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39
一塊講究的懷表, 不僅要表身精美,也要有與之相配的表鏈。
近二十年的頂級表鏈,雙頭阿爾伯特式樣占據一席之地, 源自于英國自阿爾伯特親王的設計。
一條貴價表鏈, 取材貴金屬,而以純手工的雕工制成。
表鏈上,往往會挂着小吊墜或小銘牌, 那成為男士服裝上的點睛之筆。
當下, 賓利佩戴的表鏈缺失了挂墜, 這并不符合常規的佩戴标準。
邁克羅夫特僅僅掃了一眼。
這種不合理表鏈挂件的缺失,外加賓利和他朋友的臉色不佳,無疑說明他們遇到了某些麻煩。
不過,有的問題并不适合以羅曼夫人的身份開口。
下一刻, 似乎心有靈犀, 只聽瑪麗不掩關切地代為問出:
“賓利先生,請原諒我的快言快語。瞧您的樣子, 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像是一大早就匆匆趕路,都沒來得及吃早餐的模樣。”
臨近聖誕, 又是在塞勒姆城。
此處的生活本該悠閑, 賓利和他的朋友卻是面色不佳。
‘咕咕——’
仿佛印證猜測, 賓利與安芬森的肚子很是配合地發出了饑餓腸鳴。
賓利看向安芬森, 得到但說無妨的眼神, 他也就沒有隐瞞兩人早上遇到的糟心事。
“別談了, 糟糕透頂。這簡直是我經歷的最糟糕的一個早晨。很抱歉,就我個人而言,我認為比鑽石號的早晨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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鑽石號上,一天清晨有人失蹤, 後被發現死亡。
賓利很誠實,雖然游輪上死了人,但畢竟被害者是陌生人。他為被害人遭遇而感嘆生命無常,可确實不會為之傷痛不已。
“一個多小時前,我和安芬森來不及坐上餐桌,就被認為是盜竊藏品的小偷。”
賓利将水晶骷髅頭失蹤一事和盤托出,随後就指了指衣服上的表鏈。
“難怪有句俗話,運氣不好喝涼水也會塞牙。我剛買沒多久的表鏈,裝飾吊墜也掉了。也許是弄丢在了懷特館長家,但如今的情況,我着實不想再回頭去再去尋找。”
此時,邁克羅夫特似乎不經意地說,“沒有挂墜的表鏈是不完美的,不知原本的挂墜是什麽模樣?賓利先生,您的表鏈刻着海浪波紋,現在是打算重配一個吊墜嗎?手工制品,恐怕很難找到一模一樣的。”
“是的,原先的吊墜上刻着一條魚。”
賓利正在苦惱吊墜丢失,這會也是自然而然都說了出來。
“五天前來到塞勒姆鎮,我在一家小店淘到了這款表鏈。正是覺得吊墜和我很配才将它買了下來。”
賓利是雙魚座。
盡管吊墜銀牌上只刻了一條魚,但覺得那條魚很有個性。
安芬森做着古董生意,雖然表鏈不屬于古董,卻也足以讓他評判那塊吊墜的獨到之處。
“看起來像是『深海之王』,就是龍來德在《魚類的歷史》中提到的‘蜈蚣鯨’,很有氣勢的一條怪魚。這種刻文很罕見,也不知道它怎麽會流入二手店。再想要搞一塊相似的吊墜,恐怕是很困難。”
瑪麗聽着,狀似無意看向羅曼夫人。
這位說前來女巫鎮是想買一塊順眼的懷表,也許傳說裏的『深海之王』就非常合适。
邁克羅夫特仿佛沒察覺一掠而過的打量,而是與賓利繼續着懷表的話題。
“這樣說來,您是單獨買了表鏈,沒有把懷表一起買下,不是一套是否有些遺憾?不知是在城裏哪家店買的,我對懷表也有點興趣,想找些有趣的店逛一逛。”
“哦!我也想買一套,很遺憾,「煉金石之家」并沒有收購配套的懷表。”
賓利直接報出店名與地址,“下午,我打算再去瞧瞧。那枚遺失的吊墜,就當是它和我沒有緣分。”
賓利可以不在意遺失之物,但總有人必須追問清楚。
毫無疑問,邁克羅夫特是其中之一。
不回旅店了,轉身直接去二手店「煉金石之家」,問清特制的表鏈從何而來。
不談先一步去餐廳的賓利與安芬森,這兩位不足為懼。
邁克羅夫特需要顧及的是另一位。哪怕合作尋找鑽石號麻布之謎,但他并不能透露失蹤的情報人員之事。“明頓先生,您……”
“我有點累了,正準備回旅店小歇一會。”
瑪麗幾乎同時開口,狀似疲勞地揉了揉眉心,又是歉意地說到,“抱歉,您剛剛想要說什麽?”
邁克羅夫特略有意外,他還能想要說什麽,只是想找借口單獨離開。
沒想到今天明頓先生如此好說話,這位精神奕奕地和疲累沒有半點關聯,一聽便知所謂需要休息是借口。
“既然如此,我先去「煉金石之家」逛一逛,還請您保重身體。”
邁克羅夫特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人,難道明頓先生真有潛質變成傳統大衆意義上的體貼紳士?
瑪麗:瞧瞧,這不确定的眼神,難道她不可以善解人意?
進退有度,分寸大師,這些都是她頭頂上無形的光環與頭銜。那些竟然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
“馬車來了,願您此行順利。”
瑪麗也不多言,只是微笑相送,一切都在笑容中。「請牢記,今天我的通情達理,把握住好奇心的尺度。将來,或是值得您借鑒與學習的對象。」
邁克羅夫特輕輕點頭,上了馬車。此刻,當然讀懂了那些藏于笑容裏的話語,卻沒有将它放在心上。
是否有好奇心并不重要,因為他很了解自己有多懶而不會主動去驗證猜想,那就不存在将來要剖析明頓先生的秘密。
此時,顯然兩人在一件事上的認知不同——永不說永不,正确嗎?
瑪麗很有自信,但多少學會了給自己留一絲退路;
邁克羅夫特尚不認為生活能有多少不可控的變數,哪怕他已經被馬修閣下坑到了美國,但工作是工作,并不會影響他的私人生活選擇。
誰對誰錯,時間會證明一切。
現在,邁克羅夫特去了二手店。
從店主口中得知,是六天前從當地漁民手中收購了懷表。
不僅收入表鏈,同時也收入懷表。但表盤浸水後指針停了,暫時還沒有修好。
指針能否走動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原先的主人呢?
邁克羅夫特買下了損壞的懷表。輾轉又找上了撿到它的漁民,确定了懷表是在沙灘上被發現的。沙灘上沒有殘留打鬥等痕跡,懷表像是随着潮汐被沖上了岸。
一位情報人員有多低的可能性搞丢接頭信物?
拿着放大鏡仔細觀察。懷表的水晶蓋表面有一道很深的劃痕,像是被利器所傷。劃痕中,還殘存一絲泥土顆粒,并不是懷表被發現地點沙灘的土質。
顆粒,是黑色的。
随着利器劃傷表蓋,留在水晶開裂的縫隙中。
另一頭,掃把旅店內,真正想要好好休息的人沒能享受午睡。
賓利被懷特館長找上門。
丢失的表鏈吊墜确實在懷特家,但所遺留的位置很微妙,正好在丢失水晶頭顱的書房。
“我在陳列櫃與地面的縫隙裏發現了它。”
懷特館長帶來了吊墜,“這種獨特的雕刻圖案,應該正是你弄丢的東西,而不是随随便便誰也有同款吊墜,可以‘不小心’搞丢在我的書房中。我的水晶頭顱消失在窗戶半開的書房,你的吊墜倒是落在了櫃子下方。”
賓利忍着怒意,他可不認為館長是好意來歸還吊墜,更不至于傻到聽不出綿裏藏針的暗諷。
可別說美國人大大咧咧,懷特的意思不就是昨夜他偷摸進入書房,盜竊走了水晶頭顱。
因為要把握時間,肯定随身攜帶懷表,卻是急急忙忙弄掉了吊墜。至于為什麽早上沒搜出丢失的水晶骷髅,因為它被從窗戶扔了出去。
“懷特!你真的聯想能力未免太過豐富了!”
賓利嘲諷到,“暗指我偷出水晶,将它扔出了窗戶,誰會做這樣腦子有病的事!抛開那些神秘傳聞給水晶頭骨附加的意義,你甚至不能證明它一定就是瑪雅文明的産物。沒了那些附加值,拳頭大的黑水晶值多少錢,值得我賭上自己的名譽?”
賓利又不是蠢貨。怎麽可能沒聽聞十二月初美國波士頓剛剛爆出制假團夥,而像是赫爾墨斯社那種組織并不是少數。
如今全球流行起文物古董熱,還有收集各式史前化石,但真真假假紛亂複雜。丢的只不過是一塊黑水晶,又不是一塊極品紅寶石,沒有籠罩其上的神秘傳說,它也一張船票的價格而已。
那值得偷嗎?
懷特館長被堵得漲紅了臉,他承認賓利的話有道理,但水晶骷髅憑空失蹤的時間過于巧合。
作為失主,他想要找回水晶是再正常不過的選擇。“讓我們坦誠點,賓利先生,我懷疑你是因為一樁樁巧合湊到了一起。我和你們一起喝醉了,你的吊墜在書房裏,偏偏此時水晶失蹤了。換做是您,您不認為裏面有問題嗎?”
“你究竟想要怎麽樣?”
賓利承認有點過于巧合,但他不可能吃飽了撐的,又是偷水晶又是把它扔出窗戶。
懷特館長沒有實證,不能說賓利嫉妒他有水晶骷髅。
偷竊不一定是要占為己有,也可能是要将其毀掉。這種理由,從表面上來看,與賓利表現的性格完全沒關系。
“我只想找回水晶骷髅。”
懷特館長只有這一個訴求,當下也學着以退為進。“我認為您也一定想找回它,因為那是最有利的方式證明您的清白。”
如果沒有一起喝酒,如果沒有喝醉了,根本就不需要多此一舉地證明清白。
賓利為自己在外行事的不謹慎後悔了。後悔卻也晚了。
當下猶豫了一會,終是去敲響了樓上的客房門。他确定自己沒做過盜竊之事,但論及解開謎團卻力有不逮。
“明頓先生,您願意一起去懷特家查查嗎?“
賓利直接說明來意,也知道他的請求會打擾了正常人安度聖誕節的期望。此時無比歉意地說,“如果您不想沾上這種麻煩,請一定要直接拒絕我。”
瑪雅水晶骷髅,據說藏着人類生死與本源的奧秘。
上輩子,瑪麗也聽過相似傳聞,而随着科技的發展,專業機構檢測了所謂的水晶骷髅。
憑着科學儀器的鑒定,那些所謂的神秘頭骨被證實并不是瑪雅文明的産物,它們只是19世紀古董熱中的僞造物之一。
話說回來,現在懷特館長在南美洲購入的水晶骷髅是真是假呢?即便是真品,它與所謂的生死奧秘又有關聯嗎?
從理性角度分析,瑪麗百分之九十九可以認定水晶頭顱沒有神秘力量。
但凡事無絕對,僅以她自身的死而複生為例證,就要保留一絲意外地可能性。世界上總有事,無法用已知的知識去解釋。
眼下,被指向存在「∞」符號的女巫鎮,憑空消失的瑪雅水晶骷髅,與羅曼夫人尋找懷表有關的線索。
等等因素彙集到一起,可不就構成了非常有趣的事。有樂趣,怎麽能錯過。
“賓利先生,我怎麽能忍心您被蒙上偷竊者的冤屈。”
瑪麗義正言辭且斬釘截鐵地說,“聖誕假期與您的名譽相比,孰輕孰重根本不用比較。您來找我就對了,守望相助才是紳士所為。”
說着,瑪麗先賓利一步站了起來。
“還等什麽,快點去懷特館長家,讓我們把真正的盜竊者抓出來。”
好人啊!
擁有着如同天使般聖潔而正義之心的好人!
此刻,賓利單方面宣布了一件事。
不論能否找到水晶頭顱,明頓先生都是他認定的好夥伴了。這樣真正的好人可不多見,前一個被他認定的還是達西。像是這樣的人,他一定要加倍珍惜。
瑪麗瞬間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奇怪眼神,回頭就看到賓利閃閃發光的目光,這人似乎是做出了某種奇怪的決定。
嗯,該怎麽說呢?難道她要自我調侃常常因為自己的過于正常與理智,而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