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飼養守則

第30章

“sofia。”人魚湊到柏伊斯身邊喚了一聲，但是并沒有得到回應，人類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安靜地低下頭。

“Sofia……”加西亞又喚了一聲，而柏伊斯直接連頭也沒擡，刻意無視了一旁的人魚。

加西亞有些不甘心地重新開口：“柏伊斯。”

前幾天，柏伊斯再一次很嚴肅的告訴他，柏伊斯和sofia這兩個稱呼對自己而言含義是不一樣的，雖然這兩個詞都被人魚用于稱呼自己，但他并不願意接受sofia這個稱呼背後所代表的含義。

大概是因為柏伊斯強調了幾次，加西亞也在無意識中開始在意其中的區別，更傾向于“sofia”這個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把人類打上屬于自己标簽的稱呼，糾正幾次失敗之後，柏伊斯并沒有再試圖糾正他，但是也沒有對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的稱呼做出回應。

直到聽到人魚叫自己名字，柏伊斯才又給了他一個眼神，應了一聲。

見人魚還看着自己，柏伊斯後知後覺從口袋裏掏出一包零食，塞在人魚手上，然後又低下頭繼續研究自己手上的資料，自從上次給了加西亞一塊巧克力之後，柏伊斯就發現這條人魚好像對人類的食物突然生出了興致。雖然加西亞從未開口向自己讨要過什麽東西，但每次收到柏伊斯贈送的食物時會洩露出愉悅的情緒。

柏伊斯覺得，他像是在馴養一只野獸，雙方試探着彼此的底線，并且開始确立相處時的規則。

但是這種想法在腦海裏只出現了一瞬，畢竟沒有什麽寵物會試圖把飼養人作為伴侶。

加西亞接下柏伊斯送的零食，是一包肉幹，柏伊斯之前還沒有給加西亞帶過，人魚接過肉幹，卻沒有拆開，而是朝着柏伊斯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人魚覺得自己被敷衍了，最近柏伊斯好像都是這樣，塞給自己一些食物之後就開始自顧自地忙了起來。加西亞原本因為人類主動分享食物的興奮開始褪去。

人類并不了解人魚的習性，他想，Sofia……不，應該叫他柏伊斯，他并不覺得分享食物是一件很親密的關系。這種行為在他的認知裏，是很平常的，并不值得刻意提起的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加西亞垂下眼，看着手中被透明的塑料包裹着的褐色肉幹，突然失去了之前的興趣，和柏伊斯之前偶爾帶過來的，像是在安撫自己的食物一樣，它也許會有讓人嘗起來感到驚喜的味道，但是也好像也僅僅只是食物而已。

當另一位當事人并不覺得這是什麽特殊的舉動時，分享食物這種事，好像突然就失去了能昭示親密關系的意義。

人魚微微蹙起了眉。他的人類并不知道分享食物在人魚中幾乎是獨屬于伴侶之間的親密，也不願意接受“Sofia”這個詞所代表的含義。

加西亞開始意識到，他認定的伴侶，和他不一樣，不僅僅是種族，語言，習性……

加西亞見到柏伊斯之前只知道他是一個雄性的人類，他用自己對人類和其他人魚的人類伴侶的零碎的一些了解對他的形象做了一些猜測。

但是柏伊斯和加西亞設想中的不太一樣。

如果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是在海上，加西亞會在第一面就誘惑人類跳下海洋，然後帶着自己看中的伴侶回到巢穴，而不是費盡心思讓一個人類心甘情願跟自己離開這裏。

但因為自己目前還是被限制于研究所，所以加西亞不得不開始思考：他的Sofia，在每一次拒絕自己，拒絕Sofia這個稱呼時到底在想什麽？人類所說的喜歡，到底是什麽？

加西亞第一次開始考慮這種問題，試圖去了解一個人類。

他湊過去，離柏伊斯又近了一些，在柏伊斯面前的紙面上落下一片陰影。

加西亞的目光落在紙上的文字上，雖然加西亞在研究所裏待了一年多，已經能聽懂人類的語言，但是，加西亞之前并沒有見過人類的文字。

加西亞對分走柏伊斯注意力的東西生出了好奇，又因此感到有些不悅：他在看什麽？

而柏伊斯又想起s-24在之前說過的話：“你想和他交/配嗎？”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一只手抵着加西亞的肩膀，想把他推遠一些。

然後，柏伊斯的目光落在加西亞手中未開的塑料包裝上。

柏伊斯之前也帶過塑料包裝的零食，第一次見到這種食品的加西亞直接把包裝紙一起往嘴裏塞進去，幸好被柏伊斯及時阻止下來。

“你忘了怎麽拆包裝嗎？”柏伊斯下意識以為是人魚忘記了自己上次教給他的東西，從加西亞手裏把肉幹拿過來，拆掉包裝後遞給他。

加西亞望着柏伊斯，依舊沒有動手上的食物。

“怎麽了？”柏伊斯從實驗資料中分出一點精力給看上去有些奇怪的人魚。

“你在看什麽？”加西亞問。

“這是人類的文字。”柏伊斯告訴他。

人魚都是獨居的生物，若無必要，每條人魚都會避開另一條人魚的領地，他們雖然存在語言，但是并沒有文字發展出來，用于交流的基本上是語言和簡略的符號。

“我想學這個。”加西亞指着紙面上的單詞。

柏伊斯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不知道為什麽加西亞會突然生出對人類文字的興趣。

加西亞對人類文字本身不感興趣，他只是試圖通過這些去了解這個人類，去了解他說的喜歡。

加西亞感受着胸腔內平穩的心跳，依舊不明白柏伊斯上次說的，“喜歡和這裏有關”是指的什麽。

“不喜歡嗎？”柏伊斯看着加西亞手上未動的肉幹突然開口。

柏伊斯覺得自己應該很了解這條人魚在食物上的偏好，之前的食物他都接受得很好，但是今天的肉加西亞卻還沒有動過。

柏伊斯下意識抓着人魚的手拉過來，想聞一下肉幹的味道，一股淡淡的辛辣竄進鼻腔，柏伊斯覺得自己找到了加西亞不喜歡這個的理由。

“裏面放了辣椒。”柏伊斯說着擡起頭，撞上人魚有些探究的眼神。

他正想開口，讓人魚不喜歡就扔了，卻看見人魚拿着肉幹低頭嘗了一口。

加西亞垂下眼，不知道為什麽，好像有一瞬間，心髒跳動的頻率變快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