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7
這一年結束,程缪以毫無疑問的成績獲得獎學金,也賣出了人生第一件作品。
為了慶祝他告別十八歲,父母決定要送他一件特別大禮。在汽車和自立之間,程缪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對于他來說,不論是母親為他選的蓮花跑車還是父親選的奔馳G55都過于招搖了,他寧願跟大部分男孩兒一樣,在十八歲時離開家,自給自足。
他知道如果自己繼續住在學校宿舍裏,某個家夥一定會精神崩潰的,所以宣布獨立之後的第一件事就去找房子。可他身上的積蓄不超過五位數,又不想靠爸媽太多,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城市想要選到一個合适的地方相當困難。最後他在學校附近找到一個頂樓加蓋的簡陋一居室,作為他離家後的第一個落腳地。
小源幫他把畫板和行李箱搬進來的時候,房間裏空蕩蕩的,別說家具全無,就連玻璃都是殘缺漏風的。但程缪卻對這個空房間相當滿意。
“多好啊,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了。”
他沒有聽錯吧,程缪剛才說“我們”?
“還愣着幹什麽,把東西放下我們就下樓去了。有好多東西要買呢,掃帚,拖布,水桶,窗簾……不不不,窗簾什麽的太貴了,小源我們去看看,運氣好也許這小區裏會有什麽人丢出來的沙發之類的可以撿回來。啊,早知道開車過來就好了。”
“我讓爸爸開過來。”
“不行。”
“那讓媽媽開她的過來?”
“不行!”
“那我打電話給叔叔……”
“唉!”程缪搖着頭一臉老成的扶住小源的肩膀,“孩子,你哥哥我已經宣布自立了,明白嗎?”
“然後呢?”
“所以以後我不再能靠父母了,什麽都要自己來。”
“嗯……你是說每年一萬多的學費和那些顏料啊畫布啊那些死貴死貴的東西,還有這裏一年兩萬的房租都要自己賺?程缪哥你确定嗎?我怎麽記得你昨天還問我借了一百塊錢去偷買麻辣小龍蝦,而且還沒分給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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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源……你……你突然說這麽多話,我好不習慣……呵呵,呵呵呵……我是說盡量獨立啦。學費什麽的,那個不算……但是以後生活費我都要自己賺!我說到做到哦!”他爬到高處保持着金雞獨立的姿勢大聲宣布:“從現在起我要自己養活自己了!
我程缪,已經是個有擔當的男人了!”
小源完全沒理會他在說什麽,只是看着他站在高處便擔心的擡着頭,舉雙手護住他。
“小,小心……小心腳……”
程缪笑嘻嘻的,突然臉色一變身體顫抖起來:“哎呀,小源……我腿麻了。”
“快下來!”
“好啊,你要接住我哦!”
他張開雙臂愉快的飛下來,也不管自己有多沉,沖着小源就去了。小源接住了他,随後兩人一齊倒在灰撲撲的地板上。腦袋磕得生疼,但程缪的話讓他心輕快的飛上了天,什麽疼痛都丢到一邊去了。
“我們找到家了,是吧?”
這次他聽清楚了,程缪說的是“我們”,他用力點了點頭,也開始喜歡上了這個空蕩蕩的房間。
他們用了一下午的時間去大采購,除了清潔用品和一些生活必需品之外,程缪買了一大堆的白布,自己裁成窗簾和幔帳,他們沒有買床,小源回了趟家順便用他老爸的路虎把兩人的床墊搬了過來。長長的白色幔帳下面只有兩張拼在一起的床墊,怎麽看怎麽像是戶外野營的帳篷。
髒兮兮的牆壁被他們粉刷一新,地板也露出木質的原色。搬家用的紙箱子巧妙的組合在一起,變成一個簡易儲物櫃,再支上畫架,挂上程缪的畫作,這極簡的房間裏到多了幾分藝術的氣息。
房間整理完畢程缪又打起了天臺的主意,他特意為雜亂的攀援藤蔓支起木架,把剛買回來的蘭花固定在欄杆上,又在荒廢已久的花圃裏撒了蝴蝶蘭和太陽花的花籽。期待着不久之後,這裏會變成一個花香四溢,賞心悅目的小天地。他找到廢棄的戶外小桌凳,把超市買回來的速食倒進潔白的餐盤之中,再加上紅酒和蠟燭,晚餐也布置得像模像樣。
等到小源扛着舊沙發氣喘籲籲的走進來時就看到這樣的一幕,程缪抱着膝靠坐在天臺欄杆上,身後枯萎的藤蔓中生出一片新綠的色彩。夕陽照映在他臉上,染出一抹微醺的紅暈。他們之間搖曳的燭火,暖融融的跳動着,就像是他此刻悸動的心。
“辛苦了,小源。我們吃飯吧。”
他說出這句話的語境搭配他現在的表情,還有這一桌燭光晚餐,小源突然有種新婚燕爾的感覺。
錯覺也好,他很享受這一刻兩人獨處的時光,哪怕盤子裏的牛排已經冷掉,薯條硬的咬不動。這個該死的天氣在外面帶上半個小時就冷得雙腳麻木,他的心裏卻一直暖融融的。
“鑰匙給你,免得我自己老是搞丢。”
“不怕我半夜溜進來偷東西?”
“這裏還有什麽值得偷的,白癡……”
“你啊。”
他借着酒意開玩笑,幸好程缪并沒有聽出這句話有什麽不對,依舊笑呵呵的勾着他的脖子反問:“我還用得着偷嗎?一直都是你的啊。”
這一晚他們睡在一起,風從窗戶縫隙裏灌進來,格外的冷。為了取暖他們喝了很多酒,蜷在被窩裏緊緊的抱在一起。程缪好玩似的直往小源懷裏鑽,喝醉的他總是很可愛的,不論別人讓他做什麽他都乖乖的點頭,十分聽話。
“你喜歡我嗎,程缪?”他故意不喊他哥哥,程缪也沒生氣,懶洋洋的點了點頭。
“那親我一下好不好?”
“嗯?”
他微微睜大眼睛,确定眼前的人是小源之後又放心的閉起來,醉醺醺的搖着頭:“不要……會害羞……”然後又用手指勾着小源的頭發,像是要試探他一樣故意靠的很近,“你敢親我嗎?”
“敢。”
蜻蜓點水般的碰到他的嘴唇,味道太好,又惹得他意猶未盡的舔了一下。
程缪撅着嘴,不服氣的瞅着他:“沒出息,敢不敢親久一點兒?”
黑暗中那綿軟的語氣裏帶着一絲撩人的挑逗,小源被他勾得血氣上湧,一翻身壓在他身上,緊緊貼着他的嘴唇笑道:“你說我敢不敢?”
“不敢……”
于是qinfan到最深處,濕熱的舌尖掃過口腔內每一個角落,像是要把他從內到外徹徹底底的占有了。心底最深處的邪惡欲念被瞬間點燃,将他燒得滾燙。兩具身體彼此糾纏,貼合得不留一絲縫隙。小源喘着粗氣問:“做點兒更刺激的?”
身下半天沒有動靜。他擡起身看了一眼,程缪雙眼緊緊閉着,被親到紅腫的雙唇濕潤的微張着,呼出平緩的氣息。
“程缪?”小源不甘心的拍了拍他的臉,見他毫無反應,只是嘴裏一個勁兒的哼哼。“程缪……你醒着的吧?程缪?”
“嗯……小源,好兄弟……一輩子,一直好……”
小源怔了一下,認命一般地輕嘆道:“好夢,哥哥。”,說罷湊到他嘴角上親了兩下,一臉無奈的跑去沖冷水了。
再這麽多個幾次他覺得自己一定會崩潰的。難道程缪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早已經超過朋友了嗎?做到這個份上還坦然的把自己當成朋友,是兄弟,他到底是有多麻木?!
他不知道自己在浴室裏呆了多久,出來的時候凍得嘴唇青紫,腦袋都麻了。他不敢鑽進之前那個暖和的被窩裏,生怕自己冰塊一樣的身體會把程缪給凍着。他蹑手蹑腳的走過去,趴下來,耳朵貼在幔帳外,聽見他孩子般均勻而輕微的呼吸。他一直維持着這個姿勢,直到手臂發麻了才慢慢的轉過身,靠坐在幔帳外。他不敢保證自己再進去裏面能不能把持得住,順手抓起身邊的酒瓶,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殘酒,直到天亮。
清晨來臨的時候,他盯着那一點一點升起的紅紅的日頭,終于困乏得睡着了。
恍惚間,仿佛有清涼的東西觸碰到他的嘴唇,輕輕柔柔的,一直停留在唇上。他不知道這究竟是夢還是現實,如果是真的,落在唇上的力道為什麽那麽輕柔?可如果這只是個夢,為什麽他會強烈的想要醒過來?
他睜開眼,只見程缪抱着雙臂坐在床墊上,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小源撩開幔帳跟他打招呼,程缪像是被他吓了一跳,臉上的笑容有些倉促。
小源擔心的握住他的手,覺得他的掌心濕乎乎的,還微微顫抖。
“不舒服嗎?”
程缪瞪了他一眼,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你問誰呢?誰不舒服?你在外面坐了多久,一整夜都沒睡是不是?”
“睡不着,”他和程缪對視了一下,不由紅了臉,讷讷地說:“跟你在一起會做夢……”
短促的沉默中只聽見自己渾濁的呼吸聲,程缪來到他身邊,無奈的放軟了語氣:“真是長大了,都不知道你腦子裏想些什麽。
以前我們睡一起不都好好的?你嫌棄哥哥了?”
小源不敢看他,心裏默默的反駁:“應該是你嫌棄我吧?”
程缪抱住了他,眼皮貼在他額頭上試了試溫度,一遍不夠又反複做了好幾次,直到小源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程缪的嘴唇有意無意的蹭到他的鼻尖和臉頰,明明是如此暧昧的動作,他卻做得比情侶更加自然。
“還好沒發燒。等會兒我拿點藥給你吃,出來的時候我媽硬是塞了我一箱子的藥,估計把她們醫院的藥都搬給咱了。你可千萬別給我生病了,不然我沒法向你爸媽交代。”
“跟他們交代什麽?”
“你把我當哥哥,我自然要照顧好你,不然叔叔阿姨怎麽放心把兒子交給我?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你不肯說話把我都氣哭了。
我氣得不想理你,結果你當天晚上就發燒了,一直說胡話。我可害怕了,是我害你病的。那以後我都沒好意思去找你……你那麽信任我,所以我不能害你。”
“才沒有。”小源也摟住了他,賭氣的把頭枕在他肩窩裏,“哥哥不理我才是害了我……我也害怕,怕惹你生氣,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傻瓜……”
“嗯,傻瓜。”
他們的關系還像之前一樣,最好的兄弟,最知心的朋友。
搬離宿舍之後程缪的生活比之前更加簡單了,他有膽量宣布自立是因為找到了一個願意購買他畫作的家裝商人,以每幅800-2000元的價格向他購買裝飾用的油畫。他所擅長的風景畫頗受歡迎,每月的訂單逐步增加。所以除去上課之外,程缪的所有時間都用在畫畫上。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有時候連續兩三天不吃也不睡,只靠着咖啡提神。在旁人看來苦行僧一樣的生活他卻過的甘之如饴。
如果不是小源變着法的買一些營養餐品強迫程缪吃下去,用不到一個月他就會病倒了。小源經常趁着晚自習的時候去找他,路上順便捎一些吃的和生活用品,晚上就在他那裏過夜。到了周末兩人一起回家,但程缪惦記着畫畫,經常是一吃完飯就匆匆趕回去。
他租的那個頂樓小屋更像是他的個人畫室,四五個畫架上放着同時開工的畫作,雕塑用的膠泥和一些雜七雜八的繪畫工具丢得到處都是。唯一整潔的就是睡覺的地方,也是小源唯一能呆的地方。程缪特意為小源做了一張能放在床上的簡易小矮桌,把他的參考書整齊歸放在靠床的牆角。小源躺在幔帳裏看書,他在外面畫畫,互相都不幹擾。
到了夏天頂樓熱得要死。他們沒有裝空調,只買了一臺二手電扇胡亂對付。周末的下午,程缪在給新作起稿,小源在幔帳裏熱得受不了,索性收了床墊,四仰八叉的趴在冰涼的地板上。程缪弄了一杯加冰的蘇打水擺在他眼前,安撫的摸了摸他的頭。
“再忍一忍,等畫完了咱們去超市裏去吹冷氣,找個好地方溫書。”
“嗯……”小源熱得不想動,他不明白為什麽程缪要這麽急着自立,他父母的醫院明明就很賺錢,也只有這麽一個寶貝兒子,只要他開口,別說是空調了,就是他想要一套消夏別墅他們肯定都會毫不猶豫的答應。想到父母商量過這個夏天去夏威夷旅行,他搖了搖程缪的手,懶懶的說:“暑假爸媽要去夏威夷,我們去嗎?”
“你想去就去吧,假期裏我想打一份工。”
“打工?哥哥去洗盤子?”
程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揪着他的鼻子解釋:“我的一個老師工作室缺人手,讓我過去幫忙。”
“那個留學回來的二流子?”
“別那麽說,那是我老師。”
小源對那家夥有印象是因為之前他去程缪學校等他下課的時候,那人走過他眼前特意停下來,還跟他說話。輕佻的樣子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我讨厭那家夥。痞子,流氓,他會對你不好的。”小源一伸手抱住他的腰,程缪拿他的教科書砸在他頭上,笑罵了幾句便繼續去畫畫了。小源看了一會兒書,恹恹的,昏昏欲睡。他有些無聊,放下書去翻書架上的東西,他發現放書的隔板有些不穩,便往裏推了推,這一動,隔板下面露出黑色的一角,是個速寫本。真是的,這家夥就喜歡亂丢東西。小源一邊鄙視那個粗心大意的家夥一邊翻開速寫本,他翻了幾頁,呆住了,繼續翻下去一直看到最末尾,只覺得腦子裏“轟”的一聲巨響,頭皮發麻,心怦怦直跳。
這速寫本從頭到尾都是在畫同一個主題,就是他。開頭幾張是他臉部的特寫,五官描繪的很細致,表情也很生動。可再往後翻,全部都是他的裸體。這幾天太熱了所以他一直裸睡,經常是□的躺在地板上,毫無顧忌。回想程缪看他裸睡的表情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依舊笑眯眯的,偶爾也會那他那裏的尺寸開玩笑。
可這些畫是怎麽回事?看得出來這些都是最近畫的,最後一幅就是一個星期前。
“畫得怎麽樣?”
程缪不動聲色的來到他身後,溫和的笑容裏帶着一絲緊張的情緒。
小源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程缪把完成的手稿遞給他,畫上用嘴叼着吸管,一臉無聊的男子就是自己。他畫的真的很好,就連眉宇間的那一道褶皺都細致的描繪出來,草草的幾筆就讓畫中的自己活了過來。
“我……一直把你當做模特,人體課看到別的模特,心裏就在想了,如果小源能做我的模特該有多好……後來你去了我們寝室,真的做了我的模特……可是那次的作業老師給了我A-,他說我畫的不夠真誠。所以我一直在畫你,不知道要怎麽畫才能把你畫得……畫得好……你怪我嗎?”
小源條件反射似地搖了搖頭,腦袋裏已經亂得像一團亂麻,耳邊一直回響着那句:“所以我一直在畫你。”
“為什麽想畫我?”
程缪沒有回答,指尖順着他結實的肌肉線條往下滑,慢慢的來到下面,用一種癡迷的聲音輕嘆道:“又有反應了呢……小源有反應的時候,心裏在想些什麽?”
心跳加速,連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他極力掩飾着,卻忘記自己的呼吸已經粗重如牛。
要死了!所有的血液都在往一個地方湧。
手中的畫紙被移開,程缪看着他的眼睛,慢慢的自己解開襯衫扣子……
“程缪……”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寬衣解帶,除去衣物的動作充滿了挑逗。
他們不由自主的靠在一起,程缪的手指涼涼的,像夏天吹過來一陣涼風,小源立刻發出一聲很舒服的嘆息。程缪的眼裏載滿情誼,仿佛要溢出水來。
“吶……我看到超市裏老是擺着這個,小源知不知道是什麽?”
他在自己面前撕開一個方方正正的塑膠袋子,天真的看着自己。小源無法回答,只剩下一陣陣閃電般的酥麻傳遍全身。
輕柔的吻落在小源的唇上,喉結上,下巴上……呢喃着發出讓人瘋狂的邀請:“還等什麽?你早就想這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