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面條腿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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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清終于不是瞎眼的單身狗了,他有了一個神秘的男朋友。
下雨了,他派車來接他,刮風了他派車來接他,餓了他派車來接他,失眠了(哦,沒有這種時候,好嗎?)他派車來接他,下班他派車來接他,上班他派車來接他……
總之,清不是在前往洛陽的家的車上,就是已經坐在了洛陽家的馬桶。
對,你沒看錯,親,他們倆同居了。
喲吼,我喜歡這個詞~
洛陽就是他的眼睛,而他則變成了洛陽的手和腳。
自從清住進了洛陽的家,洛陽的那些廚子醫生清潔工就被請進了另外一所房子,除了定時出現一兩下,洛陽給清留下了足夠的空間,雖然,清完全看不見。
好吧,洛陽不得不承認,是他實在是太想和這個小傻瞎子獨處在一起了。
洛陽左手撐起身子,用右臂殘端碰了碰清的臉,他居然只翻了個身。
洛陽挑了挑眉頭,低頭就是一吻,直吻得清喘不上氣來。
清今天23,雙目失明已有一年三個月,大學畢業那天陪失戀基友喝酒,基友玩跳樓,結果他掉下去了。盡管報廢了一雙眼睛,他依然活得很歡脫。唯一就是早上醒過來那麽一會兒……
清快窒息了,一把把洛陽推開才喘上氣來,瞪着眼睛卻什麽也看不見。追溯記憶30秒,方能大致清醒,驚懼變成失魂落魄,終于坦然的合上眼睛,碰到洛陽的殘肢,一點點摸上來,雙手在洛陽的臉上一陣擠壓。
“洛大爺,你一定比我還醜。”
洛陽握住兩根殘指,竟甩了清一拳,開始往床邊爬,爬到一半就被清像小狗一樣抱了起來。
“再往前點,左邊左邊,尼瑪,每次還不如我自己爬,你個毛手毛腳的傻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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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聽得直樂,揉了揉洛陽的右臂殘端,趴在地上開始找衣服。
“你說你瞎吧,怎麽一點規矩都沒有,衣服都脫得到處都是,每天早上都要找半天。”
“要你管?”
不多時,清已經穿戴整齊,摸着牆壁走出來。
洛陽在廚房,用一只手指給清倒了杯咖啡,放在兩腿間給清端了過來。
“今天去哪裏調琴?”
別看清愣頭楞惱,其實人是有正當職業的,極具藝術氣息的鋼琴調音師一枚。當年清就是一個鋼琴小王子,可惜了一雙眼睛,從此愣頭愣腦的不敢上臺,幸好導師給介紹了個調音師的職業,算能糊口。
“不遠,路我很熟,你不用派人送我了。我還想給那家買點琴譜。”
清戴着墨鏡,拄着盲杖,走在盲道上,意氣風發。
走到道路的盡頭,聽着紅綠燈的滴答上,他停下腳步。“需要幫忙嗎?”
聲音很好聽,既輕又柔,目測……當然目測不出,憑想象該是個美女。
清很紳士的點點頭,禮貌的回了聲“謝謝”,臂彎就被人挽住,朝馬路對面而去。
馬路對面,清朝那聲音的方向笑着彎了彎腰,準備再走,臂彎上的手遲疑了許久,才舍得放下。
清走在盲道上,步伐不大,速度不快,卻昂首挺胸,沒有盲态,他曾學過八年的芭蕾,氣質天成。
一路聞着咖啡香,花草香,聽着店鋪裏的讨價還價聲,盲杖碰到了一級臺階,臺階上有個招牌——木子琴行。
木子是個閃婚離異的美麗女子,用前夫給的離婚賠償盤下了這間琴行。清的許多生意都是木子給介紹的。
木子在屋子裏就看見清,推出門就迎上來了。“清,今天這麽早?”
“我今天去給曉松調琴,他上次說在你這兒定了琴譜,我來幫他拿。”“對,是有這麽回事兒,我差點忘了,你站着別動,我去拿。”
清站在臺階旁,陽光灑在他身上,他就變成了光,可是他自己卻看不見。
木子拿來琴譜,忍不住捧着清的俊臉,親了一口。“真是越長越好看了。”
清皺着眉,用袖子擦了擦臉蛋。“老板娘我都23了。”
“你63也是這張娃娃臉。”木子嬉笑着就回了屋。
清被她親得有些懵,轉過身,Bang的一下,就撞在聽在身旁的一亮奔馳上。清連連點頭。”對不起,對不起。“便摸索着,又朝前走了。
清慢慢的朝前走,一路上吸引了無數少女大媽的目光。
走到一個老式的小區,路過一個門衛崗,一個保安大叔從裏面跑出來,拉住清。“小夥子,你又走過了。該轉彎進小區了。”
清彎腰點頭,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煙,塞給大叔。
曉松家的小區很老,路上一直沒有鋪盲道,小區門口也沒有明顯的标志,清每次都要塞包煙給這大叔,才不會錯過。曉松家住在這個小區的最裏面,幸好有電梯,不然清要爬很久的樓梯。
“叮咚——”沒人應,清摸了摸門牌,才又敲了敲門。許久過後裏面才傳來聲音。“是清嗎?你等等。”
清默默的等了30秒,還是沒有人開門,便趴在門上喊。“曉松,你家備用鑰匙還在老地方嗎?我自己開門?”也不等裏面人答應,清就開了門,一進門就問。”曉松,你在哪裏?“
結果,曉松居然嘿嘿的笑,那聲音就在他腳下方。“你動作怎麽那麽快,我馬上就爬過來了。”
“阿姨呢?”
“剛出門,一會兒回來,你進來坐。”曉松一手撐着地板,一手拼命把兩條面條一樣糾纏在身後的長腿撈得離自己近了一些。
清沒有往前走,朝曉松的聲音蹲下身子,卻沒敢碰他。聽着曉松一點一點的挪動身子,有點糾結。
“你的輪椅呢?要我背你坐上輪椅嗎?”
曉松是清的第一個殘疾客戶,來過曉松家兩三次,但每次阿姨都在,清從來沒碰過曉松的身體。
曉松尴尬的笑了笑。“我家廁所有個槽,我媽一直沒時間填上,今天就吃了我輪椅的輪子。你要是能找到輪椅,就幫我推過來。若是找不到,就抱我過去。”
清當然選擇後者,體力活還是比較容易。但是,他一抱住曉松就後悔了,這下清徹底明白,癱子是怎麽回事了。清的下半身完全不能動,冰涼冰涼的,随着清緩慢的動作,晃蕩出不同的弧度,敲打在清的大腿之上。曉松的腰和腿瘦的好像沒肉一樣,卻軟的和沒骨頭似的,清怕一用力就把曉松弄兩截了。短短幾步路,清大氣也不敢出。
到了廁所,清跟着曉松的指示,先把曉松放在滿是扶手的馬桶上,才把輪椅從那個可惡的莫名其妙的凹槽裏□□,推到曉松面前。
“清,謝謝你,你先去幫我調琴吧,左手書房,你應該能找到。”
清點點頭,摸到門口,又回頭。“要不要幫你……”
呃?擦屁股。清沒好意思說出口,不知為啥那天在洛陽家被洛陽呲了一身尿都那麽坦蕩蕩。
曉松低低笑了兩聲。“沒事,動作慢點,我自己能搞定。”
三個多小時的調琴工作,讓清累得不輕,曉松媽媽居然還沒回來。倆人都還沒吃飯,就聽曉松在換衣服。
“我們出去吃吧,我請客。”
樓下的飯店居然沒有位置,就只剩下拐角一個卡座。清目不能視并不清楚,不知道曉松在猶豫什麽,只知道他大爺的實在太餓了。
結果清又後悔了,這飯吃得那叫一個驚心動魄。
從輪椅挪過來就已經折騰了好大勁兒,誰知曉松居然根本就坐不穩。卡座那麽軟,左手右手扶着,都往旁邊倒,更別說吃飯了。縱是清這種完全看不見又神經百分百大條的瞎子,也聽到了曉松粗重的喘息聲。
“你沒事兒吧?”
“不好意思,沒想到這卡座這麽軟,我坐不住。但是我已經付了錢。有兩個辦法,可以順利解決掉這頓飯。一是你喂我,二是讓我靠着你。”
清選擇了後者,結果又後悔了。清覺得曉松的這單生意,從頭到尾就在讓自己後悔。
曉松整個人都軟綿綿的,雖然靠着清,但是清要是不伸出一只手扶着他,曉松立刻就會歪在一邊。清自己也要兩只手并用,才找得到食物,現在騰出一只手幫曉松,這吃的有多狼狽,即便清腦容量那麽小,也想象得到。
最可怕的是,清心裏居然有種在外偷小三的感覺,甚或覺得如芒在脊。清雙目失明一年又三個月,他的神秘男友洛陽四肢不全,很少出門,可為什麽清會覺得洛陽正狠狠的盯着他。想到洛陽的那眼神,清忍不住一哆嗦。
有人問清兩眼一抹黑怎麽就能感覺到洛陽的目光,還能一哆嗦?那誰誰說的好啊!目光是有溫度的。此時的清簡直覺得背上要燒起來了?
清腦中一陣混沌,蹭的一下筆直的就站了起來,“我吃好了”。
力量太猛,撞得桌子一聲“bang”,然後卡座上一聲“咚”,緊接着地上傳來一聲“骨碌碌碌”。
清直覺的想彎腰先把骨碌碌掉在地上的盲杖撿起來,卻聽到曉松虛弱的說,“在左前方,再往前點。”
那聲音居然很低,那一聲咚原來是清摔在了卡座上。
“你沒事吧?”清問。
“沒事。”喘……,桌子下乒乒乓乓的聲音越來越響。
清終究是沒忍住,伸手摸去。曉松的發絲上已經被汗打濕了,19度的秋天居然能熱成這樣嗎?
清又繼續摸,摸到曉松的一只胳膊正緊緊的抓着桌沿,肌肉彈起,使了很大勁兒,而另外一只手正拼命朝身下壓,原本那雙死氣沉沉的面條一樣的長腿,正來回蹬踹着桌子和卡座,力道之大,拉扯着曉松的上半身搖晃得起伏不定。
“你的腿不是不能動?”
“累了就能動,就是我自己控制不了。”
“我怎麽幫你?”
“幫……我……壓住。”居然喘得連話也說不連貫。
清管不了太多,趕緊伸手幫忙。
卡座地方狹小,清幾乎是整個人撲倒在曉松的身上,直弄得兩人都是渾身臭汗才消停下來。
清伸手摸了把汗,把曉松從卡座上撈起來,用背頂着。
曉松就這麽軟綿綿的躺在他背上,一動也不動,他的背真他大爺的涼,涼得清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送你回去?”清咬咬牙。
“不用了,我朋友來了,她會幫我。你剛才不是要走?”開始抓着桌子,撐着卡座,勉強用一只手支起身子,撈腿。那兩根面條一樣的雙腿,又恢複了死氣沉沉。
清剛想問要不要幫他坐輪椅,就聽身前一個好聽的女聲。
“曉松哥,我哥在中環堵死了,他讓我過來先看看你。”
你大爺的,總算得救了。
清立馬腳底抹油,開溜了。
清好像逃跑似的從小飯館裏摸出來,兵兵邦邦的敲着盲杖。一會兒就不知道把自己走哪兒去了,撞到一片停在盲道上的自行車,清才意識到自己迷路了。
清彎腰開始一輛一輛的扶,自行車實在太多,等清扶到倒數第二輛的時候,放棄了。
清敲着盲杖找到一處角落,把自己靠過去,總算松了一口氣。
掏出洛陽給他新買的盲人手機,沒有裝打車軟件,清有些懊惱,不知該往哪裏走。
就在這時,清聽到有輛車停在了他面前。門咔嚓一聲打開,嘭的一聲關上,肯定是走下來一個人。
清敲了兩下盲杖,尋着聲音走過去。“請問有人在那兒嗎?能幫我叫輛出租嗎?”
沒有人回應。
清有些懵,杵在原地沒動。
就聽地上傳來腳步聲。
“嘟,嘟~噠。”
一聲脆,二聲長,三聲拖曳。
清一個激靈。
“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