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9
“哥哥,哥哥,你看我。”
窗戶外面的人頂着小豬鼻子,大眼睛忽閃忽閃。程缪把頭轉開,故意不理他。
“哥哥……哥哥……”
玻璃發出難聽的叽咕聲,是某只小豬蹄子在不停地撓窗戶。程缪偷偷回過頭,看見他把整張臉都貼在窗戶上,兩眼瞪得老大。他默默回過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啊!啊!啊!你笑了對不對?我看到了!哥哥!對我笑一個吧,我們和好。”
自從那次電話意外之後已經有三天了對他不理不睬的,小源做錯事心虛,這幾天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面,變着法兒的道歉哄他開心。再這麽下去即便他沒事,自己也會憋得瘋掉。反正也不是什麽大錯,稍微懲罰一下就好了。
他板着臉拉開門,外面那只小豬立刻撲上來,在他懷裏亂拱。
“好了好了,都多大了還跟小孩子似的。讓人看見像什麽樣子……”
嘴上這麽說着,心裏卻已經在微笑了,手指不由自主的滑進他的發間,仔細的幫他梳理淩亂的劉海。
“知道錯了嗎?”他刻意壓低聲音教訓起來。小源眨巴了下眼睛,頭點得很乖巧。
“說說自己哪裏錯了?”
“不該把哥哥做暈了——哎呀,疼……”
頭上吃了一擊爆栗,他自找的。這家夥簡直厚臉皮到無藥可救了。
轉身想走,腰上突然多了一雙手,肩膀上沉甸甸的,小源把他的腦袋又枕了上來。
“不氣了,乖……”
切,好像生氣只是他在任性一樣。這家夥到底有沒有反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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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說,不許有下次了。我打電話呢你還那樣,而且那是我的老師。還好他不計較,萬一碰上別人可怎麽辦?萬一是……”萬一電話那一頭是爸爸媽媽,他們該怎麽辦?
雖然跨出了這一步,但心裏的恐懼一天比一天嚴重,他們不可能瞞一輩子啊。 “在想什麽呢?都皺眉了。”小源把他摟進懷裏,輕揉着他的眉心。受不了他這麽溫柔的動作,程缪堅決的心一下子又軟化下來。
“以後真的不許那樣了,我們兩個……都要克制……尤其是有人的時候。”他說這話的時候臉漲得紅紅的,小源又忍不住親了他一口。
“再也不會了,我保證。對了,慈善展覽會弄得怎麽樣了,我看到外面好多人在搭舞臺,今天就結束了吧?”(過了今天就不用再去見那個讨厭的色狼了吧?)
“會場已經布置好了,等下會有慈善演出。你最喜歡的那個跳舞的明星會來,還有免費的飲料和爆米花可以拿,你快去玩吧。”
“一起去。”
“我暫時還走不開,整理這個倉庫還要一陣子呢。等下我還得去展廳那邊,我們這次展出的畫都是要賣的,得到的錢捐一半出去。老師挑了我的畫展出,我得在那兒盯着。”
小源的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拖着他的胳膊不願意走。知道他又在撒嬌,程缪被他弄得沒了脾氣,心想他現在這麽乖,晚上還不一定要怎麽折騰自己呢。
“去玩吧,畫展五點半就結束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家。”
“我們去吃火鍋吧,慶祝和好。”
“就知道亂花錢!慶什麽慶啊?如果不是你胡鬧弄得老師知道了,我能跟你生氣嗎?一點兒也
不知道長進!”
程缪把他推出門外,小源在外面走了幾個來回見他沒有改變心意的跡象,灰溜溜的離開了。
大熱天吃火鍋其實挺過瘾的,程缪一邊在倉庫裏整理工具一邊考慮晚上該去哪家火鍋店,只要是小源提出的要求,他從來都不會拒絕。
他把倉庫大致整理了一番,在盥洗室洗了把臉,對着鏡子照了照。鏡子裏的男生滿臉水跡,清涼的眼眸裏充滿幹勁兒。他拍了拍臉頰,對自己小聲說了句:“加油,程缪!”
今天下午對他來說意義非凡。
第一次參加這麽大型的展覽,而且自己的畫會被标價出售。這跟平時提供給畫商的那些畫是不同的,不再只是被當做一般的家居裝飾品,會有一個真正欣賞他的人出現。
他迫不及待的趕去畫展廳,一路上人頭攢動,是那個剛從國外回來的男歌手的粉絲,個個特意打扮來支持她們的偶像。據說那歌手最愛這種公益活動,每次收益都會捐贈出去,單從這一點看他還是蠻值得欣賞的。但是小源說他舞跳得好長得帥,聲音也好聽,這就說不過去了。他完全不覺得一個大男人唱“女皇”什麽的會好聽到哪裏去,而且他長得那麽平常,仔細看看也沒跟自己差在哪裏,哼!小源就是小孩子才會喜歡這些歌手,還去做什麽騎士團呢,幼稚死了。
好容易從人群中擠出去,相比之下室內畫展廳的人就少得多了,一些穿着高雅的男女在畫作前駐足觀賞,有時還會交頭接耳一番。老師是新晉的優秀畫家,因為他不凡的談吐和樣貌,在圈裏圈外都有很大知名度,還有一批固定的粉絲。但是跟歌手只吸引小女生不同,老師的粉絲都是一些時尚名媛貴婦。他看到好幾個經常出現在老師畫室的名媛,手裏都拿着競拍卡,一看就是沖着老師來的。
那些女士看到他都笑着打招呼,大家都對這個頗有才氣樣貌清秀的孩子印象深刻,不出幾年一定會成為藝術界的新寵兒。
程缪在會場裏來回轉悠,他想自己的畫一定不會挂在醒目的地方,所以特意留心一些犄角旮旯的畫。好半天都沒看見自己的那幅,他一着急,腿又有些乏了。他找了個地方坐下捶腿,一杯清涼的甜酒飲料停留在他嘴巴,一擡頭,原來是老師。
“怎麽一個人在這裏溜達,不來找我?”老師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價格不菲的西裝和特別修剪過的發型将他襯托得更加氣度不凡,程缪覺得自己在他身邊就像是皎月旁邊的一顆黯淡星辰,根本不值得一提。他接過飲料,局促的笑了笑。
“不敢去打攪您,今天是您回國後第一個展覽,祝賀您。”
“沒必要搞得這麽拘束,”老師扯掉領帶,大大咧咧的在他身邊坐下,刀刻一般的臉上透着股桀骜不馴的鋒芒,“只不過來試試水深,這裏大部分人都看不懂畫,只是來撒錢顯擺的,興許外面那些小丫頭還比他們懂得更多呢。”
“您怎麽這麽說……他們都是仰慕您而來的,誰會浪費那麽多錢去買一個看不懂的作品?”
老師笑而不語,一副“你太年輕了”的表情盯着他看。程缪有些氣了,酒精的作用漸漸生效,他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似水的眼眸中透着小小的任性,不服氣的盯着老師。
“您不能這麽貶低欣賞者,他們讓我們的作品變得更有價值,不在乎觀賞者心情的畫家,是不能,不能……”
頭暈乎乎的,視線有點兒模糊。奇怪,自己的酒量沒有這麽不好啊,是天氣太熱的關系嗎?
“不能什麽?”灼熱的氣息噴在臉上,一只手停留在自己背上,順着腰臀的曲線來回移動。
“老師?”他挪了挪身體想要逃離這個尴尬的姿勢,體內升起一股莫名的燥熱,突然之間想要小源了……
“你的臉好紅,中暑了吧?”
他點了點頭,是有點兒不舒服,眼皮沉沉的。
“這酒店上面有我一間休息室,現在沒人,你可以去睡一覺。”
“好……”
“我帶你去。”
他跟着老師站起來,一個重心不穩,身體向前倒去。老師一把将他摟住。
“小心點兒,呵呵……”
他們在會場最靠邊的角落,沒有人注意。程缪靠在老師懷裏恍恍惚惚的朝酒店的客房部走去,他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
“對了老師,我的畫呢?”
“賣掉了,你的畫室第一個被人買走的,開心吧?”
“真的嗎?我想去見見那個買我畫的人。”
他似乎又清醒了些,老師皺了皺眉,抱他的力度暗暗加大了一些,“沒事,買畫的人會留下聯絡方式的,一會兒我帶你去查。你身體不舒服,還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是個什麽人?”
“不清楚。”
見他如此興奮,索性把他打橫抱起來,大步朝通往客房的電梯走去。路上碰見幾個人投來好奇的目光,他笑着跟對方解釋:“學生病了,帶他上去休息一下。”
路上碰見幾個人投來好奇的目光,他笑着跟對方解釋:“學生病了,帶他上去休息一下。”
旁人見他如此坦然也不作他想,只認為他是個關心學生的好老師。眼看着他們就要進入電梯,一只手重重捶在電梯按鍵上。
“把他給我!”
刻意壓低的聲音卻掩蓋不了主人此時的憤怒,小源恨不得将這個衣冠禽獸當衆打趴下,但這樣做對程缪沒有任何好處,如果事情公開的話會影響程缪的大好前途。沖動只會害了他。
還好經辦畫作交易的手續沒有花太多時間,如果他晚來一步……無法想象那麽可怕的後果,他一定會殺了這個混蛋。
“該死的!”他朝後面會展廳看了一眼,還好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他們身上。他借着高大的身材擋住衆人視線,一把将人推入電梯中。
那個衣冠禽獸至始至終都表現的相當鎮定,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大方的把懷裏的人交給小源。
“他在床上一定很帶勁吧?”老師笑笑的說出跟他的外貌完全不符合的話,小源簡直不知道要怎麽反應,這個人為什麽做了壞事被抓住還能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他的臉皮到底有多厚?
“我記得有一類人最喜歡他這樣的了,他的腿……不對稱的美會讓人産生一種淩虐的沖動,玩捆綁一定爽翻了。還有他這副楚楚可憐的長相……啧啧啧……真是很難讓人不對他做點兒什麽。”
小源看了眼程缪,他在自己懷裏安靜的睡着,巴掌大的臉蛋藏在自己懷裏,說不出的乖順。
他睡得很熟,小源松了一口氣。如果他知道自己崇拜的老師是這麽一個敗類肯定會很難過,就讓他這樣單純的快樂下去吧,那些龌龊的髒東西就由自己替他收拾。
“你到底有什麽目的?”他很讨厭對着程缪以外的人說話,尤其是跟這種混蛋。“你看見我把他的畫買下來了,知道我在場所以故意對他下藥。你這麽做不會是想引我注意吧?你想要激怒我,這樣對你可沒任何好處。”
老師眼中含笑,贊許的鼓起掌來。“真不愧是商界大亨的兒子,蠻有氣魄的。不過看來傳言是真的,你很少在外人面前說話吧?一句話裏面用了四次第一人稱,這是極端自我的表現。你有自閉症?”
小源冷冷看了他一眼,打開電梯門:“不管你有什麽目的,沖着我來無所謂,千萬別再讓我發現你對他有任何企圖,否則……”
“否則什麽?”老師并沒有被他的恐吓吓到,反而興致勃勃的追問起來。他很好奇這個還沒成熟的大男孩兒會用什麽來威脅自己,名聲?金錢?還是性命?
他期待的都沒有發生,小源回過頭,沖他勾起嘴角。
一瞬間,那張稚氣的臉上流露出來的邪魅神色讓人不寒而栗,不難想象幾年後羽翼豐滿的他會成長為一個如何可怕的男人。
尋到男人臉上的膽怯,小源帶着得勝一般的驕傲跨出電梯門外。那種只屬于少年的輕狂不羁讓男人瞬間血熱起來,那個少年和他懷裏的天使那麽完美的匹配着,他們身上的光芒如此刺眼。太刺眼的東西,都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上。
他們離開喧嚣,遠處某個溫柔的聲音在輕輕吟唱着:
如果沒遇見你會怎樣
我的心是否還在流浪
如果沒遇見你會怎樣
是否能看見這片天堂
你一直默默陪在我的身旁
教會我堅強
那些聽衆的歡呼聲漸漸遠去,他在心裏默默和着歌曲的旋律,離去的腳步越來越堅定。
昏紅的晚霞低低的壓下來,夕陽透過灰藍色的雲層灑下點點金色的光,把小路上少年的身影拉成一道斜長的暗橙色影子。
他慢慢行走着,背上的重量對他來說是個甜蜜的負擔。所以累了,喘了,也只是停下來把背上的人往上托一下,繼續往前走。
靜悄悄的林蔭路上,夏蟬和他低沉的喘氣聲呼應着,還有耳後那人睡夢中淺淺的呼吸,就是他能聽見的一切。
只是他不知道,背上的人不知什麽時候醒了。輕輕的把下巴枕在他肩膀上,入迷的盯着地面上那道長長的影子,一搖一晃。
“小源最帥了……”
他貼在男孩兒耳邊輕輕的說着,伸出手幫他擦拭額上的汗。小源怔了一下,随即關切的回望着他:“你醒了?”
“嗯。”
他笑了笑,伸手勾住小源的脖子。
“我的小源,今天帥呆了。”
“什麽?”從那明淨的眼眸裏讀到一種叫做感激的情緒,他變得有些不好意思,說話也吞吞吐吐起來:“你……你都知道啊?那個時候——”
嘴唇被柔軟的封堵住,甜甜的滋味從心裏擴散開來,仿佛是盛夏中喝到清涼的橘子汽水一般,纾解了所有的窒悶。
他們之間從來都不需要解釋,只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讀懂對方。
關于下午的遭遇程缪很明顯的不想再多說什麽,也不想讓小源費神去操心。他天性樂觀,會故意把不開心的事都埋藏起來,用別的開心的事去代替。比如現在,他只想着下午他的小源英勇的行為有多麽帥氣,多麽令自己驕傲。他的“小男子漢”以後會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他的男人。
“吶小源,我會不會很沉?”
“不會。”
程缪看着他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直發笑,摟住他輕輕搖晃,“那你要一直背着我哦,我的腿走不了多遠的。”
“嗯!”
“呵呵……小源就是我的腳,我們會一直走下去的,一直到變成老頭子,對不對?”
“嗯!”小源被他說的來了勁頭,背着他往上托了托,興致勃勃的問道:“我還有可多勁兒沒使出來呢,還可以加速哦!”
“是——嗎——那你加速給我看看?”
“加速需要動力的。”
“什麽動力?”
程缪故意裝作聽不懂,小源沖着他嘟起嘴唇,一臉讨打相。程缪心裏暗笑,他在那厚實的嘴唇上連連親了幾下,輕快地催促道:“快,快跑起來。”
“遵命!”
小源邁開大長腿跑了起來,颠得背上的人咯咯直笑。程缪閉着眼感覺到迎面吹來的晚風,仿佛置身于雲霧之中,小源帶着他飛了起來。
“小源,小源,再快一點兒,我們去摘星星。”
“好!”
“哈哈哈!再快一點兒,我幫你把月餅摘下來!”
“你傻了?那是月亮不是月餅。”
“不管不管,我就要摘。”
“那你扶穩,加速喽!”
真希望這條路一直沒有盡頭,好讓他們能一直瘋下去。把不開心的事統統忘掉,他和小源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是快樂的。一路成長的點滴都會變成他們最幸福的回憶。
他們一口氣跑到地鐵站,程缪勒住他的脖子嚷嚷着喊停。
“往哪裏走啊?”
“回家啊。”
“小笨蛋,不是說好去吃火鍋的嗎?”
“可是你現在沒事嗎?對了你到底喝了什麽東西睡得那麽死?你是小孩兒嗎?小孩兒也知道不應該亂吃陌生人給的東西吧——啊呀!疼啦……”
程缪用力往他頭上拍了一下,不高興了!
“喂,生氣了?”
哼,不理你。
“不至于吧……明明就是你差點兒被人……咳咳,好啦我們去吃火鍋。慶祝你正式賣出第一件作品!”
“咦,小源你怎麽知道我的畫賣出去了?”
“啊……啊哈哈哈哈……”
“別哈哈了快說!”
“因為是我買下來的。”
“你?”
程缪愣了一下,眉飛色舞的神色漸漸黯淡了下去。不知怎麽搞得,心情一下子變得有些複雜。
“你買我的畫幹什麽?你多少錢買的,哪裏來的錢?”
小源也覺察出程缪的語氣不對勁,他只顧悶着頭往前走,什麽都不說。
“不吃了,回家。”
這一晚程缪再也沒跟他說一句話,他也沒有畫畫,晚飯也沒有吃。獨自在外面天臺上坐着,直到小源溫習完功課去洗澡時他才走回房間,把自己的畫作一件件的擺出來,仔細打量。這些畫有的花了三個月的功夫,有的是連續幾天不睡覺熬夜出來的結果,每一幅畫背後都有一段專屬的故事。看着它們就能想到當時的情形,自己是如何思考形體和光影變化的,是如何推敲色彩的。和所有創作者一樣,他希望自己努力的結果能夠得到認同。
帶着溫度的水滴打在他身上,小源濕噠噠的抱住他。他把一幅蒙着綢布的畫放到程缪眼前,拉着他的手一起把畫揭開。
畫上的兩位俊美青年在空中飛翔,月桂枝在他們頭上纏成頭冠,金色的光芒将他們眼眸中的彼此清晰的展示出來。他以小源和自己為原型講述拉伊俄斯和克裏西波斯的故事,用純淨的色調和細膩的筆觸将這段凄美的愛情故事繪得十分唯美。他幹淨明快的風格頗有安格爾的味道,但缱绻纏綿的氣氛又更像是文藝複興時代的提香。這種複古派的華麗畫風在崇尚極簡和至上主義的現代陣營中無疑是異軍突起,難怪老師會對他青眼相加。
“別怪我,缪。”
“你幹嘛做這樣的事……你知不知道創作一幅畫有多麽……不是你拿來當兒戲的。”
“我不是鬧着玩的,相信我。這是你第一次公開展出的作品,是你的心血,我希望得到擁有它的人是我。”
“是你是你,什麽都是你的了……可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次畫展對我的意義?我原本以為,是真的有個人欣賞我的畫願意高價買下來,不是滿足你盲目的占有欲。”
“難道我就不能欣賞你的畫了嗎?我不夠資格嗎?從小到大我一直看着你畫畫,以後還會看下去,看一輩子。程缪,我會是你永遠的支持者,不可以嗎?”
看着他真誠的眼睛,程缪也有些困惑了。“可是……這不一樣的……”
“難道你覺得這世界上還會有另外一個人比我更了解你?我了解你,所以我比別人更了解你的作品,我是最适合收藏你的畫的人,不是嗎?”
程缪盯着他看了半頭,被他打敗了。
“去你的吧,油嘴滑舌!你花了多少錢?亂花錢還說得這麽冠冕堂皇!”
用力去扯他的臉,小源知道他原諒自己了,又用手指戳着鼻子做出小豬的表情,哼哼着求饒:“哥哥我錯了,原諒豬寶寶,親親豬寶寶。”
“去你的吧,就知道裝可愛!”
程缪扯着他的頭發一頓搓揉,小力的在他耳朵和肩膀上啃咬。打着鬧着,不知不覺的被巨型“豬寶寶”撲倒在地上,哼哧哼哧的就扯開了他的襯衫,扒掉了褲衩……
折騰到半夜被弄到半死不活,軟軟的趴在小源懷裏被他嘴對嘴的喂水,也不知道吃進去的水多還是口水多。
“每次都這樣……”他哭喪着臉抱怨,那裏一定腫起來了,一定壞掉了……
小源的手按在他的屁股上來回摩挲,低沉的語氣透出超過他年齡的性感:“我發誓,我會是你最忠實的崇拜者,無條件的支持你,幫助你。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收藏你所有的作品。”
“可是小源,創作的時候我是想着能得到更多人的認同,不止是一個人的。你不明白創作者的心情。”
“我收藏你的畫,然後再推薦給更多的人,讓大家都來喜歡你的作品啊。”
“切,說得好像你很能幹的樣子。你能為我開一個畫館嗎,裏面只展出我的畫,而且完全不靠你家的力量?”
“我能。”
“才不信呢,你這次期末考語文才93分,剛剛及格。”
“我會努力的,真的!相信我嘛……而且學校裏的那些能算什麽。告訴你吧,這次我買畫的錢就是我自己賺的。”
“不可能。”程缪看了他一眼,小源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他也好奇了。小源把他的筆電挪過來,打開了一個程缪從沒見過的程序,上面一排排數字和線性曲線看得他一頭霧水。
“今天的股指曲線,我買的那幾支都在漲。我的眼光很準哦。”
“少來……你怎麽玩這種東西,別鬧了,很多人因為這個跳樓呢。你別瞎玩啊小源,別吓我。叔叔阿姨知道嗎?他們怎麽會讓你弄這個?”
“別擔心,我兩年前就在玩了,其實這跟我們學的函數什麽的差不多,但是比光靠公式堆出來的數字有趣多了,還要加入各種時勢去推敲,我老爸那裏消息還蠻靈通的,他們談生意的時候我就聽一點兒,其實也不是很難啊。”
“你……真是……”
程缪不知道要怎麽說了,他們都知道的,小源從小就對數字方面的東西特別敏銳,一直以來他的數學不怎麽費心就能拿到接近滿分的成績。他以前特意查過自閉症兒童的書籍,了解某些孩子會有異于常人的天賦,但他怎麽也沒料到小源會把他的天賦發揮在這樣的地方,一時之間有些無法接受。這麽早就為錢打算是好事嗎?這個年紀不是應該認真讀書好好考大學什麽的,然後再……不對,如果這是小源的興趣,那麽就跟自己喜歡畫畫一樣啊,這應該是好事吧?
他們都不是受刻板教育長大的,程缪很快就轉換了思維,欣然接受了小源的這個“課餘愛好”,同時也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小源是做大事的人,不應該把他綁在自己身邊。他的未來一定可以飛的很高很遠。
“小源以後要做什麽,要考什麽大學呢?”
“別像個小老頭兒一樣擔心啦,我已經都計劃好了,以後我們一起出國吧。去英國,怎麽樣?”小源把程缪圈在自己懷裏,輕輕的替他揉腿。
“為什麽?”他一邊把玩着小源的頭發一邊把手伸進他雙腿間。他就是這麽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死小孩兒,剛剛還喊得哭天搶地,小源對他一溫柔,剛才的疼痛就都忘光光了,完全沒想到這樣的撩撥會給自己帶來何等嚴重的後果。
小源惬意的享受他的“愛撫”,趁他不注意又慢慢的擴張揉按那個柔軟迷人的入口,同時在他耳邊溫柔的低語着:“你不是一直說歐洲是現代藝術的發源地嗎?我都查過了,英國的皇家藝術學院是世界上排名前四的藝術學院,你去報那個吧。之前你說我考不上藝術學院是挺有道理的,所以我都想好了,我要考一個跟你最接近的專業。我要去學建築,世界上最好的建築學院有兩個在倫敦的,AA和Bartlett,無論我上了哪個都跟你離得很近。而且這幾個大學都是倫敦大學學院聯盟的,可以去随便聽課,到時候我們就是校友了。最主要的是……嘿嘿,你也知道的吧,那裏承認同性婚姻,我們就不用像現在這樣遮遮掩掩的了,你也不用擔心會被爸媽發現,是不是?”
他吻了一下程缪的頭發,興致勃勃的規劃起他們的未來,說着說着,仿佛已經到了倫敦,在那裏生活了。每天一起醒來去倫敦塔橋散步,一起去邱園賞花,一起在倫敦眼上看落日……
程缪蜷縮在他懷裏靜靜的聆聽着,跟随他的描述去想象那個畫面,雖然知道那是既不可能的事,但只要想一想,就幸福得融化掉。
小源長大了,會為他們的将來打算了……所以他更不可以成為小源的拖累。
假期接近尾聲的時候他們的父母也度假回來了,他們一起回去吃團圓飯。在長期的火熱愛昵之後又要裝作若無其事的,重新回歸兄弟的模式,兩人都有些不自在。畢竟他們要欺騙自己最愛的親人們。
晚餐時他們都不太敢看對方的眼睛,反而讓家人們覺得有些奇怪。
“怎麽才一個夏天的功夫,小缪和小源感覺生疏了呢?”
“男孩子大了嘛,說不定是有女朋友了吧?”
“別亂說,我才沒有女朋友呢!”
“又沒說是你,說不定人家小源先有女朋友了呢,你這孩子傻乎乎的一看就是缺心眼的,女朋友什麽的就不說了,我們都擔心你會抱着莫奈的畫過一輩子。”
“對啊,小源比你帥,在學校裏可受歡迎了,聽說還有什麽親衛隊吧?”
“哼,他敢亂交試試!”
餐桌上出現片刻的沉默,小源的爸爸媽媽都沒說什麽就自己一個人說得這麽嚴厲是有點兒不對勁兒,他感覺到氣氛不對立刻極力挽救:“我,我的意思是……小源還小,馬上就要高考了,不能交女朋友。學業為重的對不對?”
“沒錯,小缪果然要比小源懂事多了。男子漢當然是以事業為重,先立業再成家。”
看着小源父親一臉嚴肅的說話,程缪突然覺得心裏毛毛的。如果叔叔阿姨知道自己這個“懂事”哥哥把他們的寶貝兒子帶壞了可怎麽辦?
他們跟自己家不同,經營醫院的父母一早就放棄讓自己繼承衣缽學醫的想法,向來都是采取“放羊”政策的。可小源家不同,他的父親經營的企業這些年越做越大,怎麽看他都是希望小源能繼承他的事業。他們當初為了治療小源的自閉症,聽取了心理醫生的建議讓小源生活在較為普通的環境裏,跟其他孩子多多接觸。後來雖然小源的病症好了,但對自己很依賴,他們就一直都沒有搬家。一旦家長們知道了真相會怎樣?叔叔對小源抱有那麽多的期望,一下子就都落空了。
這天夜裏他們再次回到自己兒時的房間,但不知道為什麽,誰都沒有打開那扇隔門,誰都沒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