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也在我這裏種了棵樹
從診室出來,方停歸停在秋海棠前,低頭看花,确實開得很美。
一雙皮鞋出現在他視線內,擡頭跟皮鞋主人打了個照面,“季醫生?”
季琛彎腰撫摸其中一朵,笑了笑:“我還以為認錯人了,走近看果然是你,怎麽樣,是專程來賞花?”
方停歸表情不是很自然,抿了抿唇,說:“季醫生也是來賞花?”
季琛站起身,擦了擦手,“我八年前就不是醫生了,當時還跟方先生在師兄的診室道過別,方先生真是貴人多忘事。”
“抱歉,”方停歸看了下手表,“趕時間,先走一步。”
季琛在身後喊:“你想見他嗎?他也在江城。”
方停歸沒作停留:“不必。”
唐磊端着保溫杯下樓,一臉嫌棄地瞅了眼季琛:“走開走開,別挨我的花這麽近,別碰壞了。”
“師兄,你這診所搬遷到江城也有幾年吧,你就不能裝修下,你看你這裏,哪像個心理診所,倒像是個落魄茶樓。”
唐磊喝了口枸杞茶,瞥了他這個師弟一眼:“少貧,怎麽你一個人?他呢?”
“他今天在家畫畫,我瞞着他偷偷來的。”
“你不是一直帶他住農場嗎?最近回江城的次數似乎多了點。”
季琛跟唐磊同系同宿舍,大學時兩人關系可謂好得能穿同一條褲子,那時唐磊遇上方停歸那麽個“疑難特患”,回宿舍夜夜埋頭翻書籍筆記,試圖找到打開他心理防線的治療方法,季琛對方停歸極為好奇,混進唐磊工作的心理所想見見方停歸,了解到方停歸的症狀後,他反而對造成他症狀的夏歲安更為好奇,也學着唐磊跑到夏歲安面前開導夏歲安,後面因犯了心理醫生行業最大的忌諱,對病人産生情感,從此辭別心理診所,以朋友的身份陪着夏歲安去了郊外,一待數年。
“師兄。”
季琛喚了唐磊一聲,喚完沒下文。
Advertisement
唐磊靜等半天沒等到下一句,問:“再不說話我要計費了,我診費可是很高的。”
跟着唐磊進茶室,茶室有時也接待病人,像方停歸,多數時候在茶室,唐磊也更喜歡茶室輕松狀态下的閑聊。
“師兄,幾個月前,我向他表白了,我以為他好了,他在我面前過的很快樂,白天種花,畫畫,晚上賞星寫詩,周末會跟我去釣魚,跟附近村裏的老人小孩打成一片,農莊裏種的每一株植物他都有參于,我真的以為他好了,我忍不住向他表白了,當晚他坐在葡萄架下一整晚,第二天我觀察了他一整天,白天他好像一點事都沒有,一切如常,甚至看起來比我還要快樂,可到了晚上,他又是一坐便是一晚。”
頓了頓,季琛又說:“可這次跟以前不同,這次他主動要求回江城看心理醫生。”
唐磊知道他指的“他”是夏歲安,給季琛倒了杯茶,說:“你帶他回江城,怎麽不帶他來我這裏。”
“他不願,他怕碰見方停歸。”
“他主動要求看醫生,說明他在向你求救,季琛,你明白的,心理患者最怕看醫生,能主動踏出這一步,說明他有強烈的生存欲望。”
唐磊抿了口茶,低着頭:“師兄,我做了件事,不知道算不算錯事,我承認我自私,可我不後悔,我知道方停歸有了新的男朋友,三年前我就知道了,三年前我故意帶着安安經過方停歸住處附近,讓他親眼目睹了方停歸和他男朋友,那天下着小雨,他親眼看見方停歸将衣服脫下罩在那個男人頭上,那天起,安安才算真的睡得着吃得下了,如果我沒有表白的話,他可能會一直這麽快樂下去。”
“上個月,我們回江城,家裏鋼琴壞了,我突然想起方停歸男朋友在琴行工作,主動聯系琴行點名要他上門維修鋼琴,我本意是想讓安安見見他男朋友,讓安安知道方停歸過的很好,可安安好像并不在意,我不知道他是沒認出沈向瑜還是故意逃避,見了沈向瑜幾次,一點變化都沒有,他還是白天很好,晚上失眠。”
唐磊不知道有這麽一出,忍了忍,還是說:“醫生洩露病人信息是大忌,但我現在作為停歸的朋友,我還是想說你過界了,你不該為了夏歲安為了你的幸福去打擾別人的幸福,他男朋友跟他分手了。”
季琛肩膀耷下去,将臉埋在掌心,“師兄,我錯了,我做錯了。”
“我不好評判誰對誰錯,或許你不主動招惹沈向瑜,他們分手也是遲早的事,不然停歸不會如此焦慮,我倒是對那個沈向瑜很是好奇,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他是個你見了會喜歡的人,安安就很喜歡他那種性格的人。”
季琛說。
方停歸在街頭漫無目地的開着車,他喜歡這種放空的感覺,這種時候他腦海裏出現的人往往是他最重視的人,此時此刻,他滿腦子都是沈向瑜。
先前在唐磊診所,催眠過程中,他在數位板上無意識狀态下寫下的字,拼湊起來全是三個字:“沈向瑜”。
愛分很多種,有人掩埋于心,有人背風點煙,有人深夜看海,有人愛不自知。
更有甚者,愛而不認,認而不言。
将車泊在江堤邊,方停歸從車扶手盒翻出半包煙,那是他從沈向瑜身上搜出來放進去的,可惜翻遍車上每一個角落都沒能找出一個打火機,想抽煙的念頭不得不掐滅。
堤岸下垂釣的男人拎着工具上岸,見方停歸手裏的煙,說:“兄弟,借根煙,煙瘾犯了。”
方停歸遞過,“沒火。”
“我有。”
男人走遠,方停歸望着指尖騰起的煙,戒煙了十幾年的人,夾着煙送到口邊猛抽了一口,嗆得他眼淚直流,從前為了某個人而戒掉的煙,又為了另一個人燃在他指尖。
指尖的煙随着煙的燃燒越來越短,他對沈向瑜的情感越也來越清晰,他要追回沈向瑜,他想要小魚兒。
将煙頭摁熄,給沈向瑜打電話。
沈向瑜正趴在楊辭的電腦前刷着各大旅游博主主頁,想去看瀑布的壯觀,想去看黃山的巍峨,想去看泰山的日出,想去西藏洗滌心靈,可也只能是想。
“真羨慕那些能說走就走拎箱啓程去旅游的人,你看我,都失戀了,想去旅游還得計劃,工作排不開,老父生日快到了顧忌一堆,唉!”
楊辭拼着一塊魔方,笑道:“大瑜,你大概是忘記了,你還沒跟姓方的在一塊的時候,高考前一個月你還偷跑出去玩了幾天,把你爸媽氣的半死,怎麽不見你考量那麽多。”
沈向瑜眼神瞬間黯淡,扔掉鼠标往後一躺,确實如此,跟方停歸在一起的四年他改變了許多,從前的毛躁、稚氣、魯莽、沖動,全在方停歸潛移默化的影響下收了起來。
沈向瑜氣憤地往椅背上砸了一拳,惡狠狠道:“靠!他也在我這裏種了棵樹。”
“什麽?”楊辭一臉懵,“什麽樹?”
電話突然想起,解了沈向瑜不想解釋的圍,是方停歸,他沒拉黑他電話,也沒拉黑微信,成年人了,分手也顧着那點情份想要體面,他們之間,沒有出軌,沒有吵架,到現在沈向瑜也說不出誰對誰錯,他沒錯,夏歲安沒錯,他只不過是出現的早一些,細想起來方停歸也沒錯,沒跟前任聯系,也從不提前任,感情中真的很難定義對錯。
楊辭看了眼,催促:“接啊,怎麽不接,有什麽說清楚,大男人別扭扭捏捏的,我去樓下打個醬油。”
沈向瑜深吸了口氣,倒不是他扭捏,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向瑜,我們見一面好不好,我有話對你說。”
他的聲音有些啞。
沈向瑜還沒想好要不要見,又聽他說:“你先不要急着拒絕,對不起,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你心裏有刺,我明白,也理解,我們見個面好不好?我什麽都告訴你。”
“好,就在家裏吧,正好我想回去拿點東西。”
拖着總不是個方法,有些話上次沒說,這次也該問清楚說明白了,總不能任根刺卡在那裏吧,吞不下吐不出的,難受。
作者有話說:
祝大家520快樂,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