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伊甸島4
就在他猶豫着要給出答案時,有東西飛來砸到腳邊。定睛一看,竟然是個水瓶,而且幾乎全滿。
是面具男扔過來的。
“喝吧。”對方語氣硬邦邦的。
徐文浩一愣。
對方走了這麽久,還捂得這麽嚴實,竟然一點兒水分也沒補充?
在他還未撿起前,老蘇先一步拿了起來,晃了晃水瓶:“老兄,你是不是什麽特殊體質?這水一點兒也沒少啊。”
面具男伸手:“不喝的話還回來。”
“喝、喝!”老蘇笑,“謝謝大佬!”
在這破地方,水要比黃金還金貴。所有人視線都集中到了這瓶水身上。
老蘇自然看出來,先給徐文浩喝過後,又在衆人間轉了一圈,最後才輪到自己。
面具男挑眉:“我以為你要自己獨占了。”
老蘇:“哪能啊,我這麽有集體意識。”
他笑眯眯喝下最後一口水。
這個小插曲似乎就這麽過去。衆人分食一瓶雖然也不算滿足,倒也緩解了幾分焦慮。
有風吹過,樹葉摩挲發出簌簌聲響。
徐文浩将背包墊在了腦袋底下。老蘇睡在不遠處,背對着他蜷縮着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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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浩注視着對方亮锃锃的後腦勺,衣服抄在兜裏。
總覺得有些蹊跷。
根據最開始的對話,老蘇寧願涉險也要去河岸,想必是很渴了。但拿到水後卻先給其他人分了,自己只要了最後一口。
誠然,在這種情況下獨占水資源恐怕會引起公憤。
但是這個舉動,明顯有悖于人的生理本能。
至少,老蘇應該沒他自己說的那麽渴。甚至有意識顧慮到陌生人的心情。
老蘇帶他去河岸,是準備做什麽?
這種事空想也想不出究竟。
徐文浩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再度醒來,是聽見一陣騷亂。
他睜開眼,發現好些人都醒了過來。神情張惶。
這一晚還未完全過去。只幾縷晨光穿過層層交疊的樹葉,讓林間稍微明亮了幾分,但依舊很暗。
醒來的人神情凝重:“又有人不見了。”
徐文浩一愣,掃視四周,發現人數果真又少了。面具男也不在。
他正想發問,便聽叢林間傳來腳步聲。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出來。
“不在附近。”
來人是面具男。也不知提前多久醒來,已在附近找了一圈。
他啧了一聲:“看腳印是去河岸了。”
也就是說,消失的人是自己離開的。難怪沒聽見任何動靜。
如今,十人隊伍減少至了八人。
有人戰戰兢兢地發問:“河岸不是很危險嗎,要不要去找?”
面具男背倚着樹幹,沒有立即回答。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不知不覺間,此人已成了隊伍的主心骨。
“是啊。”
良久,面具男開口,“去看看吧,還活着就帶回來。”
這話聽得人心下一沉。
面具男:“你們留這兒別亂跑,我去一趟。”
徐文浩起身:“我也去。”
查找線索必然伴随着危險。為免之後碰見boss束手無策,前期調查必須得積極。何況他也實在在意老蘇的目的。
聞言,面具男皺眉:“你去做什麽。”
徐文浩笑:“只是去找人而已,又不做危險的事。而且一起去也能互相照應嘛。”
“對吧?老蘇。”
老蘇一怔,繼而苦笑:“你幹嘛這時候拉上我?”
徐文浩:“?”
難道他誤會了?對方不是想帶他去河岸找線索?
話是這麽說,但老蘇并沒拒絕,撐着膝蓋起身:“也是,多一個人好照應。”
面具男:“……”
他語氣沉下,“你倆還真不怕死。”
徐文浩:怕還是怕的。但俗話怎麽說來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老蘇笑眯眯:“危急時刻,隊長會保護我們的吧?”
面具男見攔不住他們,冷哼一聲不再開口。
見這三人要走,餘下五人面面相觑。
“那、既然你們都要走,我們也一起吧。”有人舉手。
這人一身西裝,看上去像個上班族,“說實話我也渴了。大家一起行動,肯定會安全些。”
“是啊是啊。”
其他人紛紛點頭。
“你們……”雖然看不見表情,但聽語氣面具男貌似有些愠怒。
“我一個人可護不住你們,找死的話就來。”
說罷不再多言,扭頭進了林間。
徐文浩和老蘇緊随其後。
那話其實有威脅的意味了,但人都有從衆心理,誰也不想被單獨留下。
有幾個即使心中有猶豫,見其他人都走了,也只好跟上。
隊伍浩浩蕩蕩的前進。
河岸離休息地不遠。沒走多久,徐文浩便聽見水流湍急的聲音。
密林逐漸變得稀疏,眼前豁然開朗。
只見一條湍急的河流橫貫林間。水花拍岸,不時有游魚濺起,一派生機勃勃。
看上去再普通不過。如果不是看見河岸周圍開的花,大部分人估計會直接沖上去喝水。
那些花太過詭異了,足有一米來高,足以淹沒人的膝蓋。
背對着他們,面朝河流。随風輕輕搖晃。
不見其他人的身影。
面具男走到花叢前便停下,掃視一眼,轉回身:“回去吧。”
這就走了?
只是單純沒看見人,就斷定對方死了嗎。
徐文浩從左望至右。
河流很長,從林間深處穿出,直到另一端。
他道:“可能在其他地方,要不要沿路找找?”
面具男:“沒必要,浪費時間。”
徐文浩沉思。
對方既然已經通關過一次,想必對這裏十分熟悉。應該是有什麽東西能讓對方斷定人已經死了吧。
只是白來一趟,徐文浩有些失望。
就在這時,忽然一顆石子兒從身旁飛出,嘭地砸進花叢之間。
瞬間,像是有風逆刮而來,吹散了徐文浩的頭發。
他怔在原地,只覺一股不詳的氣息迎面襲了過來。
“你做什麽!?”
面具男一把拽住扔石子兒的衣領。
“誰TM讓你扔的?!”
扔石頭的染了一頭黃毛,極為紮眼。
他有些懵了:“我、我就想探探路。”
“探路?”面具男怒極反笑,“老子說多少遍了這邊有問題,你還探路?你怎麽不用你腦袋探一下!?”
“你——!”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通,這人臉紅脖子粗。還沒回話,就聽一聲驚叫。
“那、那些是什麽東西!?”
說話人語氣是掩不住的動搖。
徐文浩也看見了,不由瞪大眼睛。
前方不遠,是那片綻放了花叢的河岸。原本只是靜靜立着。
而那石塊兒像是摔入深潭的巨石,頓時驚起無數波瀾。
花叢動了,無師自通般紛紛轉過身。
巴掌大的花瓣,巨大的花蕾。而花蕾正中央是一張張人臉。
其中還有之前同行過的人。
那人眼睛翻白,面色扭曲。
它們注視着新的獵物,身軀随風搖晃。
極具精神污染!
沒有身軀沒有四肢只有一個頭。
已經有人驚叫着逃走。而沒跑幾步,腳下泥土便有數朵人臉花生出,直接包圍了那人。
“啊啊啊啊救命!”
這是這人留下的最後一句遺言。他很快被拖入地底,成為新的養料。
“該死。”
面具男往後一躍,躲開自地底生出的人面花。
伴随這一舉動,脖子上戴的吊墜落了出來。他反應很快,又将其塞回去。
“這邊走!”
他轉過身,朝其他方向帶路。
其餘人立馬跟上。徐文浩正要跟着走,沒跑幾步卻發現老蘇沒跟上來。
回頭看去,見對方還留在原地,注視着這片極具精神污染的人臉花。
徐文浩:“你在幹嘛,還不快跑!?”
老蘇轉頭看過來,指了下腳下,面露苦澀:“被纏住了。”
徐文浩往下看,發現對方腳踝被團團綠植包裹住,動彈不得。
他來不及回應,老蘇周邊已生出數朵人臉花,将人給硬生生拽了下去。
徐文浩:“!”
“別傻愣着,趕緊的!”面具男聲音從前方傳來。
老蘇身影徹底從眼前消失。
可惡。
徐文浩只能後退幾步,轉身跟上隊伍。
面具男在最前方帶路。
他似乎知道人臉花會從哪裏冒出來,提前帶衆人繞開。
徐文浩跑得最慢,好幾次差點被追上。危急時刻小熊從背包裏蹦出,一刀斬斷人臉花的根莖。
徐文浩突然有些慶幸小熊跟上來了。
不過他畢竟體力有限。就在他氣喘籲籲快要跑不動時,前邊人終于停下。
小熊收刀,順勢鑽回背包。
已經聽不見水聲,他們離河岸很遠了。
除徐文浩以外的幾人也沒好上多少,皆是面色發青。
直到此時,他們才理解了為何面具男三番五次的阻攔。不由後悔沒能聽勸。
原來的11人隊伍,現在驟減一半,只剩六個了。
有人推搡黃毛一把:“都怪你!扔什麽石頭!”
“就是,害我們差點死了!”
恐懼之後,是壓抑不住的憤怒。
徐文浩扶着樹幹落在最後。面具男靜靜看着這一切,一言不發。
相較出發前,天色又亮了幾分。
就在衆人怒火升至最高、想要黃毛以死謝罪時,面具男開口:“夠了吧。”
這些人一頓,擡眼看過去。
面具男:“休息夠了就出發,今天必須到目的地。”
“你、你在說什麽啊。”
有人艱難道,“死了這麽多人,你就這反應?”
面具男抱臂:“還要做什麽?抱頭大哭一場?”
衆人不說話了。
面具男說的沒錯,本就是萍水相逢,哪可能這麽真情意切。
比起悲傷,他們更多的是慶幸和憤怒。
慶幸自己沒死,憤怒黃毛手賤、害大家陷入危難。
徐文浩呼吸平複了一些,緩緩直起身子。
老蘇死了。
對方看起來明明是個老手,甚至還有自己組織,怎麽就這麽死了?
徐文浩不禁回想起上一個小世界的娃娃臉,抹了把臉。
人生無常。
在短暫的沉默過後,那名像是上班族的西裝男子開口:“我不走了。”
話落,所有人視線都投了過去。
面具男擰眉:“什麽?”
西裝男子:“我說,我不走了。”
他攤開手,“你想想,這一路過來死了多少人?這還只走了一半路。等剩下一半該不會全部人死光?”
“而且這個打工地本來就蹊跷。一開始我們就選錯了,果然還是該留在原地,等船過來接我們!”
這句話成功動搖軍心。其他人剛經歷生死,本就內心防線薄弱。
現在看有人給出其他選擇,立馬應道:“是啊是啊,也不一定非要去打工地。說不定船沉就是給我們的提示,讓我們待原地等人來接呢。”
黃毛剛經歷一番批/鬥,蹲在原地揪草:“我也不想走了……前邊還會碰見什麽?”
過半的人都萌生退意,唯獨徐文浩沒開口。
面具男一直沒說話,直到聽完衆人發言,才看向徐文浩。
“你呢。”
語氣已然聽不出情緒。
這還有什麽值得考慮的嗎。
徐文浩:“我要繼續前進。”
就算回去真能等來船,對他而言也沒什麽意義。他不知道其他人的個人任務,但自己為了攻略boss,必須深入內部。
目前為止,這座島嶼的一切都顯得十分詭異。他們本是為了“賺錢”而來,本不該遭受這一切。
要弄清真相只有前往打工地,boss應該就在那兒。
面具男垂下頭,悶悶的聲音從面具中傳出,似在發笑:“一個人嗎。”
對方肯定也是個老手。
徐文浩心想。
這次的玩家雖然不算純新人,但對于攻略都沒那麽積極。不想推進劇情而是逃避,大概在對方看來是件很可笑的事吧。
徐文浩問其他人:“你們真要回去?都走了一半路了,再堅持一下吧。”
“堅持?”
西裝男子轉了下手表,“堅持等剩下一半人死光?你們好像有什麽護身的東西,當然是不怕。但我們這些人可都是‘囚徒’,一窮二白的,拿什麽去拼。”
囚徒,剛進塔時的身份。自由被束縛,空有積分卻沒處去花。除了比純新人了解一點兒狀況外,沒有任何優勢。
事已至此,雙方都說服不了彼此。
西裝男子拍了下手,定下結論:“那我們四個原路返回,你們繼續前進?”
他意有所指,“祝好運。
那之後雙方便分開了。出發時洋洋灑灑一大片人,如今只剩下徐文浩和面具男。
其他人離開後,空氣驟然安靜下來。
徐文浩輕咳一聲,朝面具男道:“走吧?”
面具男不知在想些什麽,放下雙臂抄兜,徑自往前。
日上三竿,陽光透進樹縫,再度炎熱起來。
水已經喝盡,徐文浩一路都沒怎麽說話,只看着眼前彈幕一行行飄過。
【從剛才開始就是在走路】
【我想看甜甜甜啊!霸道總裁什麽時候出場!】
彈幕自顧自開始了讨論。
前邊面具男越走越快,徐文浩險些跟丢,終于忍不住出聲:“那個——!”
他貌似還不知道對方名字。
面具男停步,轉頭看過來。
徐文浩扶着膝蓋:“走、走慢點吧,我跟不上。”
“你這體力……”
面具男語氣中有一絲嫌棄,但還是慢下腳步。
徐文浩終于能跟他并排:“對了,我好像還不知道你名字。”
面具男:“……”
面具男:“秦飛。”
“秦飛是嗎。”他道,“我叫徐文浩。”
秦飛哼了一聲,算作回應。
徐文浩:“你既然是第二次進來,應該知道這裏的bos……”
考慮到觀衆,他改了口,“霸道總裁……”
又改了口,“島主是誰吧?”
“島主?”
秦飛語氣中帶上一抹嘲弄,“是啊,再清楚不過。”
徐文浩正想再多問些線索,忽然感覺腳踝一緊。像是被什麽東西給捉住、往前走不動路。
不由得、他腦海中浮現老蘇死前的畫面——四周包圍了人臉花。下身被綠植纏住,然後一下子被拽入土中。
徐文浩脖頸僵硬地低下頭。
映入眼簾的是一只白森森的手掌。不見皮肉,只有枯骨。
而在徐文浩看過去後,又有更多只手破土而出——!直拽着他往下拉。
【這這這這這】
【媽媽我看見了什麽】
預感到又會有觀衆離開直播間,徐文浩忙閉上眼睛:“你們看錯了!”
觀衆只會看見他眼中看見的畫面。
【???發生了什麽?】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并非所有人都目睹到了這一切。
徐文浩:“那是花來着!是白色的鮮花!”
他一邊顧着和觀衆說話,身體仍不受控制地被往下拉。
“你在說什麽蠢話!?”
身旁人一把拽住他的手臂,要把他提起來。
同時背上一輕。小熊再度飛躍而出,霍霍着砍刀奔來。
徐文浩深受感動。
這就是有同伴的感覺嗎。
他再也不罵這只熊狗了。
枯骨在腳下,只要不看就行。
徐文浩保持視線向上睜開眼,卻見小熊越過自己頭頂、揮舞着砍刀沖向秦飛,氣勢兇猛。
徐文浩收回感動的表情。
這只熊究竟在幹嘛!
秦飛明顯怔住,面具直接被砍刀一揮而下,裂成兩半。
裂紋自中心向外延展,他猛地松手擋住了臉。
沒了秦飛幫助,徐文浩身體一下子被往下扯了一大截。幾乎半截身子入土。
而那只蠢熊還跟只蒼蠅一樣纏着秦飛。
只能靠自己了。
技能。
這是徐文浩最後的依仗。
可他在即将釋放時卻猶豫了。
對象該是誰?
底下的怪物?那麽多只手怪物絕不止一只,他該朝誰釋放?
這麽一猶豫的工夫,眼前啪嗒一聲掉下來個東西。
定睛一看,見是熊摔了下來。砍刀不知扔哪去了,肚皮裂開一個大口,白花花的棉花溢出。
徐文浩一怔,擡起頭。
秦飛正立在自己身前,由于逆光看不清臉。
背後有陽光直射,徐文浩不禁虛起眼睛。
他看見對方下拉帽檐,彎下腰。脖頸上的吊墜落了出來。
然後,朝自己伸出了手。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1150瓶;夏日的羊30瓶;黃金鹹魚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