站在柳蔭湖畔的符璟桓,無奈地舒了口氣,沒想到,她還是過來見了太子。
見就見罷,無非是再說清一次。
只是,她真的覺得不對勁,時辰不對,地點不對,還有她記得前世符璟桓即使表現的喜歡她,但至少還克制有禮,但最近的見面,他都主動非常。若說是因為她的冷淡,使得他失去後才想珍惜,也不可能,他那樣的人除了對王位,其他事不會如此上心。
所以,是為什麽呢?
符璟桓感覺到背後來人,轉過身,他其實高有七八尺,生得劍眉星目,神采英拔,若不是有符栾太過出彩,他該算是個美男子。
蘇明妩看着他慢慢走近,不自覺地向後退了步。她不再是前世的嬌嬌,現在的自己,沒辦法對他溫和相待。
符璟桓發現她的動作,心裏的疑惑瞬間代替了本該有的見面寒暄,他站定在她面前,攏眉道:“嬌嬌,這些日子你到底怎麽了?”
“你為何會變了,是知道了什麽,還是你...對孤有誤會?”
符璟桓在兩句話之間稍有停頓,他的表情變幻莫測,聲音低沉,在講到最後半句時,本來清隽的臉被細碎慘白的月光割裂成無數明暗塊狀,煞白的嘴唇開阖,在當前情境下,說不出的滲人。
蘇明妩心頭倏忽浮起潛藏已久的幼時回憶。
也是在這條柳蔭湖邊,她記得那日,她與南康公主不願背書,便偷偷溜出尚書堂玩捉迷藏。
兩個孩子玩着玩着,不知怎的跑到了西花園,西花園裏人出乎意料得多,熱鬧非凡,她和符箐瑤無人敢攔,就這樣興沖沖地跑到最前,然後,便看到了那具打撈上來泡發腫脹的屍體。
敬事房總管怕皇上怪罪,跪在地上求南康公主饒恕這沖撞,說這個宮女消失了許久,何曾想今天在湖裏找到...
後面的話,蘇明妩不記得了,本該晴空萬裏的天,她卻吐的天昏地暗,回家後不久就發起了溫病。
她昏迷在無邊無際的噩夢裏面,躺在她對面的那個女孩子明明和她差不多大,卻面目全非,只看得清那白白不薄的嘴唇...
那是蘇明妩第一次明白生與死,明白人與人之間的懸殊差距,明白宮廷裏隐藏的殘酷。
這件事,除了家人很少有人知曉,而此時,讓她重新回顧起這可怕過去的,是眼前她曾經的心頭朱砂。
“嬌嬌?”
蘇明妩眼神裏的渙散好不容易重新歸攏,她的指甲掐住掌心,聲音顫抖:“殿下,你說什麽?”
“孤是說,你是不是對孤有誤會?”
他們二人站得不遠,僅僅三四尺,蘇明妩能看清他的神色,是隐忍和探究,懷疑和想下某中決心的猶豫。
他在懷疑她什麽,又在探究什麽?
走來時整路的疑問,以及她方才被吓過之後的心思急轉,蘇明妩想到了種看似荒唐的可能,那就是符璟桓與她一樣,也是重活一世。
乍看荒謬,可這麽想的确能對上。
從親自上門訴說衷情,到宴席主動敬酒,還有變了地方的相約,太子殿下和她一樣,都在做着對應改變。
蘇明妩對自己認知清醒,她沒有影響天下的才智,而小金匣在前世亦連符栾都不知,應當也是隐秘所在,那麽,符璟桓為何還要窮追她不放?
唯一可能便是為了欽天監對她的那句‘天生鳳命’的批命。
符璟桓前世不信,才會策劃花轎交錯,所以他這世,是想補救,依此得回他的皇位?那也就是說,符栾最後勝了麽...
蘇明妩思緒複雜萬千,好在她蹙眉模樣也像是難以啓齒,符璟桓沒有再催促,而是靜靜等她開口。
為了驗證猜想,許久後,蘇明妩擡頭:“殿下,您這樣與我見面,有沒有替我想過,若被王爺瞧見,我該如何自處呢?”
“這你放心,他沒那麽快出來,父皇與他有事相商。”
蘇明妩低頭,看起來很焦慮,聲音愈弱,“可是,王爺今日啓程前,說戌時中必須回到馬車,哪怕他不來接我,我也得自己走,我又不知他何時...”
符璟桓皺眉,他沒想到蘇明妩也在試探他,脫口道:“他竟對你如此苛刻要求,嬌嬌你放心,戌時末前,他不會出來,等會我們聊完,孤便會命人将你送到西華門,不叫他發現。”
只是簡簡單單一句,蘇明妩聽完,背上頓時陣陣發寒。
尋常人聽不出,但她前世記得很清楚,符栾就是戌時末出來抓住她,那麽符璟桓當真和她一樣,否則怎麽會猜測的如此精确!
太子最初那句,‘可有誤會’确實是他在試探。
試探的結果,極有可能決定了她的生死,符璟桓得不到的東西,為了皇位他是不是會早早将其摧毀,再看看旁邊的湖,忽然就變成了沉靜無波的深淵,像在張開血盆大口等待吞噬獵物,她手無縛雞之力,哪怕死在那都無人知曉。
蘇明妩開始害怕,她以為離她遙遠的夢魇,好像正在逐漸地靠近。
“嬌嬌,你還未回答孤。”
符璟桓逼近一步,他問了兩遍,若是蘇明妩還不回答,那麽極有可能猜測成真,其實他沒有蘇明妩想得那般狠心不堪,而且為了應批命,他想的更多是将人擄進外室囚禁,先成為他的女人再說...殺人有何用,符栾前世不也能追封麽。
在他眼裏,嬌嬌只是個不懂政事的柔弱女子,縱然重活,估計也不了解陣前謀略,符璟桓還沒到草木皆兵的時候,試探不過是為了定下以後的計劃...
可蘇明妩不這麽想,她能多活一次之後,真的是怕死的不得了,她眼下必須要自保!
須臾間,蘇明妩生出急智,想好了應對之策,她的右手搭在左手下,在隐蔽處将三方印玺埋進手腕袖子更深處以防掉出,畢竟此時不是它出現的好時機,而後她又動作自然地帶出一方白帕。
一個轉身,她毫無痕跡地離開符璟桓遠兩步,同時掐住自己的小臂內側,疼痛讓她的眼睛裏瞬間蓄滿淚花,并有斷斷續續刻意的抽噎。
符璟桓也是沒想到,他問完,蘇明妩泫然欲泣地這般突然,這...是問到傷心處了?
“太子哥哥...”
帶着哭腔的親昵叫喚,讓符璟桓心中微痛,“嬌嬌...”
“殿下當真要問?”
“別怕,你說。”
蘇明妩咬唇‘傾訴’,淚眼蒙蒙,“太子哥哥問我為何疏遠,原來你以為我心裏不難受,可我還想歸寧看看父親母親,你,你幾次三番這樣逼我,符栾就在旁側,你叫我能怎麽辦?”
符璟桓驚喜地發現,他細聲細氣的小青梅回來了。
所以,她是被威脅?想來也是,蘇明妩一個小姑娘,被符栾那樣的人威脅,陪着做戲很正常。
“我知道,你與太子妃,想必過得很好,早就忘了嬌嬌。”
蘇明妩接連幾句,不給符璟桓回答的機會,為的就是不讓他細細思考,能蒙騙一時就一時,反正能放她走就好。
符璟桓果然消受不了美人淚,急道:“不會的,嬌嬌,孤的心裏只有你。錯嫁是符栾惹的事,孤了解你的委屈...”
“沒關系,能這樣看看殿下,我也滿足,能安心回去了。”
蘇明妩話裏話外都急着想走,奈何符璟桓之前得不到親近,現在見心愛女子恢複‘正常’,哪會願意馬上放手。
他湊近拉扯,欲要捉住女子的手腕。
蘇明妩登時被他的動作吓得往後一跳,這是身體的本能反應,她沒辦法規避,神思急轉間,她道:“王爺說過,與你碰過那只手哪條腿,便将它活生生砍了,太子哥哥,我,我害怕。”
符璟桓面露不信,“符栾連這種可怖的話都直接與你講?”
“嗯。”
蘇明妩是真的害怕,不過她怕的不是符栾,而是符璟桓發現她的僞裝,撲過來将她扔入湖中。
這般想着說着,她腦海裏都是投湖的畫面,那具宮女屍體現在就好像躲在柳樹後面看着她。
你,要不要來陪我,她說。
就這麽個突生的假想畫面,讓蘇明妩的腿驀地發軟,恐懼襲上心頭,眼淚不争氣地流出,竟是真真切切的哭了起來。
她害怕極了,符栾那個人到底什麽時候來,他不是最喜歡捉她的麽,怎麽,怎麽還不來找她,他,他不會是找錯地方了吧...
沒有人的空曠地方,哭聲尤為明顯,更不要說尖細的女聲。
符璟桓本來因為她的撤走而不悅,心生懷疑,可看她哭得這般真實,瞬間打消了念頭,哭是不能再讓她哭,否則将人都給引來。
既然嬌嬌心裏有他,那就好辦多了。
符璟桓從袖中拿出他早備好的布帕,遞給蘇明妩,“嬌嬌,莫哭了,符栾現在又不在這。來,擦一擦。”
黑暗裏,蘇明妩勉強止住眼淚,漂亮似喜鵲尾的眼角挂着串珍珠,用指尖撚起他的帕子,但是擦淚,還是用了自己的。
主要是嫌髒。
符璟桓見她将布帕小心捧在手心,不舍得用的樣子,心下更軟,“嬌嬌,你放心,孤心裏只有你,你好好呆着,等孤來接你。”
“嗯。”
這是太子前世說的話,原封不動,然後就該拿出那塊玉佩惺惺作态了,她估計橋段是不會變。果然符璟桓從襟袋裏拿出玉佩,“這是母妃所贈,讓孤給予最喜歡的女子,你且收下,也只有你能收下。”
符璟桓的母妃在他少年時病逝,死後才被追封為皇後,所以他總是習慣喊作母妃。
“太子哥哥真的舍得将此物給我?”
“嗯。”
“那,那姜莞呢?”
“嬌嬌,現在我們不要提她...”
“好,我,我一定會等你的。”
蘇明妩泛着惡心把前世說的話憑記憶囫囵再說一遍,眼見符璟桓徹底打消了顧慮,她就跟在湖底憋悶了半天,好不容易探出頭吸了口新鮮的氣。
“嬌嬌,再幫孤一個忙好不好。”
“嗯?”
“你在符栾身邊,他雖待你苛刻,但總歸能偶爾近身,你,願不願意替孤探探他的虛實,譬如記錄下有誰來找他,他又見了誰。”
符璟桓前世沒有好好利用蘇明妩,其實不是不想利用,而是她哭得梨花帶雨,每天鬧得府裏天翻地覆,讓她當細作,怕是根本瞞不得別人。
但這一世,約莫因着他重生回來,老天爺給了他考驗,于細節處有所改變,他的确需要內應。
“可是,符栾他時常防着我,我本來偷偷要喝避子藥,他突然過來就給砸了。”
符璟桓有所耳聞,“原來是他砸的?”
蘇明妩現在必須得為她以往不夠‘合理’的動作找借口,想來想去,只能賴在符栾身上,反正他和符璟桓之間,債多不愁...
蘇明妩可憐巴巴地點頭,“嗯,是的。”
符璟桓忽然覺得,不會符栾才是和他一樣的吧?這麽想,倒也能想通,那就更有點棘手,也更需要幫手了。
蘇明妩收好玉佩,“放心吧,太子哥哥,我回去後一定會幫你。”
“好。”
蘇明妩說那句話,是因見他沉思,急着想走才出聲提醒,沒想到符璟桓大受感動,覺得他的小青梅實在太過體貼。
前殿裏,他興致不高,對着蘇明妩壓根沒看夠。
現在細細琢磨,她今日的衣飾打扮真是活色生香。錦繡堆花襦裙沿着她的窈窕身段起伏描繪,前凸後翹地讓人口幹舌燥,偏偏男人最想看的部位還欲蓋彌彰地被披帛半遮半掩,可以說惹得欲罷不能。
女子淚喘喘之後有股難以言喻的脆弱美态,水瑩雙眸,紅彤彤的挺翹鼻尖點了顆細巧的美人痣,鮮紅的櫻唇半張,引誘深入...
符璟桓喉嚨滾了滾,腹下欲望強烈到快要把他逼瘋,尤其是在想到席間她的腿足被符栾圍在中間的事....
前世他不敢做的,難道現在還不敢麽?他呵護了十幾年的嬌女子,本該是在他身下承歡的嬌女子,憑什麽讓符栾一個人獨享!
不能完成全套,今晚也讓他收收利是吧。
符璟桓四周看了眼,無人,符栾也沒那麽快來...
蘇明妩發現符璟桓半天不出聲,看着自己眼神逐步幽暗,心道不好,她已出閨閣,還是看得出男人□□的,那眼珠黑的像沉沉烏雲,躲都躲不開。
他到底要怎樣,好不容易不起殺心,現在又起色心?
蘇明妩蹙着眉不斷往後撤步,可這次沒有方才幸運,說時遲那時快,她的手腕來不及反應就被捉住,驚吓得她瞬間擡頭,杏眸豁然睜大。
符璟桓隔着衣料,感受有石頭硌着,但他現在□□上來,也不想再研究她帶的什麽手钏。
在對視的剎那,蘇明妩的驚恐到達頂峰。她是真的極其厭惡符璟桓,也是真的知道萬一失身與他的下場——別說失身了,怕是親一口,符栾那樣的人都會親手殺了她。
不,不行!死在誰手裏都不行!
“噗嗤——”
蘇明妩狠狠盯着男人的眼睛,咬牙硬生生吹出了個圓鼓鼓的鼻涕泡,因為她的有意為之,甩在臉上跟眼淚混雜,加上沖散的胭脂,瞬間把自己弄成了個花臉。
黏糊濕嗒,再美好的容貌也禁不起這樣故作的醜态。
符璟桓顯然是被她這反應看愣住了,手上不自覺一輕,“嬌嬌,你怎麽——。”
“別碰我!”
蘇明妩就趁他晃神的機會立刻掙脫,退開半步,她也不管了,這時候還怕什麽被看出端倪。
她擡腿準備踢向符璟桓下身,等會踢中後馬上跑,她要趕回去與符栾告狀,了不起以後出門帶十個王府護衛,怕他不成!
就在她‘視死如歸’,即将要起勢之時,身後忽爾響起了她最熟悉,也是此刻最心心念念的聲音。
蘇明妩怔住般轉身,男人站在離他們不遠的樹下,笑聲像是淬了雪的山澗冷泉,陰影裏帶着寒氣的冰涼笑意,一如既往的讓人膽寒。
符璟桓聞見,慌亂之下松開手,整個人蹿了出去,臨走前低道,“嬌嬌,孤下次寫信與你。”
...
湖邊晚風習習,殘月還是那彎,但少了厚重雲層遮擋,灑下的薄薄一層清輝,如輕帷般溫柔。
蘇明妩自從看到符栾,連符璟桓何時逃走的都未在意,整個人機械般的,步步循聲往前。
是的,她能看的很清楚,靠在樹邊的那個男子,盯向她的右邊黑瞳裏盡是鄙夷厭惡,和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後快的冷森。這熟悉無比,她前世見過的最多的情緒,今生因她始終順從,竟還是第一次從他臉上得見。
他大概也極有可能将她扔在湖裏的,可她為何沒有懼怕...
符栾看着蘇明妩走近,嘴角挑起輕微的弧度,道:“能騙過本王,王妃的演技實在是不錯。”
他閱人無數,蘇明妩對太子厭惡的明明白白,他自信至少今晚,她不會願意見符璟桓。
真沒想到,他猜錯了。
蘇明妩卻好像聽不到他言辭裏的譏諷,雙眸無神地繼續往前踏了一步。
鼻尖萦繞起的不再是宮裏用的蘇合,而是更濃更沉的迦南,是她在府宅裏日日埋怨,嫌棄地不想沾染的,符栾身上的味道。
她伸手直直攬抱住符栾的腰,踮腳将臉深深埋進他的胸膛,悶悶地喊了句小聲,“王爺。”
女子的聲音發澀,兼有淡淡的顫音,包括她的薄肩也在輕微抽動,好似是壓抑哭聲。
符栾負手在身後,垂着的單眸中毫無美人在懷的柔情蜜意,勾唇冷笑:“裝可憐,就以為本王會不舍得對你下手麽。”
蘇明妩聽到他口中無比熟悉的慣來威吓,眼淚終于後知後覺不争氣地奪眶而出,細致嗚咽變成嚎啕大哭,抱着他如泣如訴,“符栾,你怎麽才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