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忍揭他傷疤
昨天沒更,今天補上了,還有一章。
雪很快融化了,沈向瑜甚至還沒來得及拍張唯美雪景照,回想早些年,江城雪下得大的時候,一腳踩下去看不見靴,堆的雪人一周都不帶化的,近幾年江城雪下的很随意,飄一飄落一落,應應景,在冬天證明它來過。
方停歸去了江城大學,大學放假了,除了管理員和保安,幾乎沒見着什麽人。
老教授還住在教師樓,家安在了這邊,方停歸早在三前年跟老教授坦白過性取向,介紹過沈向瑜,老教授當時戴上眼鏡使勁兒瞧沈向瑜,說:“哦,原來你那時要停歸聯系方式不是拿去賣錢啊,那我不是還誤了你倆一年。”
剛上樓,老教授在喂一只鹦鹉,瞥了方停歸一眼:“你那個小尾巴怎麽沒來?”
“小尾巴被我氣炸毛了。”
師母接過方停歸手裏的東西,埋怨他又亂花錢,“炸毛了就撸撸,撸順了就好了。”
寒暄過後方停歸切入主題,“師母,您還在代管檔案室鑰匙嗎?能幫查查向瑜輔導員是哪位麽?”
教授瞅了方停歸一眼:“都什麽年代了還翻檔案,你連我這個老頭兒都不如,電腦就能查,你師母有系統權限,讓你師母給你查查。”
師母摸索半天,系統終于在她罵聲中加載完成了,“呦,還真是巧,炸毛小尾巴當年的輔導員留校沒回家,就住這塊兒,我們這棟樓上,讓老陳陪你上去找他。”
方停歸想了想,說:“師母,要不我明天再來吧。”
“我還不知道你啊,怕空手去不好意思吧,不用那麽麻煩,你上次來帶的茶葉,都堆幾盒了,拿一盒上去,你拿他不見得收,得我拿上去,他師母,你去拿盒茶葉。”
方停歸跟着教授上樓找到輔導員陳老師,說明來意後教授先下樓了,“我先下去幫你師母準備午飯,陳老師待會一起來,添雙筷子的事兒,你倆聊着。”
方停歸簡單說明來意,想拜托輔導員幫回想下沈向瑜在校期間各項情況,輔導員打開電腦:“沈向瑜是吧,16 屆,我找找,你等等……”
“找到了,沈向瑜,看照片我記起來了,有印象了。”
據檔案記載和輔導員回憶,沈向瑜一進大學便被各大社團争搶,沒辦法,臉擺在那裏,移動招牌,沈向瑜先是入了話劇社,後又跟其他幾個同學一起組樂隊,“哦,我還有樂隊照片,那年元旦彙演他們表演了節目,我給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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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停歸看着輔導員找出來的照片,照片上的沈向瑜眉星目燦,如他初見時一般,熠熠生輝,他左手邊的鄭奕星抱着吉他扭頭看着他,目光灼灼,其他幾人方停歸也都有見過,全是熟面孔。
“後來,不到一年吧,樂隊解散了,樂隊裏一個吉他手出車禍,當時是暑假,又是在校外發生的意外,很多信息沒收集到位,只知道發生車鍋的學生休學了,樂隊解散了,沈向瑜也休學了兩個月,大概是受刺激太大,再回學校整個人變得吊兒啷當,不是打架翻牆談戀愛,就是在宿舍煮火鍋半夜唱歌,我找了他好多次,次次嬉皮笑臉認錯,轉身照犯,不過又過了大半年吧,他整個人又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聽了我意見去看做了心理疏導。”
時間線一串,方停歸能拼個七七八八, 方停歸沒再來學校授課那期間,沈向瑜所在樂隊鄭奕星出車鍋失去一臂,沈向瑜自從消沉,自暴自棄,游戲人間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方停歸在那個雪天出現,他逐漸恢複正常。
從教授家離開,方停歸一個人跑到江邊吹了許久冷風,柯白說的對,他從來不曾了解沈向瑜,只因為他自己受過傷,知道結痂不易,每個人都有一個痂,揭開裏面是腐爛的膿瘡還是長出的新肉沒人知道,他不願意去揭沈向瑜傷疤。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想了解沈向瑜的一切,是新長出來的皮肉那便親吻它,是腐爛就幫他剜去,等他長出新的皮肉再親吻它,他要他的小魚兒在他這裏無憂無慮,無所顧忌。
回程途中,方停歸聯系到柯白,約他見面,柯白只聽他說樂隊兩個字便同意了。
原本想找楊辭,想着楊辭必定第一時間告訴沈向瑜,柯白不一樣,他不會告訴沈向瑜。
柯白遞了根煙給他,“為什麽不直接問他?”
方停歸吸了口煙,吐出落寞的煙圈,說:“他若是想告訴我,四年前就該告訴我了,人都會下意識的把自己覺得不完美的一面藏起來,特別是在喜歡的人面前,我不知道他經歷過什麽,但肯定不是什麽愉快的事,我不忍揭他傷疤。”
“方老師這麽了解,也是有傷疤瞞着向瑜?”
“之前有,現在沒有。”
“抽完這支煙吧。”
一支煙抽到盡頭,柯白嘆了口氣,揭開那道共同屬于他們的傷疤。
那年春風正盛,少年朝氣蓬勃,話劇社招牌沈向瑜在一次表演中演奏一段優雅小提琴,《題西林壁》曲調悠揚,臺下觀衆們愛上這首曲子的同時,也愛上奏曲之人,其中包括鄭奕星和柯白。
鄭奕星主動加求加入話劇社,一來二去跟沈向瑜打成一片,二人愛好相同,經常一塊兒坐在夕陽映紅的操揚上合奏,一個拉小提琴,一個彈吉他,很快,柯白等人加入隊伍,操場上多了一支七人樂隊,慢慢的,樂隊在校內小有名氣,自從樂隊有了名字:“飛揚”,原意為 “誰的青春不飛揚”。
不同于傳統樂隊,傳統樂隊一般吉他、貝斯、鼓、鍵盤、主唱組成,偏重金屬風格,飛揚完全随心所欲,加了沈向瑜的小提琴和尚如珊的單簧管,一半激情,一半溫柔,一半狂野,一半浪漫。
大三那年,“飛揚” 收到校外一檔音樂節邀請,邀請他們參演盛樂嘉年華活動,若名氣打得響,有機會上電視,鄭奕星很是興奮,不光是為了出名,更多的是為了他們飛揚的青春,為了證明他們的青春沒浪費,柯白和奕星極力說服夥伴們參加,起初沈向瑜并不是很感興趣,為了其他成員,他還是應了下來。
暑假很快到來,前期他們拼了命的訓練,一切都很順利。
到了演出那天,他們提前好幾個小時出門,帶上各自樂器,架子鼓由舉辦方提供,其他樂器要求自備。
到了現場檢查樂器才發現鄭奕星的電吉他出了問題,此時距離演出開始還剩 40 分鐘,舉辦方提議減少一人上臺,沈向瑜不同意,一個團體,要上一起上,不上都不上。于是不顧衆人阻攔,打了一輛車趕回去取吉他,剛出發沒兩分鐘,鄭奕星調試吉他時發現又能正常使用了,趕緊給沈向瑜打電話,電話在衆人身旁響起,他走的急,電話都忘記帶。
鄭奕星跟主辦方借了輛車追出去,剛上高架橋,前方車輛莫名變道導致後車連環追尾,很不幸,鄭奕星開的車正好在中間,前方被逼着驟停的是一輛載滿鋼板的大貨車,貨車因避讓前車突然剎車,鄭奕星躲避不及撞上前車,加上後車撞擊,他的車整個如夾心餅幹被夾在中間,更令人窒息的是,前車由于剎車太猛,車鬥上層幾塊鋼板如猛往後掉,情急之下鄭奕星來不及多想,擡起手臂往前擋,可想而知當時有多驚險,安全帶解不開,跳車跳不出去,只能眼睜睜看着其中一塊鋼板穿過前擋風玻璃,再從手臂截斷……
沈向瑜沒敢去醫院看,他蹲在醫院門口一句話沒說,鄭奕星父母趕到,狠狠地甩了沈向瑜幾巴掌,他們怪他帶壞了鄭奕星,怪他慫恿奕星組樂隊,沈向瑜一句話沒說,回去砸了小提琴,他說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非要回去取吉他,如果他帶了手機,如果……
他回家向父母朋友借了一筆錢,全部給了奕星父母,沒再去見奕星一面。
“你知道嗎,後來他再也彈不完一首完整的曲子了,梁浜幫奕星開琴行,他第一個去幫忙,修琴,調音,什麽都能做,就是不能再奏完任務一首曲子,他覺得是他害了奕星,奕星不能彈奏,他更不能。” 柯白又抽了支煙,說道。
方停歸手抖得厲害,一支煙點了數次,都沒能點着,只覺得心絞起來,他的小魚兒,在遍體鱗傷之際遇到他,一邊獨自舔傷,一邊治愈方停歸,他自己也是滿身傷啊,可他從不表露,把微笑和溫暖盡數給了方停歸。
“柯先生,能否請你幫個忙?”
柯白吐出煙圈,在一片煙霧中看了眼方停歸,“什麽忙?”
“我想知道,重組樂隊需要什麽條件,要準備什麽?”
柯白指尖的煙掉在還未融化的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