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一個檸檬糖

第6章

兩個人坐在一起，都感覺這是教室裏最特殊的地方，像有聚光燈從上面打下，害怕同學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不敢輕舉妄動。

但實際上并沒有人在意他們。

桌子靠在一起，像是兩個人的肩靠在一起一樣。陸思遠拿出練習冊寫了兩筆，更多的是看着題目發呆，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麽。

溫成傑早把手機收進了褲子裏，裝模作樣看自己的英語書，眼睛眨也不眨，耳朵卻在注意身旁人的呼吸聲。

挂在心上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就坐在自己身邊，像是夢一樣不可思議的場景居然真的實現了。

兩個人沒有過多的交流，卻又都在期待時間慢一點，再慢一點，最好這節英語課永遠不要下課才好。

英語課老師的聲音為他們不經意間的觸碰遮掩，表面一派無所謂，內心卻是驚濤駭浪，為自己的動作唐突覺得不該，又因為短暫的接觸而驚喜。

抱着同樣想法的人，坐在一起蠢蠢欲動，卻又裝出雲淡風輕，就連開口的每一句話都小心斟酌。

“題目做完了嗎？那我翻頁了。”溫成傑輕聲問。

陸思遠點點頭：“你翻吧。”

離下課還有十五分鐘，溫成傑上課看片被發現的時間點馬上就會過去，陸思遠全神貫注盯着牆上的時鐘，只要過了那個時間點應該就沒有關系了。

王婆在黑板上寫下等待翻譯的句子，陸思遠擔心溫成傑又被提問回答不上來，故意問他：“第二個句子要怎麽翻啊？我兩個單詞不認識。”

溫成傑的心一節課都在陸思遠身上，王婆講的幾個不在書上的重點單詞根本沒聽，但是他又不想在陸思遠面前顯得無知，看了眼黑板說：“你等一下，我查個單詞。”

姓溫的動作太快，陸思遠來不及阻止，他已經把手機握在了手裏。

“別查了，翻不出來也沒……”

陸思遠側頭看他，眼睜睜看着他打開鎖屏，已經下載好的視頻直接蹦了出來，強烈的視覺沖擊讓陸思遠一下說不出話來。

還真是這種片子啊……

陸思遠脆弱的心理又挨了一記老拳，之前心中為溫成傑開脫的話都被打成了碎末渣子。

嗯嗯啊啊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雖然溫成傑眼疾手快關得快，但是教室裏已經死一般的安靜。他連忙去看陸思遠，發現這人抿着嘴紅着臉連着眼睛也紅了一圈。

完了。

溫成傑想要解釋，但王婆已經走到了他的桌子前面，一臉嚴肅向他伸手。

辦公室迎來了溫少爺和他的臨時同桌，陸思遠第一次直面三堂會審，人還在之前的畫面沖擊中沒有反應過來，對三位爺的問話反應遲鈍。

“陸思遠，為什麽你們兩個上課坐在一起？”

溫成傑：“因為思遠忘記帶英語書了，所以和我坐在一起。”

“手機……”

溫成傑搶先一步開口，為自己解釋：“我不是故意，這個視頻是有原因的……”

改了名字的數學視頻再次登場，等到溫成傑說完，在場老師的表情都緩和了下來。老張拿着手機看那幾個教學視頻，忍不住點頭：“這個老師講得不錯。”

溫成傑不在乎老師們的看法，轉頭看向還有點愣神的陸思遠，眼睛和耳朵還有點紅，但已經比之前好了很多。

比起解釋給老師聽，他更想讓陸思遠明白，自己行的端坐得正，真的不會在上課的時候看片！

陸思遠站在一邊聽着溫成傑的解釋，又親眼看到了那兩個教學視頻，他回想起昨天自己對溫成傑解釋的不相信，反應過來自己是什麽品種奇特的蠢豬。

嘴上說喜歡他，心裏卻連他的解釋都不相信，這算是哪門子的喜歡？

自己根本就不配說喜歡他！

王婆坐在旁邊一臉不爽：“溫成傑，就算這不是那種片子，可是你上課看數學視頻幹什麽？”

陸思遠回了神，立刻向王老師道歉說：“對不起老師，是我問溫成傑單詞意思，他才拿手機出來查的。”

他說着還鞠了一躬：“真的對不起，王老師。”

都是他的錯，要是自己老老實實上課，不多嘴那一句，溫成傑就不會把手機拿出來，也不會有後面的事。

明明馬上就可以順利上完課，都是他多此一舉，都是他害得溫成傑又要被人議論。

“對不起。”陸思遠覺得都是自己的錯，不相信溫成傑在前，讓他把手機拿出來在後，心裏自責難過連帶着眼睛又熱又漲，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

他趕快伸手擦了一下，但已經被王婆發現。

陸思遠長得乖巧，平日裏聽話又安靜，老師們都喜歡這種聽話的學生，現在見他一個男孩子都開始擦眼淚，王老師立刻軟了聲音。

“哭什麽啊，老師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王老師扯了兩面巾紙遞給他，“快擦擦眼淚，怎麽一個男孩子這麽容易就哭啦。”

溫成傑握緊了手：“陸思遠眼睛有點過敏，容易流眼淚。”

“行了行了，別哭了。解釋清楚以後上課就不要再這樣了，有不懂的內容直接問老師。”姜爺又教育了兩句，讓兩個人回去上課。

陸思遠眼淚不流了，但是眼睛還有點紅。溫成傑走在他身邊，聽着身邊人吸鼻子的聲音，自覺都是自己的錯，讓陸思遠流眼淚。

兩個人走下樓梯，陸思遠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伸手抓住了溫成傑的手臂。

“對不起，都是我讓你查單詞。”陸思遠的聲音還帶着鼻音，哭過的沙啞聲讓人心軟：“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溫成傑又要被人議論，這都是他的錯，重來一天也沒有阻止這件事，如果明天還能重來，他一定一定不會……

“這不是你的錯啊。”溫成傑輕聲說：“你為什麽要道歉呢？”

陸思遠一愣。

“你只是問我那兩個單詞的意思。是我要拿出手機，也是我下了那個視頻，這個和你都沒有關系。”

溫成傑頓了頓，伸手将陸思遠流到下巴的眼淚擦掉，靠得近了，他才發現原來陸思遠左邊嘴角邊有顆不明顯的小紅痣。

他一瞬間晃神，但又很快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靜：“比起這些，讓你流眼淚的我才要向你道歉。”

初秋的風吹進教學樓，教室裏朗讀的聲音從窗戶裏漏出，同那些風和陽光混雜在一起吹過兩個人的身旁，吹散了陸思遠心裏那些關于溫成傑的迷茫。

他心軟了又軟，似乎印象中那尊屬于溫成傑的金身從來就沒有破碎過，他還是同印象裏一樣的溫柔，一樣的好。

陸思遠一笑，将眼眶裏剩下的兩滴眼淚擠了出來：“我只是眼睛過敏而已，很快就好。”

溫成傑笑了笑：“我知道。”

回到教室不可避免的，兩個人都接受了來自同學的注目禮，特別是陸思遠紅紅的眼睛更讓呂雯和盧榮黑了臉。

溫成傑坐在椅子上拿出語文書，表面上是看書，心裏卻都在想身邊的人。明明就只相隔一條走廊，卻要在心裏臆想他的模樣。

陸思遠的眼睛已經紅了一圈，過敏會不會更嚴重？他到底相信了自己的解釋沒有，是不是還在因為自己自責？

繁雜的想法在溫成傑的腦袋裏打轉，思緒萬千主語卻都是坐在身側的陸思遠，關于他關于今天。溫成傑想起那雙因為自己哭紅的眼睛，像是在在心裏打下烙印，讓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今天，不會忘記那聲沙啞的對不起。

手指将語文書角扣卷了邊，擦過陸思遠下巴的手指上似乎還殘留着眼淚的濕潤，溫成傑稍稍偏頭看向身旁的人。

他想，如果自己當時能夠抱抱陸思遠就好了。

多大點事，根本不值得陸思遠掉一滴眼淚。

下課時候兩個人都收到多方安慰，只是這一次看片哥的外號并沒有出現，當時溫成傑眼疾手快，只讓視頻裏的聲音響了一下就掐掉，除了他和陸思遠還有老師們，別的人都不知道他究竟用手機幹了什麽。

單丹也只是圈着他的脖子感嘆：“是條真漢子，上課玩手機。”

溫成傑推他：“我現在不是很想跟你說話。”

“別啊，我又沒有惹你。”單丹挨着溫成傑：“不過有件事我得提醒你，我們家大外甥雖然嘴巴欠了點，但是從小就聽話，你別扯着他上課瞎搞。”

溫成傑從來沒有覺得陸思遠嘴巴欠，倒是單丹這張嘴吧嗒吧嗒讓他心煩：“我什麽時候扯着他上課瞎搞了，還他/媽不是你害慘了我。”

兩個人拉拉扯扯推推搡搡，盧榮看得翻了個白眼，拖着椅子又靠近了陸思遠一點。

盧榮：“小陸啊，我怎麽看都覺得溫成傑這人能和單丹玩一起，都不是啥好人。”

陸思遠反問：“盧寶玉，在你心裏我們班男生裏有好人嗎？”

“你怎麽說話呢？你就是好人啊。”盧榮一拍桌子看呂雯：“這是朋友的忠告，呂雯，你說是不是。”

呂雯正抽濕紙巾給陸思遠敷眼睛：“別扯那些沒用的，我尋思我認識你這快十年，打架也沒見你哭，你這就去趟辦公室，怎麽還哭上了？”

陸思遠哼了一聲：“三堂會審，你以為那架勢不吓人？”

“得了吧你。”盧榮哼了一聲：“初中的時候你跟人家對打，那架勢要比三堂會審吓人多了。”

溫成傑坐在一邊看呂雯給陸思遠敷眼睛，伸手一推單丹：“走，陪我去趟小賣部。”

單丹一愣：“幹嘛啊，馬上要上課了。”

“跑着去，來得及，你不去就算了。”溫成傑推開他往教室門口跑，單丹罵了句娘，拔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