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1、
季家。
別墅的二樓左邊第一個房間，落地窗前站着一個身影，被歲月所侵蝕的背景已經顯得有些蒼老。他的手裏拿着一根煙，灰白色的霧氣在空氣中升騰着，飛舞着。好像變成了一張張猙獰的面孔在朝着他狂傲的笑。
書桌上整齊的放着一疊報紙。第一張是財經界最有影響的《財經日報》，而頭版上面的照片以及标題也成為了今天新聞的最火炒作目标。
季宇寒的手扣住一個女人的肩膀，她表情木然的站在那裏，另一只手被季宇晨拉過去。他的表情裏有了深沉的怒意……她的表情，她的臉……
季寧的腦海裏一直浮現着那個女人的臉，有種似曾相識的溫暖，只是看到就會讓他的心平靜的溫暖。
煙灰掉落在了地板上，他已經相得出神。
身邊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畢恭畢敬得站在季寧的身後，他的臉上有被歲月侵蝕的痕跡，皺紋一條條的在臉上爬行着。目光謙恭、正直。是季家的老管家。
“席管家。”季寧沒有回頭，站在落地窗前，凝神得望着窗外。
“是”。席管家走近了兩步，然後等着季寧說話。
“幫我去查一下她的底細。”
目光落在那一疊報紙上，他把煙放進了煙灰缸，然後沒有表情得坐了下來。打開電腦，處理一些公務。
席管家輕輕的關上了書房的門離開。手裏拿着那疊報紙，封面圖片上的女人的面容讓他忽然回想到了一些陳舊的往事。他微微皺眉，滿是皺紋的表情下有太多沉澱的過往被翻啓而出。
二十多年前，季家的別墅裏來過一位美麗的女人，她的出現如同一道閃電，讓少爺的心裏忽然明亮起來。一向寡言少語的他因為她的出現臉上開始漸漸出現笑容。當時他以為少爺已經找到了對的人，可以相伴一生快樂的走下去。而那道閃電卻也如一場剎那的錯覺，甜蜜過後便立即消散。
她離開的那天，少爺就像今天這樣站在落地窗前凝視着窗外的景色，在她離去的方向久久的不曾啓齒。也是從那天開始，少爺又回到了從前的模樣，他總是沉默不語，只一心投入到公務的繁忙之中，直到結婚，有了孩子，他在家裏家外的表情也都是一樣的。
……
“你……有愛過我嗎？”二十年前，季家的花園裏，季寧深情得凝視着莫筱蕭，輕聲得問着她。昏暗的燈光下，她得臉被照得微微發紅，目光裏滿是冷漠與溫柔并存的複雜視線。
她低垂下眼頰，看着腳下碎石子鋪成的路，久久的沒有說話。手裏提着行李箱站在季寧的面前，站了片刻，然後轉身走了。
他的語調裏有一種哀求的味道，而她卻不忍點頭給出心底最真實的答案。不願給他欺騙，于是黯然離去。
“我們……會再見的。而你，也會……幸福的。”望着她的背影，他對她說出了最後一句話。那離去的身影沒有停頓繼續朝前方慢慢的前行着。他看着她，直到她消失。知道她不會再回來了，低下頭，然後轉身慢慢的回到房間。
啓齒的溫柔。（四）
2、
“我們……會再見的。而你，也會……幸福的。”二十年前在季家花園裏，自己拉着行李箱慢慢的走出去，身後傳來了季寧的那些話，她欲阻止自己前行的腳步，卻最終還是沒有回頭。離開只是讓彼此都幸福的一種方式吧。
莫筱蕭坐在床邊，手放在床沿，握緊的手心有微微的汗水滲出。帶着女兒去參加那場宴會，其實只是給自己一個見他的理由而已。而他，并沒有看到自己吧。一直就是那麽光芒四射，又怎麽會發現在角落裏的她。
原來只是想在角落看着他，只是看看而今的他就已經足夠了。卻不料女兒撞見了季宇寒和季宇晨。床邊擺着幾份報紙，都與昨晚發生的事有關，她心中一緊，時光荏苒，過去的事情難道又要重新回來她的面前了嗎？
“她是我女朋友。”她站在人群中看到季宇寒把手放在了女兒的肩膀上，看到這一幕時她的瞳孔忽然變得深邃起來，有些微微的酸澀。目光望向不遠處的季寧，他的面容堅韌淡定。看向人群簇擁的地方，卻讀不出其中的心意。
他會發現她嗎……看到與她長得極像的女兒，他會想起她嗎……
莫筱蕭看着季寧，久久的凝視，卻沒有看見他的任何轉變。都已經是有家世的人了，而今，怎樣的生活都會将從前沖淡了吧。
正在她凝視思索的時候，門外傳來敲門聲。恍惚中回過神來，她起身去開門。是丈夫蘇瑞顏站在門外。他一步步走進卧房，然後目光落在了床上的報紙上。
“為什麽要帶糖糖去季家。”他看着莫筱蕭，聲音裏有些微微的怒意，接着說：“她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你知道發生這種事情會有怎樣的後果嗎？”
“……”莫筱蕭沒有說話，她看着報紙上女兒呆怔的表情，心裏又是一陣酸澀在翻滾。
“季寧，他會發現嗎？”聲音變得平緩下來，還生出些許擔憂。
莫筱蕭擡頭剛巧看見丈夫的目光。二十年了，他的心依舊還未平定嗎？還是會擔憂季寧與自己的那些曾經。
“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發現，那又怎樣呢？”
“但願他與你所想的一樣吧。”蘇瑞顏看着妻子的面容，他與她都已經在時光中漸漸老去，青春早已經不複返，而那些年所走過的路途卻依然如此清晰。
他和她，還有季寧。
擔憂的目光定格在了報紙上，女兒與身邊兩個男人……預感告訴他，這一切只是一個開始。而後面要發生的，都将是他所不可預知的事情。
啓齒的溫柔。（四）
3、
季宇寒的手中拿着一張泛黃的照片坐在沙發上看着，他的嘴角泛着笑意，而後目光變得溫柔起來。不記得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想看看這張照片，上面是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他們坐在一顆大梧桐樹下，小女孩手裏拿着甜筒微笑着遞給小男孩。臉上的微笑是最純粹的天真，就像是……兩個天使。
照片被他握得溫熱，他看得出神，然後聽到門外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請進。”他把照片放進了桌上的一本書中夾好，然後坐在那裏佯裝閉目養神。
門被推開，季宇晨穿着一身賽車裝出現在門口，他沒有進門，而是靠在門口眯着眼睛看着季宇寒。
“宇晨，怎麽今天來找我還敲門了？”
“親愛的哥哥，我這叫講禮貌。”
“噢！那親愛的弟弟，你有什麽事嗎？”
“我想來問問，今天的早報，你看完後有什麽感想？”季宇晨邊說邊順手将門關上走到了季宇寒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那弟弟你有什麽感想呢？”
“我覺得這真是太精彩了。”他邊說邊拿起桌上的報紙來，又仔細的看了看。目光停在那個女孩的臉上，輕輕的一個微笑出現在他的臉上，然後擡頭看着季宇寒木然的臉。
“說說吧，為什麽要說她是你女朋友呢？”
為什麽要說她是你女朋友呢？
……
季宇寒的眼角依舊微笑着。木然的面孔，與當年的季寧一模一樣。他坐在季宇寒對面看着他微笑，卻什麽也沒說。良久，房間裏有一種窒息的寂靜。
“如果我說我喜歡她才這麽說呢？”他看着季宇晨，語氣淡定得沒有任何情緒。
“難道你真打算找她做你女朋友？”
“是，你覺得怎麽樣？”季宇寒的語氣裏透出一股凜然的涼意。
“她看不上你的……”季宇晨聽完季宇寒的話，忽然笑了起來。臉上滿是得意的笑容。
季宇寒應和着季宇晨的微笑，嘴角上揚着卻沒有再說什麽。他的腦海裏浮現出昨晚那個女人的面孔，近距離站在她的身邊，那種氣息裏有一種溫婉的感覺，讓他想接近……卻又不敢靠近。
啓齒的溫柔。（四）
4、
只是一夜之間，仿佛全世界都已經知道了她的事情。她蘇格糖在季家出的糗事已經在朋友耳邊傳了又傳，一個個的慰問電話打來，然後她直接把手機按了關機。
坐在小區花園的長椅上。
此時已經進入了傍晚時分，天空上的月亮明淨透徹的散着寒光，已經入秋的空氣有些蒲薄的涼意，她坐在那裏看着頭頂那些忽而閃爍，忽而沉寂的星光，心底卻一直未能平定下來，就像是夜空中的繁星，一閃一滅都讓她難以釋懷。
朋友一個個的打來電話，卻獨獨少了一個人的電話。
舒天南，他真的已經不關心自己了嗎？還是，他沒有看到那些報紙上的新聞……
把頭埋進手心裏，她晃了晃腦袋。都過去了不是嗎？只是朋友而已，還在意些什麽呢？也許他正坐在家裏看着報紙上她的糗樣偷着樂呢，也許……他信以為真開始祝福她了。
心裏失落落的感覺，像是被什麽掏空了一般。昨夜媽媽問自己的時候，臉上滿是堅強的微笑，她說：“你女兒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可是很強的喔！”
而只過了幾個小時就被炒得翻天覆地的新聞，還是将她的防線擊垮了。
她的堅強，她的淡定。都只是假裝出來給別人看的，騙了身邊的人，騙了自己，卻騙不了一顆心。
“他是我女朋友。”
季宇寒的話，語氣中顯得那麽理所當然。好像才認識不到一個小時的她真的是與他相愛很久的人。有一瞬間，她也有了這樣的錯覺。然而，這又怎麽會呢……
“他是我未來的女朋友……”
仿佛被電擊中了一般，她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想到舒天南心裏還是會有一陣悸動。手放在小腹上，眼角又酸澀起來。一切已經過去了太久，早應該沉澱卻還是時時想起。有些事情，是快樂的卻總讓人過目便忘。有些事情是難過的卻總讓人難以忘卻。
想要忘記，連帶着從前的記憶一并忘記，可是，這又怎麽會是一句話就能做到的呢。
遠處有個身影在向她慢慢的靠近，高高瘦瘦的身影一步步走向她，她擡頭看着前方，那個熟悉的影子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站起身看着面前的這個人，她笑了笑說：“你來幹嘛呢？”
“秋天天氣涼，別總坐在這裏，早點回去吧。”他看着她，目光裏依舊是溫柔的。
“你怎麽知道我一直坐在這裏。”蘇格糖的目光看向別處，顧意裝出一種漫不經心的樣子。
“因為我說過的話……”他站在那裏，就像是一棵大樹，蘇格糖的心底生出了一種溫暖來，卻将一切隐藏在了心底。她的表情淡定冷漠，一直都是如此。
蘇格糖看向不遠處，一直有輛熟悉的車停在那裏，只是自己沒有去在意。原來舒天南就坐在那裏看了她好幾個小時。天色漸晚的時候，起了陣陣的涼風，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舒天南，你幹嘛要這麽做……”吸了吸鼻子，蘇格糖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舒天南。
“我說過，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直到你遇到真正的歸屬。”他依舊微笑着，嘴角蔓延着溫柔。
“謝謝你。”她擡頭，看着舒天南。回給他一個微笑，然後轉身往家的方向走去。舒天南沒有追過來，他就站在原地目送她離開，直到她消失在他的視線中，才緩步朝自己的車走去。
步伐很慢，每一步裏都滿是疲倦。微微的咳了兩聲，秋風掃過，幾片樹葉在風中起舞，他的發絲也随風飛起。
這樣的季節，他想要的只是她的快樂。
啓齒的溫柔。（四）
5、
季家書房。
桌上一個藍色的文件夾安靜的放在那裏，季寧坐在書桌上凝視着它。然後緩慢的伸出手把它打開。席管家站在一旁看着，背脊挺得比直。
緩緩得打開文件夾，裏面有着一些泛黃的照片。有些已經磨去了棱角。那上面是一個女人牽着一個小女孩走在街上、超市裏、花園中。她的面容寧靜、美好，嘴角浮現的是幸福的快樂。
慢慢的翻着後面的照片。小女孩漸漸的長大，然後慢慢得越來越像她的媽媽。他不斷得翻着那些照片，然後忽然停頓了，小女孩坐在那個女人和一個男人中間，看着那個男人，他的眼忽然有種刺痛的感覺。
他真的就是當年的那個他嗎？那個讓莫筱蕭離開他的人，原來後來他們生活得這麽幸福。
而自己……已經過去了這麽久，還是未能将一段感情放下……
拿起那張照片，他看着那個已經長大的小女孩，她與她的媽媽一樣，都是可以深入人心的女人。
照片的下面，有一些細碎的資料，裏面有一張出生證明的複印件出現在了季寧的視線裏。
出生地點：溪花醫院。母親姓名：莫筱蕭。父親姓名：空。
她不是嫁給了蘇瑞顏了嗎？為什麽在父親姓名那一欄上是空的……
季寧拿着那張複印的出生證明，忽然覺得腦袋轟的一聲，像要炸開一樣。
“老爺。”席管家看着那張出生證明也怔了怔，馬上察覺到了季寧的異樣。
“資料屬實嗎？”他看着手中的那張紙，有些木然。
“請的是最好的偵探，他們都是極負責任的，一般不會有什麽纰漏……”
如果蘇格糖不是蘇瑞顏的孩子，那麽，她的父親會是誰……
季寧的心忽然很紊亂得跳了起來，他的表情裏浮現出了一絲痛苦的神情。思緒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段最幸福的時光，那個笑靥如花的女人與她有過的過往都化做了煙雲繞進了他的心底。
……
“如果有了孩子，你覺得他叫什麽好？”季家的花園裏，她坐在他的身邊，嘴角如花瓣般綻放出美好的微笑。
“怎麽忽然這麽問？”季寧不解的看着她，似乎讀不懂她語中的用意。
“呵呵，只是想問問你。”
“那要看是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叫什麽？”
“叫糖糖好不好？甜甜的，以後一定會很可愛。”他伸出手把她抱進懷裏，語氣裏滿是寵愛，接着說：“而且，如果是女兒一定會和你一樣漂亮。”
夏天的晚風吹過季家的花園，空氣裏彌漫着一種溫馨的味道。淡淡的花香，明亮的燈光，身後是一棵碩大的梧桐樹。晚風吹得它的枝葉嘩嘩的響，好像也在為這對幸福的戀人鼓掌。
……
季寧把資料整理好放進了文件夾裏，然後慢慢的把它關上遞給了席管家。他伸手接過，然後把資料放進了旁邊的書櫃裏。面色凝重，好像在想些什麽。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老爺他會放得下嗎？已經跟在他身邊四十多年，他卻依然看不出季寧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麽，微微的皺眉，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啓齒的溫柔。（四）6
6、
一個身影出現在了蘇家的門口，他穿着筆挺的西服，背影有些滄桑，伸手輕輕按響了蘇家的門鈴，然後站在了門口安靜的等待。秋天的上午，空氣有些薄薄的涼意，卻也絲毫動搖不了他的來意。片刻之後，門打開了，莫筱蕭站在門口，詫異得看着來訪的這個男人。
“蘇太太。”他的語氣一直是這麽客氣。
“……席管家，你怎麽來了！”莫筱蕭看着席管家站在門口，面帶微笑，她的心卻無法再平靜下來。領着席管家走進客廳，然後準備起身為他倒茶。
“您不用這麽客氣的。我來是有事想和您談談……”席管家叫住準備起身的莫筱蕭。
“二十年前我就說過，請不要叫我‘您’。您是長輩……而且，我現在和季寧也沒有任何關系了……”
“真的沒有任何關系了嗎？您和老爺已經分手二十年了，也的确如此吧……”他坐在沙發上對莫筱蕭慢慢的說着：“可是，令千金與少爺們之間的事情，讓老爺很不安。”
“……”
莫筱蕭聽到這話，心忽然緊張起來，看着席管家的目光，那裏面只有最真實的誠懇，季寧他真的還是認出了糖糖，那麽……
“糖糖給季家帶來的不便我只能表示歉意。”她笑着，面容依舊淡定從容，掩蓋心內的想法早已經成了她熟練的方式。
“蘇太太，為了兩家可以安定的生活下去，令千金可以不再與季家來往嗎？”
“這是季寧的意思？”
“我想做出這決定的原因您也很清楚。”
“呵呵，我明白。”莫筱蕭笑了笑，然後看到席管家表情滿意的起身。她起身把席管家送出門，然後又慢慢的坐回了沙發上。
蘇格糖的房門在這時候輕輕的打開了，一直在睡覺的她聽到門鈴就已經醒過來，只是有客人在便沒有走出去，然而，只有一牆之隔，剛才的話她全部都聽了進去。
“媽，為什麽我不可以和季家來往？”站在莫筱蕭的身後，蘇格糖疑惑得問。
對于女兒忽然的出現。莫筱蕭顯然沒有意料到。她起身看了看蘇格糖說：“就起來了，怎麽不多睡會。”一邊往卧房走去。
“為什麽我不可以和季家來往？”見媽媽岔開話題又準備離開，她的心裏生出了更多的疑惑。
“你很喜歡季家那兩小子嗎？”莫筱蕭停下離開的腳步轉身微笑着問她。
“當然……一點也不喜歡。”她想要微笑，可是忽然不知道如何安放自己的表情。
“那就不用在乎這個問題的答案了，反正你也不喜歡。”
卧房的門被輕輕的關上，蘇格糖站在客廳裏微微發怔。這究竟又是什麽事呢？媽媽為什麽忽然變得這麽神秘？
啓齒的溫柔。（四）7
7、
房間裏電話的聲音響起，蘇格糖走回卧室拿起手機。是李梓君的信息。
“糖糖有空嗎？一起喝咖啡吧。在晨光咖啡屋。”
看着短信，蘇格糖想了想，然後回了一個好字。她喜歡和這位老朋友聊天，所以這個約自己是要赴的。換了身衣服，然後準備了一下便出門了。
晨光咖啡屋，那間咖啡屋離自己家并不遠，只要步行幾分鐘就可以到，只是自己從來沒有去那裏喝過咖啡，每次經過都會把視線移到那間咖啡屋上，木制的大門，還有那幾個黑色的字體組成的店名，總對她有種莫明的吸引力。
慢慢推開那木制的大門，裏面淡黃色的溫馨光線便将她籠罩。木制的小桌子一個個整齊的擺在房間裏。黑色的椅子在一旁顯得靜谧而閑适。目光掃過整個咖啡屋，然後在靠窗的地方發現了熟悉的聲音。
那裏正坐着三個人。李梓君身邊坐着Candy，她長發垂在肩上，有一種很安靜的感覺。而在李梓君的對面，那個身影不是很熟悉，卻似曾相識，努力的搜索記憶中的人，忽然就有想轉身離開的沖動。
“糖糖！”李梓君發出了站在門口的蘇格糖，他起身叫住了準備離開的她。
“呵呵，不好意思，來晚了。”準備離開的計劃失敗，蘇格糖只得微笑着朝他們三個人走去。然後坐在了Candy的對面。身邊，季宇晨轉過頭看着她，臉上堆滿了笑容，說：“美女，又見面了。”
剛剛媽媽與那個叫席管家的人的對話依舊在蘇格糖的腦海裏飄蕩，為什麽要讓她不與季家來往呢？
她的臉上挂着微笑，卻沒有說什麽。咖啡廳裏正放着一首輕音樂，舒緩的節奏總會讓人心情瞬間平靜。
“神秘園的《songsfromasecretgarden》，很久沒聽過了呢！”Candy坐在蘇格糖的對面微笑着，眼神裏滿是幸福與快樂。
“我也很喜歡這歌。”蘇格糖笑着。她記得，這首歌曾經在蘇沫糖的博客中聽到過，當時她聽着這音樂竟然怔住了，直到音樂結束。依然記得當時腦海中浮現的畫面，是舒天南的面容，微笑着拍她頭，拉着她的手在街頭行走……
“我也很喜歡這歌。”身邊一個男聲響起。蘇格糖轉過頭瞪了一眼身邊的季宇晨，他居然在學自己說話。
“幹嘛瞪我啊，我本來就很喜歡啊。帶着點凄涼卻又有一種寧靜的味道，好美的！”季宇晨一臉的無辜樣，看上去就像個孩子，讓人不忍去傷害他的任何。
“這歌，只要是聽過的，沒有幾個人會不喜歡吧。”李梓君坐在那裏微微的笑着。然後目光落在了蘇格糖的身上。
“糖糖，其實叫你出來，是晨晨的意思。”
“晨晨？”她微微一怔。上次在宴會上，她分明聽見李梓君叫他季少爺。
“人多的時候，我都叫他季少爺，但是沒有外人，我就這麽叫他了。”李梓君好像看出了蘇格糖的疑惑，在一旁解釋道。
“噢！他叫我出來幹什麽呢？”蘇格糖的思緒回到了最開始的話題上，轉頭看着身邊的季宇晨。
夢境裏的畫面又出現在了自己的腦海中。那一聲“晨晨”究竟叫的是誰？蘇格糖有些恍惚。從陳晨到晨晨，究竟又還有多少的晨晨等着她去分辨，兒時有過的約定，就讓它自己解開吧，她只想做被認可的事情。
啓齒的溫柔。（四）8
8、
蘇格糖看着坐在對面的Cany和李梓君，對于她的提問好像他們并不打算回答。回過頭看身邊的季宇晨，他正睜着一雙無辜的眼睛看着她。
“你，叫我來幹嘛？”她看了一眼季宇晨，然後又把頭轉過來看着咖啡屋的另一個角落。
“……”季宇晨看着蘇格糖，沉默了少許，然後看着服務生朝他們走了過來。
那個服務生穿着白色的襯衣，黑色的褲子，最标準的工作裝扮。她一步步的朝這邊走來，然後站在了桌旁剛巧擋住了蘇格糖的視線。
“小姐，請問你要點什麽？”蘇格糖看着面前這個女孩子，她正對着自己微笑。
“我……”蘇格糖接過服務生遞過來的菜單，此時耳邊一個聲音響起。
“給她一杯Cappino！”是季宇晨的聲音。
那位女服務生聽完季宇晨的話，笑着轉身走了。蘇格糖轉頭瞪了季宇晨一眼，“誰說我要Cappino的？我更喜歡Mhiatto。”
“Mhiatto太夢幻了，一般小女生才喜歡它。而Cappino有一層很特別的意義喔！”蘇格糖看着他的笑容，毫無顧及的表情，真不像是季家人應該有的。季寧、季宇寒，一個個表情都冷若冰霜，有時候真讓人懷疑他在季家和季宇寒受的是不是同樣的教育。
“特別的意義？”
“卡布奇諾，味道甜中帶苦，卻又始終如一的味道。預示着，等待就是甜中帶苦，懷着忠實的真心，不會變心的等待。類似愛情。”
“類似愛情……”蘇格糖重複着這話，一頭霧水。她擡頭看着坐在對面的李梓君和Candy，他們的臉上都有着不同感覺的微笑。只是那微笑讓蘇格糖有些後怕，好像一個公開的秘密已經在他們的心間傳開，而她卻獨獨蒙在鼓裏。
服務生端着咖啡走到了蘇格糖的面前，淡淡的香氣從杯中傳出，她怔怔得看着面前這個女孩子的舉動，然後又看着她離開。
“糖糖，類似愛情來了。”李梓君帶着笑腔的話把蘇格糖從沉思中拉回了現實。
“是卡布奇諾，不是類似愛情。”她給了李梓君一個白眼，然後低頭看着面前的咖啡。
“難道你聽不出晨晨這話中的意思？”
“……”蘇格糖轉頭看向一旁的季宇晨，皺了皺眉，沉聲說：“三陪男，你說說你話中的意思？”
她的目光定格在了身邊的季宇晨身上，隔着窗戶，陽光照在他的身上，把發絲照得發光，季宇晨的确算的上是一個帥哥，可是，長的帥的人多了去了。心中這樣暗暗想着，然後決定耐心等他說出心中的想法。
時間一秒秒的流逝，咖啡屋的吧臺上擺着一個複古的木制大鐘，嘀嗒嘀嗒得響了許久……
“他特地把你叫出來，為你點卡布奇諾，是想要你品嘗他給你的愛情……而且，卡布奇諾的密語，是我愛你！”
實在是忍受不了一向外向、不拘小節的季宇晨如此磨蹭，李梓君微笑着幫季宇晨把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是這樣嗎？”
“……”
季宇晨忽然把頭低的很低，模樣依舊像個犯錯的小孩子。蘇格糖的腦海中回想起遇見季宇晨的那兩次，熱情忽然消失，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那一瞬間給她的是由熱情走向寒冷的過渡，讓她不能明白季宇晨與她究竟只是一場玩笑還是他的本性如此。
啓齒的溫柔。（四）9
9、
目光從季宇晨的身上移開，蘇格糖的臉上挂着淺淺的微笑。佯裝着長嘆一口氣，然後視線落在了對面的的李梓君和Candy身上。Candy的話不多，可是模樣溫柔親切，笑起來就讓人的心中格外平靜，一旁的李梓君坐在那裏慢慢的喝着咖啡。他看着蘇格糖的時候，剛好與她的視線交會。
“不說話能代表什麽呢？這可不像是我印象中的三陪男形象喔。”她笑着，打破了僵持的氣氛。
一旁，季宇晨聽到這話擡起頭來看着她，這個女孩子，從初遇到現在，每一次給自己的感覺都不一樣。而她的內心究竟怎樣，真得望不穿。
“是這樣的，今天叫你出來……叫你出來就是想告訴你，我有點喜歡你……”
“然後呢？”蘇格糖聽着季宇晨這類似表白的話，忽然有點想笑。這與當時認識的他真是有些格格不入了。
“然後……”他的話說到一半忽然像是卡在了喉嚨裏，不知道要如何疏通然後訴說。
“其實，我也沒有必要問這麽多。因為不管你給出怎樣的答案，我給你的答案都會是否定的。不好意思。”
她面帶微笑說完這些話，坐在位置上忽然有些不自在。對面那對情侶正看着她，目光溫和得讓她不敢将步伐移開一點點。
既然是來赴李梓君的約，那麽就等到他說離開吧。
“沒關系，至少，讓你明白了，我的心中就少了一份牽扯了。以後我就可以安心的開始追求你……”聽完蘇格糖的話，季宇晨好像終于從牢籠中掙紮了出來，說話的語氣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追、求、我？”蘇格糖哈哈得笑了起來，聽到這話她有些抑制不住得想笑。從家裏出來時，那些話語還在她的耳邊徘徊。
……
“蘇太太，為了兩家可以安定的生活下去，令千金可以不再與季家來往嗎？”
……
“你很喜歡季家那兩小子嗎？”
“當然……一點也不喜歡。”
“那就不用在乎這個問題的答案了，反正你也不喜歡。”
……
“如果你不是季宇晨，也許我會答應你。”
蘇格糖慢慢得把這話說出來，在坐的另外三個人忽然都驚奇得擡起了頭。
“為什麽？”這下季宇晨開始反問起蘇格糖為什麽。
她輕輕得笑着，接着說：“季宇晨和季宇寒，這兩個人我是絕對不會接受的。除非……”
她故意得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除非真的有什麽深刻的事情打動了我。”
微笑從眼角延伸到了嘴角，她的微笑一直都有着一種很純真的美好，在她的臉上，不細看就讀不出那些喜怒與哀愁。
季宇晨的眼中閃過一絲失落的神情，只是一瞬間忽然消逝得幹幹淨淨。他坐在那裏，目光堅定得落在蘇格糖身上。
“我說過的話還是會繼續的。”
他對她微笑，她亦微笑。四座之上的每個人臉上都有着同一種弧度在上揚。伴随着一些細微的笑聲，空氣又變得輕松起來。
……
愛情，如果正欲來臨。我會将它帶到心門之外。因為我已經不想再去觸碰它，不想再感受那些深刻或淺薄的言說。——蘇格糖
啓齒的溫柔。（五）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