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槍]二次錯誤

第14章

~*~

五年後，阿其波盧德家族人偶研究所。

“布魯克，最後再檢查一遍，确保各個環節沒有任何差錯。”肯尼斯站在召喚法陣前，對身旁的布魯克下達指令。

“是。”布魯克應聲道，轉身便指揮手下的研究員，再一次對魔法人偶、召喚法陣、地脈中的魔力強度進行檢查和确認。

肯尼斯看了眼手中施有保護魔法的木盒，裏面裝着的是用于召喚英靈的聖遺物，和上次被韋伯弄錯後拿來的一樣，都是一小節迪盧木多奧迪那用來綁□□的繃帶。這次他親自前往迪盧木多的故土，再三确認無誤後才将聖遺物帶了回來，絕不會出錯。

最初，肯尼斯認為，召喚出迪盧木多是他犯下的第一次錯誤，憤怒之下強行和迪盧木多發生關是他犯下的第二次錯誤。後來，他認為這種想法才是錯誤的，和迪盧木多意外的相遇是奇跡而不是錯誤。事實上，他犯下的第一次錯誤是将奇跡當成了錯誤，第二次錯誤是直到失去後才明白這件事。

不過，還來得及，他還有機會。

五年來，他潛心研究利用煉金材料導出和使用魔力的課題，終于在一年前有了重大突破，他和研究所制作出加入特制煉金材料的木質魔杖，只要使用這種魔杖，用一句啓動咒語連接魔術回路和魔杖，被切斷魔術回路的肯尼斯就能過即時調用魔力使用魔法（參考HP的魔杖）。随着研究繼續推進，魔杖也不斷改進，如今魔力運轉效率已經高達85%，足夠肯尼斯應對大多數情況了，其中就包括——吟唱召喚英靈的咒語。

同時，人偶研究所也在加快速度制造新的魔法人偶，肯尼斯更是親自參與其中，和上次相比，這次制作的人偶有許多改變。其中就包括給靈核連上了貯藏魔力的煉金部件，借用了制造魔杖的技術，不需要魔法陣就能通過咒術補充魔力，并且儲存魔力的容量更大，全效運轉也可以供英靈戰鬥一個月，通常情況下，一個月檢查并補魔一次就足夠了。

按照以往經驗，制作用于英靈附身的魔法人偶需要十年左右的時間，不過在肯尼斯的敦促之下，人偶研究所每年放假不到十天地高效工作，終于在事件發生的五年後，将用于召喚的魔法人偶制作完畢并通過了三道最終檢查程序。

今天，正是這個季度內，阿其波盧德家族領地內地脈魔力最強的一天，半個月前研究所觀察到了這個日期，肯尼斯就開始着手和研究所籌備着召喚英靈的事宜。站在召喚陣前，肯尼斯讓布魯克做最後的檢查，只要一切正常，那麽就可以開始召喚儀式了。

“迪盧木多。”肯尼斯輕聲念出這個名字，抓緊了手裏的木盒。

事件發生後，肯尼斯不知道有多少次在夢中再次目睹那絕望的一幕，刺穿胸腔的紅色□□，空洞的胸口，血紅色的雙眼，暗金色的眼淚，似乎是在遠方呼喚他名字的熟悉聲音。每每從夢中驚醒，肯尼斯就恨不得扯下脖子上的吊墜狠狠扔出去。迪盧木多這個蠢貨！

然而每次他剛抓到吊墜，卻又沒辦法下手。迪盧木多在現世逗留的時間太短，幾乎沒留下什麽痕跡，這個吊墜，算是僅存不多的回憶了。所以他最後只能放下手，起身披上睡袍，然後去樓下研究室裏，打開角落裏的木箱，對着迪盧木多留下來的那具人偶軀殼，抱怨幾句。

不過，待會兒見到迪盧木多，倒是可以直接開罵了。肯尼斯想到馬上就能将五年來的怨念統統抱怨給本人聽，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哼，絕不會輕易饒過你！

“肯尼斯，确認完畢，所有環節都正常，沒有問題，可以進行召喚儀式了。”布魯克說着，示意手下的研究員将魔法人偶搬進召喚陣的中心，“不過，肯尼斯，我還是得提醒你一下。召喚來的英靈只是那些人在現世的投影，都是沒有任何記憶的白紙，在現世的記憶随着靈核破損也就一并消失了。五年前那些事，再召喚出來的迪盧木多一點兒也不會記得。”

“我知道。”肯尼斯說。

“你知道就好。”布魯克無奈地看着他，“那你确定還是要召喚他？”

肯尼斯看着擺放在魔法陣中心的人偶，有些晃神，好像回到了六年前。這個人偶在外表上和六年前并沒有差別，雖然材料和性能都改進很多，但看起來都像是等身大的素描關節人偶，在召喚成功被英靈附身後才會具現化為英靈本身的模樣——黑發金瞳的美貌男子。

不過，很多事都和六年前不同了。

肯尼斯的眼神很堅定，他說：“布魯克，我确定。如果不是他，我也不想要其他的從者。至于他記不記得……那不重要。”雖然他已經下定決心，但是他心裏仍然抱有一點期望，五年前在迪盧木多身上降臨過一次奇跡，今天是否會再次降臨？

“好吧，你決定。”布魯克聳聳肩，“別緊張，進去吟唱咒語吧。”

肯尼斯點頭，他走進魔法陣，再次打開手裏的木盒，确認那是他從迪盧木多故土帶回來的繃帶後，才将木盒蓋上，緊緊貼着人偶，放在了魔法陣的中央。

說實在的，他的确有些緊張。第一次他想召喚亞歷山大大帝，出現在魔法陣裏的卻是迪盧木多奧迪那；而這一次他只想召喚迪盧木多，絕不能出現任何意外！

他深呼吸了幾次，才從長袍內袋裏抽出魔杖，先念了一句連接魔術回路和魔杖的啓動咒語，再開始吟唱召喚英靈從者的冗長咒語。他緩慢地，一字一句地念着既定的語句，卻在最後一句時，聲音出現了細微的顫動。

“……以令咒為系，穿越時之洪流現世于此，吾之從者，迪盧木多奧迪那！”

魔法陣上不斷湧動的魔力此刻暴漲起來，形成一道旋風将召喚陣中心的人偶包裹在其中，洶湧的魔力發出刺眼的金色光芒，使得在場的人無不緊閉雙眼，肯尼斯也不例外。十餘秒之後，魔力之風如退潮般消去，光芒也随之消散。

肯尼斯聽着自己如雷鼓般的心跳聲，卻遲遲不敢睜眼。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在怕，怕睜開眼看見的是另一幅陌生的面孔。

“肯尼斯，睜眼！”布魯克看不下去了，他在一旁喊道，“是那家夥沒錯，你快睜眼！”

睜開了眼，肯尼斯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人，熟悉的結實身形，熟悉的黑色短發，熟悉的金色雙眼，熟悉的魅惑之痣。啊，是他，沒錯。原本打算痛罵他一頓的肯尼斯，此時卻忍不住被淚水模糊了雙眼，他上前一步，猛地抱住了對面的人。

“迪盧木多，你個蠢貨。”肯尼斯哽咽道，“歡迎回來。”

被抱住的人卻一臉茫然，他手足無措地看向了在場的其他人。布魯克見狀嘆了口氣，他對着求助的人搖搖頭，帶着其他研究員離開了這個房間。

奇跡，并沒有降臨。

~*~

那天，迪盧木多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站在自己對面，拿着一支魔杖，卻緊閉着雙眼的金發男人。估計對方年齡有近四十歲，眼底有淡淡的青痕，一副疲憊的樣子，但筆直的站姿和精致的着裝，顯示出他有不凡的教養和家世。

他腦子裏一片空白，只記得自己的名字，迪盧木多奧迪那，但是他看着這個陌生的男人，卻覺得十分親近。後頸下方有些發熱，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在說“這是你的主人，你要效忠于他，無論發生何事，必須以主人的安危和利益為優先”。

啊，這就是他要效忠的主君。

迪盧木多心中湧現出一股豪情，他凝視着對方，想要将主人的形象深深地刻在腦海裏。旁邊有人似乎說了句什麽，主人便睜開眼看向了他，他才揚起笑容準備向主人宣誓效忠，卻被對方猛地抱緊。

主人的聲音有些顫抖，像是哭腔：“迪盧木多，你個蠢貨。歡迎回來。”

回來？什麽意思？為什麽主人罵我為蠢貨？我做錯了什麽嗎？

迪盧木多驚慌失措地尋求救援，他看向剛才說話的人，那人卻對他搖搖頭，帶着其他人離開了房間，留下還摸不清現狀的他，和不再說話只是緊緊抱着他的主人。

後來，他得知主人的名字是肯尼斯艾爾梅洛伊阿其波盧德，是阿其波盧德家族第九代家主，也是召喚出自己的人。他們通過召喚契約施與兩人的因緣标記——令咒相連接，肯尼斯是主人，他是從者，是主人最強的矛與盾。

肯尼斯之後什麽也沒跟他解釋，只是讓他來人偶研究所學習必要知識。這兩個月，每天早上他都到人偶研究所來，由布魯克教導他一些最基本也是最初就應該掌握的事，中午便回去和肯尼斯一起用餐。

之後迪盧木多便陪在肯尼斯身邊，肯尼斯有時會去研究室進行實驗，有時會去各個研究所視察，偶爾也會在花園裏享受下午茶。他會讓迪盧木多做一些雜事，比如遞東西整理資料之類。作為肯尼斯的從者，迪盧木多認為在主人身邊随時待命是分內之事，一直形影不離并不是奇怪的事。

但讓迪盧木多不解的是，到了晚上就寝時間，肯尼斯也不允許他離開，甚至要求他睡同一張床，他覺得這有些超出從者的職責範圍。去主宅的第一天，管家就有向他介紹屬于他的房間，雖然當時管家說“這是您的房間，一直沒有變動過”讓他有些疑惑，但那間房間後來他一次也沒有進去過。

肯尼斯大人甚至連睡覺時也要自己陪着，是不是發生了什麽，才讓他這麽沒有安全感？迪盧木多不禁這麽猜想，但肯尼斯什麽也沒跟他說起過。

其實他在無意間也聽到了一些事，比如六年前肯尼斯曾經召喚過英靈從者，正是名為迪盧木多奧迪那的凱爾特神話英雄，和自己是同一位英靈；五年前，發生了綁架事件，從者在戰鬥中死亡，肯尼斯至今還保留着那位的人偶軀殼。

但也只知道這一兩句話，除了能解釋肯尼斯和管家他們偶爾說一些讓自己疑惑的話——大概是将自己誤當成了五年前的迪盧木多，而其他的事情他還是不明白。綁架事件的具體情況和那一年多時間裏的事，他全然不知，自然也不清楚是否和現在肯尼斯的表現有關。

他最近在想，或許可以向其他人詳細打聽一下，比如人偶研究所的布魯克先生。

“好了，所有該親自教導你的事今天就都說完了。”布魯克說着，将幾本書遞了過去，“這是有關從者的所有資料和現世生活的必要知識，你拿回去看吧，明天不用過來了。”

“謝謝您，布魯克先生。”迪盧木多道了謝，将書抱在懷裏。

布魯克擺擺手，說：“那麽，還有什麽問題麽？沒有的話，就回主宅去吧，肯尼斯應該還等着你用午餐呢。”

迪盧木多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問道：“請問，肯尼斯大人他……”

“如果是肯尼斯的事，你不如直接去問他。”布魯克直接插話道，“我只是負責檢查和維護人偶而已，別的事不太清楚啊……”

“啊，抱、抱歉。”迪盧木多聞言，有些尴尬地說。

“不過，我會跟肯尼斯說一聲的，有些事是該讓你知道。”布魯克拍了拍迪盧木多的肩，“趕緊回去吧，別讓他久等。”

迪盧木多向他微微鞠躬：“是，謝謝您！”然後便抱着書跑走了。

老實說，布魯克真的不想介入到這件事中。迪盧木多現在是一張白紙，很容易就能染上各種顏色，他不想讓自己主觀的複述影響到對方的判斷。其實當事者肯尼斯主動和迪盧木多談才是最好的，但肯尼斯不知道在搞什麽，這麽久了什麽也沒做。

“逃避什麽呢。”布魯克喃喃自語。唉，晚點跟肯尼斯聯絡一下吧。

迪盧木多抱着書跑回主宅，大廳裏擺鐘顯示離午餐正點時間已經晚了十來分鐘，他急忙走進了餐廳。肯尼斯坐在正對着餐廳門的方位上，正看着手裏的文件，聽到門口傳來動靜，才擡頭看向迪盧木多，顯然已經等候多時。餐桌上擺着明顯多于兩人分量的精致菜肴，而肯尼斯身旁的椅子已經拉開，桌面上擺着餐盤和刀叉，當然是為迪盧木多準備的。

“肯尼斯大人，抱歉，我回來晚了。”迪盧木多說着，将書放在了門旁的邊櫃上，徑直走到那個位置坐下。

“沒事，回來就好。”肯尼斯點點頭，說，“那麽，用餐吧。”

“嗯。”

兩人都遵循着良好的用餐禮儀，正餐時絕不閑聊，等到餐後茶點時，才會開□□談。迪盧木多低頭切着盤子裏的烤牛肉，偷偷地瞄了肯尼斯一眼。對方正在專心地切割着盤中的烤土豆，微微抿着嘴。他的眼底已經完全褪去了青色痕跡，看來這段日子休息得很好。

最初被肯尼斯突然的舉動吓了一跳，迪盧木多還擔心日後如何與主人相處。實際相處下來，他發現對方其實正如外表所示的那樣，是位有良好教養的紳士。肯尼斯熱衷于研究魔法和煉金，工作起來十分專注，其他時間話不太多，行事舉止都符合貴族禮儀。

迪盧木多已經了解到，肯尼斯是位要求嚴格的主人。如果自己做錯了，他會不留情面地直接批評；如果做好了，他并不會出言表揚，偶爾點頭已經是極大的贊許。對迪盧木多而言，這不是苛待，而是好事。因為嚴格的主君才能培養出優秀的下屬，肯尼斯對他嚴格以待，說明了對他有所期許。

不過有一點，在肯尼斯不工作而兩人又單獨相處的時候，肯尼斯偶爾會看着他，而當他問起是不是有什麽指示時，肯尼斯卻只是搖搖頭，然後将視線移向別處。或許是又将自己當成了五年前的迪盧木多吧，但是肯尼斯那時看向他的眼神，他實在看不透。

這件事讓迪盧木多有些在意，連同肯尼斯沒有安全感一事，一直都被他記挂在心裏。迪盧木多又偷偷看了一眼肯尼斯。直接問本人，真的可以嗎？但是除了這麽做，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了。迪盧木多決定在今晚就寝之前，趁兩人單獨相處時，和肯尼斯談一談。

察覺到迪盧木多在偷瞄自己，肯尼斯放下刀叉，用紙巾沾了沾嘴，再喝下一口紅茶，然後問他：“有事？”

啊！被發現了。迪盧木多有些尴尬地小幅度地搖了搖頭，頭低得更低了，他不敢出聲，繼續切着吃自己的那份烤牛肉。

“那就專心吃飯。”肯尼斯說罷，拿起了刀叉。

這家夥這幾天一直有心事的樣子，今天大概是忍不住了。肯尼斯将一小塊土豆送入口中，慢慢地咀嚼着。看來，最遲也就是今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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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次又爆字數了，5100_(:3」∠)_

繼續撒糖甜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