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改變
祁若杉聽到弟弟的電話,眉頭微蹙:“你怎麽不知會我一聲?這事兒之前就做過幾次,他就是再蠢也會知道不對勁,昨晚我又刺激過他,他要是跑去爸爸面前告狀怎麽辦?”
電話另一頭的祁若楓将先前說好的錢轉給甜品店老板,那個肥頭大耳的中年人谄媚地笑着:“祁少慢走!”
那聲音傳到電話裏,男生笑着回姐姐道:“聽見沒有,誰都知道我們祁家就我一個祁少。根本就沒人在乎他,告狀有什麽好怕的?再說了,他敢嗎?”
祁若杉不贊同:“把狗逼急了是會咬人的。還有,你失憶了?爸爸昨晚還問他怎麽沒回來呢。”
祁若楓嗤笑:“嘁!姐你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吧?爸那就是習慣了每年生日一家人,你看他昨晚也就只是問了一句,後面還不是什麽都沒說?”
祁若杉沉默了一會兒,道:“總之下次先告訴我,你別忘了,之前爸知道他在外面打工,可一點沒覺着他在外面丢他臉了,還誇他來着。要是被爸知道我們故意把他工作給弄沒了,肯定會不高興。”
男生揚着的笑斂了起來,“我知道了。”
雖然祁澤在爸爸面前不受寵,但他到底也是他的孩子。尤其這兩年,祁澤因為打各種工沒有回家,爸爸時不時的也會念叨他兩句,言語中多少有讓他們向哥哥學習的意思,這讓他們姐弟倆非常不滿。
這喪氣鬼怎麽當初就沒跟他那水性楊花的媽一起滾出去呢?
祁澤即便沒有聽見那雙胞胎姐弟倆間的對話,也能猜個十之八.九,當然也包括這次被辭退的真正原因。
他現在在理發店裏,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眉頭深皺。
鏡子裏男生的頭發很長,完全沒有造型可言,前面的劉海斜到耳邊,露出一只眼睛,要是眼神再陰沉一點,乍一看就像介于精神病人與變态殺人狂之間,有人會喜歡就怪了。
理發店裏人有些多,暫時還沒有輪到祁澤。
祁澤又瞄了一眼鏡中的自己,拿出手機坐到了等候區裏撥通了一個人的電話。
因為是周末不用上班,電話很快便接通了。
那人語氣很平:“什麽事?”
Advertisement
祁澤彎了下嘴角,也沒喊他,直接道:“我工作沒了。”
電話那頭的人聽得有些莫名,沒有回應,他覺得祁澤只是兼職丢了給他打電話的行為十分無厘頭。
“昨晚喝醉了沒能趕回來。”祁澤适時地低落,道,“抱歉。”
“打擾你了,我只是有些……沒什麽。接下來一段時間我都可能沒法回去了,我想用兼職或者實習充實自己。”
說罷,他還若有似無的遺憾地輕嘆了聲,然後又含着一絲關切地說了幾句注意身體之類的話,便挂了電話。
那頭的祁振國握着手機,皺着眉。大兒子的聲音一如往常的弱勢,沒精打采,有些死氣沉沉的,聽着就讓人不喜。但也是一如往常的,尊敬他、關懷他。實話實說,大兒子比女兒和小兒子要孝順得多、省心的多。
他偏心,他當然知道。可一想到大兒子那媽,他對大兒子升起的那點愧疚又很快會被憤怒吞噬。
不過,雖然他偏心,但他對大兒子還是了解的。
像今天,祁振國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麽。
——是大兒子的委屈與茫然。
這麽多年來,除了小時候不懂事,祁澤從沒在他面前表現過委屈。
今天顯然是不正常的。
而且他還喝酒了?還喝醉了?
難道那份工作他實在很喜歡?又或者是,被辭退得不正常?
祁振國眯了眯眼,給助理打了個電話。
就在祁澤等得快睡着的時候,終于輪到他了。
“想怎麽剪?”理發師有點嫌棄地撥了兩下祁澤的頭發,像是從來沒見過這麽醜的發型。
祁澤簡潔道:“幹淨。”
臨近中午了,還不餓的祁澤聽着耳邊的咔嚓聲與梳子梳過頭發的聲音,又開始昏昏欲睡了。
不過他并沒有睡着。
随着理發師熟練的操作,祁澤最難看的劉海漸漸被修剪出來,他也慢慢感受到越來越多的人将視線放在他的身上。
祁澤有些僵,沒從鏡子裏回看是哪些人在盯着他,便拿出手機玩起了游戲,避免尴尬和不自在。
再然後,祁澤隐約聽見了幾聲輕呼。
等到理發師剪出發型,進行最後的修整時,祁澤好像還聽見了一陣抽氣聲,他覺得有些誇張——他身上那些視線并沒有被它們的主人挪開。
然而等他退出游戲,重新看向鏡子後。
祁澤沉默了。
emmmm……他忽然覺得賀遠鈞那幫老臣子罵他是狐貍精,是妖妃,好像也不是那麽無理取鬧的樣子。
“媽呀!真理發堪比整容啊!”
“神仙顏值!!!嘤,我好想吸!”
“暴殄天物!我有這麽一張臉,我恨不得360度秀,他居然還遮了個嚴實??”
“他之前那頭發是什麽封印神器嗎?這也太他媽卧槽了!”
“我……想去要他V信。”
“!!!姐妹加我一個!”
後面等候區以及隔壁幾個理發位置上的竊竊私語,祁澤就算沒全聽見,也能聽到七八分。
理發師給祁澤剪的是三七分,接着又做了蓬松微卷造型,露出額頭和眉眼,軟和了過于明豔的五官,添了一份少年萌感。整個發型很能凸顯出年輕人的陽光與朝氣。
祁澤對此很滿意,他拿出手機給自己拍了張照,有點想給賀遠鈞看他的短發呢。
那張照片沒有發去任何地方,就安靜地待在了手機本地,一個單獨的文件夾裏。
祁澤付了錢,禮貌地拒絕了那幾個要微信的女孩子,但答應了跟她們合照。
還有個女生問他是不是來這邊報名比賽的,祁澤搖頭,他不知道這邊有什麽比賽。
這裏兩條街都因為和X大和音樂學院距離近,所以人流特別多,尤其現在還是周末。于是祁澤一出理發店,就收獲了附近大量的目光。
而他一出來,路人裏也有人猜測他是去報名參加那個比賽的——今天這兒湧現了大批俊男美女,他們這些吃瓜路人都看得有些審美疲勞了。即便如此,還是不少人驚嘆祁澤的顏,并偷偷拍下了照片發到朋友圈或微博,就叫#選秀節目海選報名現場驚現大帥比#
出了理發店,祁澤就進了不遠的尚凱百貨,商場有好幾個入口出口,祁澤進去這一方其實也算是商場的背面,它的正面是個廣場,而那廣場現在正熱火朝天舉辦着什麽。
這就是那個什麽比賽?好像是音樂類的?
他沒細看,也沒細聽,直接上了電梯去樓上買衣服。
尚凱百貨是尚家旗下的連鎖企業,分布在國內多個一、二線城市,商場頂樓三層都是奢侈品牌,以下便是輕奢以及價格适中适合普遍消費的潮流品牌,曾一度打破行業銷售記錄。
這裏的銷售員都非常有禮貌,不會因為客人的穿着或是樣貌而做出嘲諷或者冷待的行為。
沒上大學前,祁振國每年給祁澤打的錢,祁澤沒用完就會拿來買各種禮物,送給家裏的人,後來上了大學離開了家,他仍然會送。年輕嘛,有一身傲氣,反正這些錢不是他的,他就還回去,他總不可能餓死自己。
就之前祁振國生日,祁澤花了那卡上十幾萬買了個鎮紙——最近祁父迷上了書法。沒什麽用又死貴的東西,也有那麽一絲報複的心理在裏面。
算一算,今天他買完衣服,總共也剩不了多少錢。
離開祁家是必然的,工作也還是要找的。
這裏的環境就很好,離學校也不遠。
祁澤結了賬,便詢問導購這裏還需不需要兼職。
導購還沒回答,祁澤身後忽然出現個聲音:“你想找兼職?”
是個不賴的男聲,語調上揚着,有莫名的溫柔以及,勾人。
祁澤轉身看向來人,不認識,“你是?”
導購驚訝了一瞬,保持穩穩的标準微笑,向祁澤介紹道:“這是我們尚凱的小尚總。”
小尚總朝祁澤笑了一下,補充自己的信息:“尚景安。”
他穿着一件駝色風衣,戴着一副細邊眼鏡,整個人給人的感覺特別的溫文爾雅。
祁澤覺得這人名字有點耳熟。他回道:“你好。我想找一份兼職,不知道這裏招不招?”
尚景安唇邊還挂着溫和的笑意,鏡片下的眼睛将祁澤打量了一遍。
眼前的男生有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每眨一下眼睛,都像是泛着潋滟的水光,很是動人心弦。出衆的五官加上一頭柔和的微卷頭發,一點也不誇張地說:看起來就像是從漫畫裏走出來的美少年。
他問道:“你是學生?音樂學院的?”
祁澤搖頭:“不,X大的,今年大三。”
尚景安雙眼微微睜大了些,驚訝道:“這麽巧,我也是X大的。算起來是你學長?我大四。”
祁澤還沒說什麽,他接着又道:“不過像你這麽帥的學弟,我怎麽沒印象?你哪個專業的?”
祁澤抿了下唇,他有些不适應有陌生人這麽熱情地和他聊天,便略過了這個,回到最初的話題上:“所以尚學長,這裏招兼職嗎?”
尚景安推了推眼鏡,不動聲色地斂下鏡片下那雙眼睛裏的興味,道:“可能要對學弟說抱歉了,我們這裏是不招兼職的。”
接着話鋒一轉,又道:“不過,你如果實在需要的話,我可以介紹另一份兼職給你。”
祁澤并沒有露出什麽喜悅的表情,而是道:“謝謝尚學長,我想我暫時不需要。”說罷,他便不再多停留,直接朝電梯走去。
不需要當然是假的,他只是覺得完全陌生的人,介紹工作什麽的不太合适。
而且他也忽然想起來“尚景安”這個名字為什麽會覺得耳熟。
尚景安,X大校草,被X大女學生們稱為偶像劇裏的完美男二——即溫柔又強大,能力出衆家境不凡,對感情還該死的專一的完美人設。
也是祁澤那個妹妹沒事就挂在嘴邊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男神。
當然,在賀遠鈞濾鏡十米厚的祁澤眼中,這位完美男神也就長得一般帥而已了。
一樓有幾個穿着工作服的人在發宣傳單,祁澤出來時,有兩個女生發現了他,小跑着過來将宣傳單遞到他面前。
“小哥哥,有沒有興趣參加音樂選秀節目?”
“光芒娛樂的《量聲打造》,不知道小哥哥有沒有聽說過?”
“你也是音樂學院的吧?要不要來試試?花不了多少時間的。”
光芒?這不就是祁若杉朝他炫耀的那個,祁振國為了她買的娛樂公司嗎?地點還在這個廣場,所以這個音樂選秀的節目其實是為了在隔壁音樂學院就讀的祁若杉量身定做的?
祁澤感謝了兩位姑娘的好意,說自己沒有興趣。
兩人有些遺憾,顯然是覺得就像他這樣的外表條件不參加有一點可惜。
當祁澤出了百貨商場,忽然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之前,就是在他喝醉穿越那一晚,被人忽悠着簽過一個節目。
似乎還是一檔戀愛真人秀的節目?
戀愛?!
祁澤無語了片刻,翻了翻手機卻沒翻到節目組的電話,心想着哪天節目組再打電話來,他就直接退出。
祁澤回到寝室時,寝室裏空無一人。
太安靜也許以前的祁澤會喜歡,但現在,他有些害怕這樣的單獨的過于安靜的環境。
為了讓自己有事做,他找出一本空白的筆記本,開始默寫賀遠鈞送他的那本手劄——另一本前面寫的是有關修煉的,但後面全是小黃圖,總結起來就是一本雙修心法,祁澤暫時放棄默寫以及繪畫。
寫到一半的時候,寝室外的走廊傳來聊天聲,接着是寝室門被鑰匙打開的聲音,結伴而歸的室友還在聊着未完的話題。
“你們看這個……選秀節目海選報名現場驚現大帥比?能有多帥啊?”
“卧槽?”
“卧槽!這肯定是哪家公司練習生跑這兒擺拍了吧?”
“估計是,先艹波熱度,基本操作基本操作……”
邊說着,幾人邊朝寝室裏邊走。一人關門,一人繼續看手機,一人瞥見了坐在最裏面書桌前伏案寫東西的祁澤。
也許是背影有點眼熟,但也過于陌生,他不确定地喊了聲:“祁澤?”
祁澤全然沉浸在那本書的內容裏,沒有聽見,便沒有回應他。
室友越看他那背影越覺得眼熟,忽然他想起了一什麽,抓過周德的手機,翻到剛剛看過的話題,點開了那張圖,又指了指祁澤,“你們看,這倆是不是一個人?”
“艹?這人誰?怎麽有我們的鑰匙?祁澤那小子給的?”周德罵了聲,本來今天被校霸找了麻煩他就不快,這會兒他撸起袖子,就朝那人走去,準備教育教育對方,別人的寝室別亂闖。
祁澤終于被他們的聲音吵到,停下筆,皺着眉朝怒氣洶洶的周德看去。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周德及另外兩位室友像是被人點了穴一般維持着上一秒的動作,甚至連呼吸都靜止了。
好不容易,終于有人将這口氣吐了出來,朝祁澤道:“那個,你,是不是走錯寝室了?”
祁澤回憶那本書被打斷,眉眼間很是不耐,帶着“你們是不是瞎”的表情,解釋了一句:“我是祁澤。”
三人表情齊裂。
祁澤?不可能!這不可能!絕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