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年修齊帶着輕兒回到攬翠閣,惴惴不安地在庭前踱步。輕兒搬來一張大椅子,扶年修齊坐下,自己站在他身後捶肩捏背小心伺候。
“公子,秦王殿下這麽寵愛公子,你為何還如此不安呢?”輕兒不解道。
年修齊啃着指甲,搖頭不語,只是連連嘆息。輕兒見狀也不多問,捏着小拳頭敲得像雨點一般利落。
不多時便有一仆婦帶着幾名婢女從門外魚貫而入進來,搖頭手絹笑得一臉和善。
“秀棋質子啊,這大冷的天的,質子怎麽坐在庭院裏。我們殿下知道了可要心疼死了。”那中年仆婦吩咐身後婢女道:“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點扶質子進屋去!”
幾名婢女喏喏稱是,都圍到了年修齊的身邊。
年修齊在她們進來的時候就鬧了個大紅臉,這會被幾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圍着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連頭都不敢擡,戰戰兢兢地拉着輕兒的衣袖。
輕兒這會兒可比他家公子有出息得多,一閃身擋在年修齊的身前,把臉一擡頤指氣使地道:“你們!誰讓你們就這麽擅自進來的!我家公子千金貴體,沖撞了公子你們擔待得起嗎?!”
年修齊聽着輕兒這小惡仆狐假虎威的一通指責,簡直羞憤欲死。他扯着輕兒的袖子,氣得結巴:“你、你、你——”
還沒你出個下文來,兩名婢女伸出纖纖素手扶上了年修齊的手臂,柔聲道:“秀棋公子,讓奴婢們扶公子進屋吧。”
年修齊身上一顫,甩開幾個妙齡少女的小手,臉上的紅潮已經蔓延到了脖子上。
“男女……授受不親……姑娘不……不要這樣……”年修齊低着頭聲如蚊蚋。幾名婢女訝異地互視一眼,不等她們再做什麽,輕兒已經将她們全部推開,沖着那仆婦嚷道:“走開走開,我家公子不需要你們伺候!”
幾名婢女為難地看着帶領她們前來的那中年仆婦。她被輕兒如此頂撞,臉色已經沉了下去,卻礙于這狐媚的質子現在正受秦王寵愛不敢發作,只扯着嘴角笑了笑,道:“奴婢聽從秦王殿下吩咐前來伺候質子,希望質子不要讓奴婢們難做。”
年修齊從輕兒身後探出臉來,道:“小生真的不敢勞煩幾位姐姐纡尊降貴。秦王那裏我會向他解釋的,萬萬不會讓他遷怒姐姐們。”
不怨年修齊這一副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模樣,他本就出身清貧,平日裏閉門讀書,來往最多的是同門那些“五大三粗”——在年修齊看來——的書生,偶爾見到的女子也都是陪自家漢子出來勞作的爽朗質樸的鄉野村婦。後來上了京城,在質子府的時候也沒跟那些嬌滴滴的丫鬟有過接觸,何況秦王府上的這些婢女渾身氣派都比得上小戶人家的小姐了,在年修齊看來還真是不能冒犯的。
只是他這一席話聽在別人的耳裏就不那麽中聽了,說什麽“纡尊降貴”簡直就是諷刺,分明是恃寵而嬌,不把她們這些秦王府的下人放在眼裏。尤其那仆婦已是王府的老人,是從秦王還是皇子的時候就在宮裏伺候的,雖是下人卻也地位超然,王府上還沒人敢像這對主仆這般不給她面子。
那輕兒聽了自家公子的話更是硬氣了,鼻孔朝天簡直傲得不得了。
仆婦咬了咬牙,還是挂上一抹強笑,微微行了一禮道:“既然質子不喜歡,奴婢也不能強求。奴婢這就禀明了秦王殿下,讓殿下自己定奪吧。”說完一轉身,帶着幾名婢女出了攬翠閣。
出了大門她又忍不住轉回頭,向着攬翠閣的大門啐了一口,恨道:“兩個小賤人,不過剛得殿下幾日歡心,就敢這麽裝模作樣地拿喬。風水輪流轉,早晚有你們犯到我手上的一天。”
攬翠閣裏,輕兒也在一臉不忿地向着大門處呸口水,年修齊拉住他無奈地道:“輕兒,我們在人家府上為客,你怎麽能如此無禮。”
輕兒委屈地叫道:“公子,難道你忘了,以前我們來秦王府上的時候這些人是怎麽輕慢公子的麽?!要說無禮剛才那個仆婦算頭一個,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勢力小人!哼!”
年修齊倒是不知道還有這一茬,想來以前的秀棋質子和輕兒的确是受了不少委屈。可是總是依附他人過活,也怨不得被人輕視怠慢。世人從來都是如此勢力的,怨恨別人不如反醒自己。
年修齊只能搖搖頭,拉着輕兒的手道:“輕兒不用生氣了,以後公子一定不再讓你受別人的氣。”
輕兒重重地點了點頭,吸了吸鼻子,一臉的感動。
“好了,這都中午了,我餓了,該吃飯了吧。”年修齊摸了摸他的腦袋。
輕兒忙道:“我這就去傳膳。”說完便向外跑去。他還沒跑出攬翠閣的大門便迎頭撞上一個堅硬的胸膛,來人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皺眉道:“這麽急火火的幹什麽?!”
輕兒擡頭一看,瞪圓了眼睛,張嘴結舌了半天:“将……将……将……”
年修齊聽到動靜,也急步走了過來:“輕兒,怎麽了?!——”
待看清楚來人是誰,他一句話沒說完,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一下子沒了聲音。
呂東洪挑了挑眉頭,緩步向他走過來:“質子看到本将軍,好像不怎麽高興啊?”
年修齊苦了一張臉,一步步地向後退去。
高興?!他怎麽可能高興。真是還不完的風流債啊!
輕兒極有眼色地跑到自家公子身前站定,生怕呂将軍對自家公子欲行不軌。
呂東洪瞪了輕兒了一眼,輕兒吓得一哆嗦,還是挺直了胸膛站在那裏。
開玩笑麽,就算呂将軍權勢滔天,這可是在秦王府上,現在自家公子好不容易得了秦王的寵愛,要是再和呂将軍牽扯不清,被秦王殿下知道了一定會失寵的。
年修齊還在感動于自家小仆役的忠心護主,若讓他知道了這小刁仆的真實想法,只怕要吐血三升都不夠。
呂東洪見這主仆二人如臨大敵的架勢,心裏不悅,面上卻不顯,也不再步步緊逼,只在院子裏惟一一只椅子上坐了下來。
年修齊看這來者不善,還一副絕不跟他善了的模樣,心裏真是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