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全然大白
☆、全然大白
天山茫茫,白雪皚皚,銀裝素裹。汗騰格爾峰頂一座墳茔茕茕孑立。一白衣男子手執酒壺臨風灑淚,烏黑的長發随風飛舞。
“師父,您老走好,徒弟一定會遵循師父遺願,延息我天山神功。”
記憶回到那日,恒山腳下,東方毫不留情的一掌,朱懷珉心肺鈍痛,師父哇,您救活了我,傳我武藝,是不是算準了徒兒會有這麽一天嗎?
撫上刻碑,心被狂風撕扯着,絞在一起,尤為難忍。
“天山老人之墓!”師父,您說您告訴了名字,其實您何時告訴了名字,我又何曾告訴了您我的名字。師父,您犧牲了自己只是為了救活我嗎?可是,徒弟寧願死了,世界這麽冷,徒弟抵不住心底的嚴寒。可是您臨終請求徒弟傳息天山一脈,徒弟受您兩次重生之恩,怎能違背師命?徒弟定會找一個資質最佳的孩子,傳他武藝,将她撫養成人,徒弟也就了無遺憾了。
“承明,為師自知天命将至,不久于人世,所以将畢生功力傳授于你。洞內石壁上刻有天山絕學,你定要融會貫通,銘記于心,将我天山武學延息下去。為師一生罪孽,此番離世,求之不得,徒兒莫要傷懷。舉世清明,貴在坦蕩二字,莫做小女兒姿态。情字傷人傷己,放下吧!”
那單薄的澄心紙上幾行小字,仿佛印在了腦子裏,揮不去,放不下。它生生将一個一心求死的人留在了孤獨的人間。
最近瘋傳日月神教教主任我行被殺,前教主東方不敗重掌教內大權,神教中人無不歡呼雀躍。
東方不敗看着倒在地上的令狐沖和任盈盈,心如止水,她面無表情地說:“你們走吧,不要再來黑木崖,他日再犯在我手裏,定取你二人性命。”
任盈盈抱着任我行的屍體悲痛大哭,令狐沖無奈只得言語相勸。
自三弟失蹤後,東方白就好像變了一個人,冷血,無情,高高在上,再不複往日柔情。一切都該結束了吧,他們終究不合适,他做不到為東方白放棄一切,盈盈才是伴他一生的人:“東方教主,我與盈盈打算隐跡江湖,再不過問世俗之事,望你好自為之。”
“不勞令狐大俠費心!”東方白端坐在寶座上,冷冷地看着這個昔日鐘情的男人,好笑不已。到現在,她才明白,原來一切都只是笑話,她與令狐沖的一切都是珉兒刻意安排的,他們的相遇都是假的。她釋然了,其實一開始都是錯的,相遇是假的,相識是錯的,自始至終和自己糾纏在一起都是珉兒,“令狐沖,昔日的一切情意都過去了,我也不再計較,也不在乎了。若不是看在儀琳的面子上,我一定會殺了你。”任盈盈漸漸止住哭聲,看着東方白,往日的怨恨早已灰飛煙滅,此時,她的心如一汪平靜的湖水,再也經不起波瀾,她只願餘生和沖哥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再不涉足江湖中事。在爹爹重掌神教大權後,大肆排除異己,手段狠厲,比之東方不敗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即便東方不敗不殺爹爹,以爹爹的所作所為也不會有好下場。
她平靜地看着東方不敗,淡然地說:“東方叔叔,雖然你将我爹囚禁在西湖底,但多年來,你對我寵愛有加,不曾虧待一分。爹爹此局,我早已料到,也不怨恨于你。教中弟兄只是為了活命而已,望東方叔叔手下留情,莫要再造殺孽。”
“本座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用不着你來插手。”東方白不屑一顧。
任盈盈道:“雖然朱懷珉屢次要殺我,但有一點,我很佩服她。自她加入神教後将教中弟子安排有序,個個有事做,有家歸。兄弟們不再惹事生非,不再殺人越貨。這也是為什麽自我爹奪回教主之位後,依然有這麽多人忠心于你的原因。我想朱懷珉還要活着的話也不想你滿身血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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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朱懷珉,東方白滿眼痛惜,半年了,珉兒毫無消息,是不是真的不想見自己了?
“你們走吧!”疲憊的揉揉太陽穴,東方白臉色緩和下來。
知曉東方白有了悔過之心,任盈盈也不再多說。
臨走前,令狐沖終究不忍,回頭道:“東方教主去找她吧!”
“珉兒是我的,我自會找到她。不勞令狐大俠惺惺作态。”東方白絲毫不領情,這種施舍的目光她不要。
豪華的大殿冷冷清清,東方白撫摸着嫁衣怔怔出神。一年前,珉兒穿上了這套嫁衣,兩人在寧王夫婦目前結下了三生誓言,誰曾想,會鬧到如此地步。
從王殉那裏得知了一切。如何相識,如何相知,一切盡在珉兒的掌握之中。珉兒深謀遠慮,精打細算,一步步走了下去。這麽多年,她應該從未想過會把自己算計進去吧?
穿上嫁衣,珠光滿園,耀眼奪目。東方白留下了兩行清淚,珉兒,你當初為了我,寧願背負一身鮮血。派人追殺任盈盈,只是為了讓我與令狐沖重歸于好,你深愛我,當時你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将我往令狐沖懷裏推的呢?
今日我穿上嫁衣也成為你的妻子,你回來可好?
恒山腳下的茶棚內,朱懷珉一身白衣,纖塵不染,她正帶着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正興致勃勃地吃着點心。
小女孩狼吞虎咽,連吃了三盤糕點。她摸着圓滾滾的肚子心滿意足地說:“太好吃了!我已經三天不吃飯了!今兒終于吃了一頓飽餐!”
朱懷珉好笑地看着小女孩,清秀的面容有些蠟黃和蒼白,不慎出衆的外貌卻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泛着敏銳的精光。她下山已經三個月了,接濟了無數的孩子,從來沒有一個孩子如這孩子一般聰明的。想起師父的囑托,她心裏隐隐有了主意:“你可願意做我的徒弟?”
小女孩想了想,搖搖頭:“你教我武功可以,但我不做你的徒弟。”
“為何?”朱懷珉疑惑,“做我的徒弟不僅可以學的絕世武功,還可以榮華富貴。你做了我的徒弟就再也不用每天餓着肚子了。”
小女孩不為所動:“雖然我三餐不保,但是我人身自由。做人家的徒弟,就要聽命與師父,這不是我想要的。”
朱懷珉訝然,一個小小的乞丐,居然如此有見識,不得不懷疑她的身份:“你叫什麽名字?家住那裏?你的父母呢?”
小女孩看了朱懷珉良久,方道:“我也不怕告訴你,我是張居正的孫女。”
“什麽?張居正?”朱懷珉驚詫,她雖然對明朝的歷史不是很清楚,但張居正的大名還是聽說過的,“那你怎麽落到如此地步?”
小女孩咬着唇,有些不甘心:“祖父被殺後,我娘帶着我逃了出來,後來我娘病死了,我就成了乞丐。”
“原來如此。明朝當政者黑暗,落到這個地步也不奇怪。”朱懷珉為之可惜,“好吧。你根骨奇佳,我想将一生武學傳授于你。你不想拜我為師,我也不勉強你,你以後的路我也不會插手。你看怎麽樣?”
“好!”小女孩立刻答應了下來。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
“我沒有名字,母親都是喊我二丫頭。”
“那我給你起個名字怎麽樣?”
“你說!”
“東方念!”
“東方念?”
擡頭望着險峻的山崖,東方念有些唏噓,這麽高的陡崖,是怎麽上去的?
“念兒,從今天起我們就要定居在這兒了。”朱懷珉看了一眼山頂,淡淡地說。
“我們為什麽住在黑木崖下?這裏是日月神教的地盤,叔叔不怕招惹了他們嗎?聽說日月神教的地稅也不低呢?我們完全可以找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住。前些日子我們住的白玉山山洞,一應用品都有,山谷美麗幽靜,我覺得挺好的。”跟了朱懷珉兩個多月了,早已不是那個面瘦饑黃的小女孩了,她總覺得這些叔叔住在這兒,一定有其他的理由,絕不是單單的住下而已。她有些不情願地撅着小嘴,師父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人在黑木崖?她好不容易盼到了一個真心對她好的人,絕不能讓被人搶走。
“哪有這麽多理由。遠離人世,我們吃什麽。就算我們有錢,買個米都要跑上幾十裏,是你去買還是我去買?”朱懷珉沒好氣地說。本以為撿了一個乖巧伶俐的貼心小棉襖,誰知道是個不省事的刁蠻主子,一點也不可愛。
東方念撇撇嘴,白了朱懷珉一眼:“那我們也不能搭個棚子住吧?雖然我以前是乞丐,那好歹住的也是破廟哇。”
朱懷珉嘆氣,這孩子:“離此不遠的三裏鎮民風淳樸,經濟條件尚算可以,我已經在哪兒買了一座小院,以後哪兒就是我們的家了。”
“家?”東方念一愣,心田湧出一股說不出的滋味,三年了,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個字,就算是母親也不過是夜夜啼哭,日日傷心,根本顧不上自己。家,她以後也會有家嗎?眼前這個人會是她的家人嗎?
“走吧!”朱懷珉拉起她的手,瞥了一眼黑木崖,轉身離開。
看着那挺直的脊梁,東方念暖暖的,是這個人給了她衣服穿,給了她飯吃,給了她做人的尊嚴,也許這個人真的可以給她一個家,一個獨屬于她們的家。
黑木崖上,東方白臨崖望遠,山風将她的長袍卷起,如飄渺在世界之巅。她一臉黯然地看着遠處的風景,神色難辨。
“姐姐,你還在想她嗎?”自從那件事後,儀琳明白了姐姐的不易,便時常來黑木崖居住,看着姐姐以男子之身活着掌管日月神教,勞心勞力,還要獨自承受相思之苦,着實讓她心疼。
“儀琳,你說珉兒是不是真的不在了?還是說珉兒再也不願意見我了。”東方白背對着儀琳,所不出的無奈。
儀琳走上前,握住東方白的手,柔聲說:“姐姐,她那麽愛你,一定舍不得你,定會回來的。你要相信她。”
那日朱懷珉失蹤後,王殉像發了瘋般攻擊姐姐,但兩人力量懸殊太大,盡管姐姐多次相讓,不過幾個回合,王殉便倒在了地上。為了防止王殉做出過激的行為,姐姐只好封了他的穴道。王殉不能動,只好破口大罵,一字不落地道出了祝姑娘對姐姐做的一切。曾經她以為,令狐大哥愛姐姐很深,與祝姑娘比起來,是那麽不值一提,祝姑娘愛姐姐深入骨髓,縱是鐵石之人也會側目動容。她相信那麽愛姐姐的人如果活着定不會舍得不見姐姐的。
“儀琳,你說我怎麽那麽傻?其實我一早就知道珉兒愛我。那個時候,我一心一意念着令狐沖,從來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一直以來,無論發生什麽,她一直站在我的身邊,為我打理好一切。縱然是天大的難事,只要事關到我,她總是竭盡全力去做到,哪怕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東方白恨自己的無知,恨自己傷了珉兒,她恨不得砍下那只傷了珉兒的手,可是她不能,她不想以殘缺的身子面對珉兒。
“姐姐,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盛。姐姐當年對令狐大哥也不過是求而不得罷了,其實姐姐心裏真正愛上的人是祝姑娘。姐姐會為了祝姑娘克制自己,在她面前從來沒有不隐瞞自己的真性情,這才是真正的喜歡。”儀琳想起那段時間對令狐大哥的情意,心有感觸,而今都放下了吧?
“求不得?”東方白細細咀嚼這三個字,是啊,自己身為神教教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忤逆她,所有的人在她面前都畏畏縮縮的,恰巧令狐沖出現了,他的潇灑,他的正直,他的專一吸引了我,讓她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一個她一直向往的自由自在、随性的世界,所以她才義無反顧地陷了下去。其實仔細想想,她到底愛令狐沖什麽?令狐沖果真懂自己嗎?令狐沖看到的是真實的自己嗎?從來都不是。最懂她的那個人一直被她忽視,最懂她的珉兒從不言計較地站在她身邊,最懂她的那個人讓她傷透了心。
朱懷珉打完酒回來,往床上一躺,肆無忌憚地飲了起來,一罐子酒下了肚,腦子非但沒有迷糊反而越來越清楚了。怎麽回事?不是說酒能解千愁嗎?都是騙人的。
東方念無奈地看着颠三倒四的人,轉身出了院門。她這個家人什麽都好,就是愛喝酒。每次喝了酒就臭氣熏天的,真不知道酒有什麽喝頭,看來今天又是她做飯了呀?
“哎呦!”
“小妹妹,你沒事吧?”儀琳低頭見是一位可愛粉嫩的小姑娘,心裏喜愛的很,不覺間溫柔了聲音。
東方念沒好氣地擡頭怒視儀琳,口氣冷硬地很:“你不長眼啊,真是個呆尼姑!”
“小小年紀,如此蠻橫!”東方白有些不悅。
“我就是蠻橫,你能怎樣?”東方白仗着自己學了半年的功夫,不将兩人放在眼裏。
東方白怒氣上湧:“子不教,父之過。黃口小兒如此無禮,長大了還了得。我這就替你父親教訓教訓你!”
“哼!除了我師父,誰也沒資格教訓我,你算什麽東西!”東方白自小在乞丐堆裏混,沒個混世小魔王的樣子根本難以生存。跟了朱懷珉後雖然有所改善,但那些痞子氣還是難以根除,因此不知不覺流露了出來。
“一會兒你就知道有沒有資格了!”東方白冷笑,說着揮掌打向小女孩。
“姐姐!”儀琳忙出手阻攔。
“哼!”東方白側身躲開,“憑你也想傷我!”
東方白大驚,急切地拉住東方念,嚴厲地說:“你的功夫是誰教的?”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東方念掙紮不開,怒視着東方白,一臉倔強,“你也不怎樣,不過是仗着比我力氣大欺負小孩子,算什麽本事。”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如果不是我手下留情,你以為你現在還能站着和我說話嗎?現在,我就卸下你的一只胳膊。”東方白又氣又急,下意識重了手。
“啊!”東方念忍不住喊出聲。
“姐姐,她還是個孩子!”儀琳于心不忍,伸手攔住東方白,“姐姐,讓我來吧。”
“哼!”東方白也不想對一個孩子下手,順勢而下,“交給你了。”
儀琳蹲下身子,溫柔地看着東方念,輕聲問:“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什麽名字關你什麽事?”東方念揉着發青的手腕,憤憤不平,“再說了,問別人名字之前不應該先報上自己名字嗎?一點禮貌也沒有。”
“你!”東方白大怒,她還從未見過如此刁蠻的孩子,真是欠缺教養。
“姐姐莫要生氣。”儀琳趕忙出口相勸,繼而對東方念真誠地說,“我叫儀琳,是恒山派的人。”
“恒山派?”東方念語氣轉好了一些,“不知道儀清師傅是你什麽人?”
“她是我師姐!”儀琳驚喜,“你認識她?”
東方念情緒好了很多,語氣帶了三分尊重:“我在大同府做乞丐時,儀清師傅曾幫過我。有一次我偷東西不成被一只狗追着咬,她打走了狗還給了我兩個饅頭。”
“儀清師姐向來是個善良熱心的人。”儀琳一向尊敬門中師姐,自然對東方念的話深信不疑。
見儀琳不像惡人,東方念有了好感:“看你挺好說話的,還算是個可交的朋友。不妨告訴你,我叫東方念……”
“什麽?”東方白按住東方念的肩膀,紅了眼睛,“你叫什麽?”
“不告訴你!”肩膀被捏得生疼,東方念怒視着東方白怎麽也不肯開口,突然,她驚喜地朝東方白背後大喊一聲,“師父,你來了!”
東方白和儀琳忙回頭看去,只見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盡是些平常百姓,待回過頭來,東方念早已不知所蹤。
“姐姐!”儀琳可惜地望着東方白,“那個孩子?”
東方白眼神閃了閃,迸射出一道睿智的光芒:“東方念?珉兒啊珉兒,既然你念着我,為什麽不肯見我?”
“姐姐,東方念和祝姑娘有關嗎?”
“肯定和珉兒有關!”東方白肯定說,“珉兒的武功與各派各教皆不相同,剛才那個孩子使得一招移形換影,除了珉兒,無人會用。”
“那我們?”
東方白心中閃出一絲驚喜:“終于有她的消息了。那個孩子對着鎮子似乎熟悉的很,這就證明她們這這裏住的時間不短了,而且經常出來逛游。再說那樣一個長相出衆,脾氣倔強刁蠻還有幾下子的小姑娘,想必很多人都認識,我會即可命令神教弟子把小鎮圍個水洩不通,只要珉兒現身一定會被發現。”
東方念回到小院,朱懷珉已經整理好着裝,坐在樹下飲茶了。難得見她正經一回,東方念有些疑惑:“你怎麽在喝茶?”
“我就不能喝茶嗎?”朱懷珉細細地品着,“這可是今年新下的普洱,我已經很久沒有飲茶了。”
“您要是每天都飲茶該有多好,酒有什麽好喝的。”東方念趁機勸上一勸。
“确實不好喝,可是有時候少不了啊!”朱懷珉苦笑,心裏劃過一道傷痕,“算了,不說了。你怎麽自個回來了,飯菜呢?”
“還說呢!”提起這個,東方念就一肚子火,“你倒好,在家裏睡大覺,你的好徒弟被人欺負了,差點回不來知不知道!”
“誰敢欺負你這個混世小魔王?”朱懷珉不信,好笑地說,“你不欺負人家就不錯了。”
“真的。”東方念可氣,伸出胳膊給朱懷珉,“不信,你看。”
朱懷珉一看,果然嫩白的皮膚上一片青紫,頓時怒了:“誰打的?我去教訓他。”說着,朱懷珉就要站起來。
東方念好受了很多,師父還是在乎我的:“是一個年輕的男子。不到三十歲,武功挺好的,身邊還跟着一個小尼姑。”
“小尼姑?”朱懷珉奇怪,“怎麽尼姑和年輕男子在一起?那尼姑叫什麽名字?男子長得什麽樣?叫什麽名字?”
“那尼姑叫儀琳,人挺好的。那個男的瘦瘦的,很好看,脾氣比我還壞。名字我不知道。”東方念想起東方白還是氣不打一處來。
“是她嗎?”朱懷珉神色莫辯地坐下,沉默下來。
“喂,你怎麽不動了?不會是怕了吧?”東方念見她坐下,小嘴一噘,不高興了。
“那男子有問你什麽嗎?”良久,朱懷珉才幽幽道。
“她想打我,我使了一招移形換影。她好像認識師父的功夫,一直追問是誰教的。”東方念看師父臉色有些不好,老實地回答。
“然後呢?”朱懷珉握着杯子的手有些發緊。
“然後,那個小尼姑問我的名字,我說了。那個男子更激動了,若不是我耍了一招,恐怕就回不來了。”東方念回想東方念發怒的樣子,心底還有些懼意。
朱懷珉靜默片刻,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看來我們要換地方住了。”
“為什麽?”東方念有些不願,在這裏住了半年了,她早就習慣了,不想再過那些流浪的日子。
“不為什麽?”朱懷珉明顯不願多談。
“你怕她?”東方念不依不饒,“我們練我就是為了保護自己,連這點小事都怕,練武做什麽?”
“不是怕,而是不能。”朱懷珉閉上了眼睛,苦澀難當。
“那為什麽走?今天你不給我一個理由,我就不走。”
“不用問了。如果你還想要我這個家人就跟我走。”朱懷珉嚴肅起來。
東方念安靜下來,這半年師父對自己就像是親身骨肉,這也是她為什麽改口喚了師父,她低頭想了一會兒,妥協了下來:“走吧,不拘住在哪兒,只要跟着師父就好。”
兩人略微收拾了一些細軟便出發了。剛走到街上就聽見一位俠士打扮的男子說:“這年頭什麽事都有,堂堂的一教之主居然要把心換給別人。”
朱懷珉腳一頓,轉身走向男子問道:“這位大哥剛才說換心什麽意思?”
“小兄弟不是江湖中人吧?這事兒都傳遍了,日月神教教主要把心換給神教聖姑。”
朱懷珉身子一晃,聲音有些發顫:“為什麽要換?”
“聽說那聖姑中了三屍腦神丸奄奄一息。令狐沖傷心不已,求見東方不敗。東方不敗深愛令狐沖,不忍心上人傷心,請求殺人神醫平一指将心還給任盈盈。”
“哈哈!哈哈!”朱懷珉狂笑不止,“東方白,你竟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
“師父?”東方念不安地看着行為異常的朱懷珉,有些擔心。
朱懷珉平複一下情緒,又問道:“任盈盈在哪兒?”
“洛陽!”男子奇怪地看着朱懷珉,如實回答。
“念兒,我們即可趕往洛陽。”朱懷珉抱着東方念飛身而去。
兩人買了一匹馬,準備了幹糧,一路向北而去,剛出小鎮,一隊人馬迅速地将二人團團圍住。
“珉兒,你終于出現了!”人群中閃出一條道,東方白漫步而來,定定地看着朱懷珉,思念之情洶湧而出。
朱懷珉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笑了,即使她那樣對待自己,自己還是舍不得她,情急之下連這樣拙劣的謊言也發現不了。
“珉兒!”東方白在朱懷珉馬前站定,向她伸出手,“我們回去吧。”
“是你!”東方念認出了打自己的人,控訴道,“師父,就是這個人打了徒兒。”
朱懷珉別過頭,冷冷地說:“讓開!”
“珉兒,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只要你回來,要我做什麽都可以。”東方白放下身段,第一次當着下屬的面低頭請罪,“那次,我并非有意傷你,也不是為了令狐沖才出手攔你,我只是氣你一聲不吭地走了,一連兩個月杳無音訊。而且,你知道儀琳是我的親妹妹,若是讓那些名門正派知道了她的存在,對她十分危險。我一時氣惱才出手傷了你。我以為你能夠躲過去,卻不想?若我知道你沒了功力,是不會出手的。”
東方白的性子向來執拗高傲,從未向任何人低過頭,看着這樣她,朱懷珉有一絲動搖,緊握的缰繩松了松。
“我們回去吧!”東方白向前兩步,伸出手,靜靜地看着朱懷珉。
朱懷珉心一軟,神情松動下來,看向東方白,欲要說些什麽,目光投在她青色的發帶上,驟然變冷,口氣又硬了起來:“我早已說過,你我再無情意可言,請東方教主莫要糾纏。”
東方白心一沉:“珉兒當真如此絕情?”
“絕情的人不是我。”朱懷珉也惱了,心中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宣洩出來,“東方白,若是你對我沒有情義,就要拒絕的徹徹底底,我雖然傷心但不會怨你。可你三心二意,心裏念着令狐沖,卻對我虛以委蛇,你根本不愛我,只是為了留住一個真心待你的人在身邊享受着被人關愛的滋味,這樣的感情,我不要。”
“珉兒,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的人嗎?”東方白有些失望,“我東方不敗何時需要三心二意?”
朱懷珉苦笑:“無論你是什麽樣的人,都随着那一掌過去了。如果不是師父暗中跟蹤我,用畢生的功力救活了我,你以為我還能站在你面前嗎?”
“珉兒?”東方白悔恨不已。
“東方白,我事事以你為先,從不考慮個人安危,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為你殺盡天下人,你一個眼神,我可以為你傾盡畢生心血。我本性并不嗜殺,為了你,我改變了自己。我知道你坐上教主的位子很不容易,高處不勝寒,衆人只知道你高高在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我知道你的內心非常孤獨,每殺一次人,你的心裏都冷一分。我心疼你,了解你,所以願意為你扛下一切,願意為你改變日月神教,為的就是你讓你少造殺孽,為的就是讓你心裏好受一些。”朱懷珉說着,紅了眼圈,“可你呢?你可曾将我的真心放在心上?這一年來,我到處流浪,感受民間疾苦,想明白了很多。無論我做什麽,無論我多麽優秀,你心裏最重要的那個人永遠是令狐沖。我不想這樣卑微地活着了,我想要做回我自己。請東方教主高擡貴手,放我一馬,從此江湖相見,各不相幹。”
東方白沉默良久,不知說些什麽,她迎上朱懷珉的眼睛,誠摯地說:“珉兒,如果我說我心裏只有你,你相信我嗎?”
朱懷珉定了定心,仍是搖搖頭。
“既如此,我也不勉強你。”東方白似乎死心了,冷淡下來,“不過你知道我神教太多事情,我不能放你走。”
朱懷珉難以置信地看着東方白,絕望極了,她仰天長笑:“好好好!東方白,你終于說出了心裏話。可惜,能不能将我留下,要看東方教主的本事了。”
東方白墨眸中閃過一絲精光,珉兒啊珉兒,就算你表現的再無情,也不得不承認你心裏根本放不下我,不然,何以如此激動,何以聽到我和任盈盈換心便迫不及待地趕往洛陽,她微微一笑:“自認識珉兒,但知武藝精妙,尚不知實力如何,今日趁此機會領教一二。”
“我也想請教東方教主的神功!”朱懷珉抱着東方念一躍而下。
東方白二話不說,出手如電,只取朱懷珉面門。朱懷珉運起天山無蹤的內功心法,瞬間躲開。
“珉兒的武藝又精進了!”東方白贊賞道。
“比之東方教主差之遠矣!”朱懷珉轉守為攻,事到如今,她也想試試東方白的武功到底如何。
兩人彼此贊嘆對方的武藝,雙雙用了真功夫,一時打的難解難分。
東方白驚奇,不知珉兒的師父是何方高人,竟有如此高的修為,此等功力哪怕是華山派的風清揚也遜色一二吧?
朱懷珉亦感慨許多,怪不得天下人提起東方不敗便聞風喪膽,就連方正、方生這樣德高望重的大師也不敢和她正面沖突,東方白的确有睥睨天下的資本。
兩人由剛開始的試探到後來的真刀實槍,由處處留情到全力以赴,山野四周盡是兩人揮舞的氣息。突然,東方白詭異一笑,張開雙臂,直直地向朱懷珉撞去。朱懷珉大驚失色,揮出的內力想收回來已經晚了,眼看就要摧向東方白的心髒,她只好強勢截斷內力,硬是将掌風打偏了。
朱懷珉噴出一口鮮血,被內力反噬的她堪堪穩住身子落在地上。
東方白複雜難言,珉兒,事到如今,你還能硬下心腸說與我一刀兩斷嗎?
“你勝了!”朱懷珉擦了一下嘴角,難掩眼內的傷痛。
本以為勝負已分,誰知東方白突然發力,閃電般移到朱懷珉背後,不等她反應過來,雙指直取她的後頸,頓時,朱懷珉昏了過去,倒在了東方白的懷裏。
“師父!”東方念大吃一驚,“卑鄙,你耍詐!”
“耍詐?”東方白抱起朱懷珉,無視教衆的驚訝,對憤怒的東方念說,“難道你師父沒有教你兵不厭詐嗎?”
“你?”東方念大怒。
“來人,将東方念帶回黑木崖!”東方白不再理會她,溫柔地看了一眼懷中昏迷的人,威嚴地下令。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張居正,這裏完全是虛構。讀明朝歷史,對張居正的下場深感惋惜,在這裏借小說紀念一下這位明朝政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