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人間中秋自是熱鬧, 家家戶戶都準備了月餅、芋頭等吃食,房檐下挂着各色燈籠,有方形、圓形、荷花等各種樣式的。
夜已深, 暖黃的燈火将這孤寂的夜色點亮。一輪圓月懸于長空之上,溫柔的月光親吻着沉浸在節日氣氛中的人們。
秦溪竹坐在高樓之上, 從窗口俯視着下面的風景, 眼中閃現出一絲羨慕, 但這縷情緒很快消失。蘇沫的事情給她帶來的影響很大,她不敢再輕易交付自己的感情。
這次出門就秦溪竹和沈怡歡兩個人,沈怡歡坐在秦溪竹的對面看着她,她觀察力一向不錯,那縷稍縱即逝的情緒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不過這與她無關,将秦溪竹騙出來就已經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其餘的事情不在她的思考範圍之內。端起茶正想喝一口, 秦溪竹開始了詢問:“丹朱真的會在這兒出現?”
沈怡歡趕忙放下手中的茶杯, “是的,卦師是這樣說的,還說咱們定能遇上。”
兩人所坐的酒樓也挂滿了燈籠,秦溪竹并未回頭仍舊看着窗外,沈怡歡說的那個卦師是修真界小有名氣的人物, 人稱“小秦君”。
在卦算一事上,秦溪竹的師父才是最成功的,五百年前那一戰也多虧了他的蔔算找到了一處克制丹朱的山谷,不然那場決戰不會贏得這麽輕松。
“小秦君”并不姓秦,但秦筱歸在卦算上矚目的成就讓他得了這樣一個稱號,這也是修真界衆人對他的一種認可。
說來秦溪竹有些意外,小秦君行蹤飄忽不定, 沈怡歡竟然與他也有私交,不過想想她那健談的性格又覺得并不奇怪。
秦溪竹根本沒往她撒謊的方向去想,沈怡歡算她看着長大的,這麽多年來她的性子一直就沒變過,她沒理由撒謊。
只是這些日子她想了許多,冷靜下來後便一直在思考,那日蘇沫為何還要回到朝辭峰見她,而且并未動手。
“或許蘇沫是存在的”這個想法一直盤旋在她的心頭。
秦溪竹只當是自己太軟弱,她将這種軟弱壓制于心底,不敢揭開。
沈怡歡見她不再說話,想來是自己的謊言沒有被識破,因此心下稍安。只是人一安定就會生出很多想法,透過窗看着月亮,沈怡歡一時想起左芙來。
她又釀了很多桂花酒,本想着在這中秋時刻和師姐一同品嘗,如今自己在外頭,不過就算在一起,以她那樣固執的性格也不會喝的。明明師姐她最喜歡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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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月亮好圓啊!”
孩童稚嫩的聲音中充滿着簡單的喜悅,她坐在父親的肩頭将肉肉的小手指向空中的銀盤。
孩子她娘驚慌地将她的手握住:“不可以指月亮,會被割手指的。”
“為什麽呀?娘親。”
孩子她娘雙手合十,誠摯地向月亮拜了幾拜,口中念念有詞:“神仙勿怪,孩子不懂事。”
“這神仙姐姐也太兇了吧。”
小孩對于此事完全無法理解,她不懂只是指了指,為什麽就要被割手指。
孩子她娘又一把捂着她的嘴,接下來又是幾句神仙勿怪之類的話。
小孩很生氣,她對母親口中的神仙充滿了厭惡,但神仙會割手指,她又覺得懼怕,一時間竟老實了起來。
孩子她娘見孩子有些吓住了,心中也是心疼,于是她笑着說:“丫頭,我們去買燈籠,你想要什麽模樣的?”
有新玩具的喜悅代替了割手指的恐懼,女孩高興得手舞足蹈:“要魚兒的!”
“那好,就買魚兒的。”
小女孩如願以償的拿到了燈籠,而女孩的父母在付錢。小女孩看着手中的燈籠又看看不遠處的河面,她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這魚兒在水中能不能游呢?”
小女孩一步步走向河邊,将魚兒放進去後她又想要撈起來,結果噗通一聲落入了河水中。
秦溪竹一直在觀察,小女孩落水後她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運轉功法想要将小女孩托起,可有一道身影更快。
蘇沫在這城中無意識地游蕩了許久,從日出到日落再到明月高懸。唯一不變的是人們臉上洋溢着的喜悅。
鬼輕那混蛋果然在撒謊,這裏根本不見鎮啓宗和禦獸宗的身影。當然蘇沫真正想見之人也沒見到。
就當出來度個假也好,于是蘇沫的心态就變成了這樣。
逛着逛着便見前方有孩童溺水,對于如今的蘇沫來說救個人只是順手的事,于是她飛奔過去,在衆人驚訝的眼神中将人一把撈起。
因為營救及時,小孩未曾嗆水只是受了驚吓,再加上夜晚寒涼便在蘇沫懷中瑟瑟發抖。
看這小家夥也挺可憐的,蘇沫拍了拍她的背輕聲哄着:“別怕別怕,沒事了。”
小孩抽咽兩聲,擡頭看着蘇沫,“謝謝神仙姐姐。”
蘇沫此行,樣貌自是做了僞裝,為了不惹人注目,蘇沫這張臉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兩側臉頰還有幾點麻子。
這小孩哭唧唧喊神仙姐姐的樣子将蘇沫逗樂了,她笑着說:“我長這麽醜,不是神仙姐姐。”
然而剛剛被割手指神仙吓過随即又落水,小女孩覺得這個救了她的人就是神仙姐姐。
不多時,小孩的父母便找了過來,他們從蘇沫手中接過小女孩而後不住地向蘇沫道謝。
蘇沫拒絕了他們想要報答的要求,女孩父母無奈,只能問了恩公姓名和住址,想要之後報答。
蘇沫不能說出真實的信息,想了想她說:“此處往北行二百裏,滄鈞山上朝辭峰,我名秦溪竹。”
女孩父母得了信息便千恩萬謝地走了。
蘇沫望着他們離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曾幾何時,她也有過這樣幸福的家庭,後來被妖毀了。
于是她便憎恨妖族,因為這份恨意她害死了兔妖朋友。到最後她便不知自己該恨什麽?該怨什麽?為什麽活着?
後來她以為自己終于找到了避風港,以為漂流的心終于有了歸宿。可命運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如此脆弱,轉瞬即逝。
正在沉思間,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熟悉的冷香,蘇沫瞬間就明白了身後是誰。
她身軀僵硬了,是興奮是恐懼是小心翼翼,一時間她竟然不敢轉身,就連回頭也做不到。
秦溪竹本想直接問她為什麽冒充自己,可師弟那苦口婆心的樣子又浮現在腦海裏,臨行前他千叮咛萬囑咐,叫自己不要在外暴露身份。
于是她将話咽了回去,想了想便換了個說法:“為何冒充青霜尊者?”
蘇沫深吸兩口氣,轉身後臉上帶着一種被識破後的驚慌:“我沒有惡意,我只是太崇拜她了,想要大家都知道她的好。”
眼前這張臉不是蘇沫所熟悉的,想來也是做了僞裝,只是蘇沫對她太熟悉,即使她換了臉還是能夠認出來。
秦溪竹有些意外,看着眼前羞怯的女孩,她一時恍惚,竟覺得這身影和蘇沫的重合起來。
她心內一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扣住了蘇沫的右手腕,将手背轉向上後發現沒有傷疤。
“怎、怎麽了?”
眼前女孩聲音怯怯的,像是被吓到了一樣。
秦溪竹眉頭一皺放開了她的手,淡聲說:“抱歉。”
蘇沫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用帶着顫抖的聲音說:“沒關系。”
要論演戲,蘇沫絕對是在行的,就這幾個動作将一個害羞好心又有些微膽怯的角色演繹得惟妙惟肖。
這一出将秦溪竹給整得不知所措了。
蘇沫當然不會讓她不自在,她用帶着期盼的聲音說:“那個、那個,你認識青霜尊者嗎?”
“認識。”
秦溪竹只見這女孩眼睛一亮,眼中的光芒比這滿街燈火天上明月來得更加明亮。
只見她激動地說:“那您就是仙師了吧,我可想去滄鈞山修仙了,可惜我天賦不夠。”
蘇沫的肩膀聳拉下來,看上去十分低落。
剛才秦溪竹順手測了她的實力,發現靈力空空,确實就是一個普通人。
秦溪竹本性溫柔,因這女孩救人的舉動對她還有些好感,為了安慰她,秦溪竹便說:“人有所長,不一定非要修仙。”
秦溪竹說話語氣都是很冷淡的,可蘇沫總能找到那冷淡語氣中溫柔。
她突然覺得幸福無比,從她丹朱轉世的身份暴露以後,蘇沫便再也沒有感受過這種溫柔了,雖然這溫柔不是對自己。
“可我不為修仙,只為青霜尊者。”
蘇沫直視着秦溪竹,眼神異常堅定。這眼神讓秦溪竹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暴露了。
“仙師您能和我講講有關于她的事嗎?”
女孩語氣中濃濃的崇拜打動了秦溪竹,她忍不住問:“為何對她如此推崇,按道理來說凡人知曉她功績者甚少。”
那當然是因為不可言說的愛啊,蘇沫将真實的回答珍藏在心底。
“因為滄河水禍之時為她所救。”
秦溪竹想了想好像确有其事,只是當時她救的人太多了,不可能每個人都記得。對她來說那些人都是不重要的。
蘇沫還在等着回答,看着她期待的眼睛,秦溪竹垂下眼皮,“她是個懦弱又無可救藥之人。”
作者有話要說: 小秦君:小秦蔔天!
我(咕咕精)弱弱地:小猿搜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