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年修齊一下子慌了神。他以前一直呆在攬翠閣哪裏也不去,還是比較自在的,可是他現在是違背秦王的命令偷偷往外逃,不由得就有些心虛起來。他四處看着,想找個能躲的地方,還沒等他找到,那一行人已經到了眼前。
“是你?!”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幾雙靴子停留在自己面前。
年修齊擡起頭來,眼睛被正午的太陽耀得微微眯了起來,脖子上還纏着紗布,面色微白,唇無血色卻仍舊顯得柔軟,茫然的眼神更添無辜。那本就是清麗不俗的豔麗容貌,此刻看上去,竟比從前那刻意打扮起來的樣子更多了一分勾魂攝魄。
“呂将軍?”年修齊不确定地喊了一聲。
呂東洪哼了一聲,上下打量着年修齊,見他一身柔弱,又看了看他身後的院子,正是秦王的寝宅。
“哼,這便不記得末将了,質子倒是貴人多忘事。”呂東洪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年修齊只是被太陽照得眼花,一時看不清楚眼前這比他高出一頭的人的容貌,卻被人誤認為自己認不出人家了,年修齊不由得感到有些尴尬,自己也知道這是極失禮的。
“小生……小生只是昨晚太累了,一時有些眼暈,并非認不出将軍,還請将軍不要介懷。”
誰知呂東洪聽了他的解釋眼神卻更尖利了,又是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年修齊被他哼得莫名其妙,不過他人就這樣走了,自己也算逃過這一劫,還是趕緊回攬翠閣要緊。
剛帶着輕兒跑了沒兩步,突然被人從後面拽住了,年修齊跑不了,只能回過頭來。
呂東洪正一手拉着他,他的手下也伸手抓着輕兒。呂東洪皺着眉頭道:“要走路便好好走路,怎麽跟個耗子似的。”
年修齊眼皮一跳。這是第幾次了?!這些豪門貴胄連看不起人的德行都是一樣的,他哪裏像那偷吃燈油的小賊物了。年修齊感到莫大的羞辱,卻不欲在這種事上計較。
誰知呂東洪說完便拉了他往前走去:“你跟我走,本将軍有話問你。”
年修齊被呂東洪拉着,不情不願地被拖着走。他體瘦力輕,那呂東洪高大威猛,就算故意墜着不走也還是輕易就被人拉着往前踉跄,倒黴的只能是自己。
年修齊只能邁着步子跟上,用尚自由的那只手去掰呂東洪拉着他的鐵鉗一般的大手。
“将軍這是做什麽,你放開我!将軍有話可以現在說。”年修齊漲紅了臉道,“小生要回去——小生要回去了!”
呂東洪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哼了一聲,年修齊擡着頭只能看到他的鼻孔。
“回去?你要回哪兒去?”呂東洪聲音冷冷地道,“這裏是秦王府,哪有你回去的地方?你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聽說你昨日睡了秦王的床?!連元颢都能對你如此,本将軍倒是小看你了。”
年修齊聽得莫名其妙。事實上不管是秦王元颢還是呂東洪,經常都讓他覺得莫名其妙,一個不小心就惹了他們不高興,簡直是動辄得咎。
呂東洪不顧年修齊的掙紮,把他拉到秦王的書房外。
呂東洪既然來到秦王府,必然是有秦王召見。他們要商量什麽事年修齊雖然好奇,卻也知道要避嫌,是以掙紮得更厲害了。
“小生不去——呂将軍,這裏是秦王殿下的書房重地,小生不該來的!将軍請自重,請放小生回去!”年修齊渾身撲騰着往外掙,抱住一顆柱子不願撒手。
呂東洪被他掙來掙去像只不馴的野貓似地弄得正氣惱,他又一句“不自重”的帽子砸下來,呂東洪的臉色瞬間黑了。
呂家世代為蕭國守衛邊疆,滿門忠烈,無論是朝堂之上還是山野百姓,提到呂氏門人,誰人不要贊一句光明磊落,正直忠義。
呂東洪身為這一代呂家家主,更是名滿天下。從十四歲開始衛戍邊疆,數次打退入侵的敵軍,使敵軍不能進犯蕭國一步,立下汗馬功勞。整個蕭國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無人不欽佩。
如今竟然被一個以色侍人的小小雲水質子屢次斥責為不自重——
“你聽話!莫讓本将軍出手。”呂東洪斥道,将年修齊兩只瘦弱的手從柱子上扯下來,攬着他往秦王書房走去。
無法逃脫的年修齊只能苦着臉縮在呂東洪懷裏被他帶着走。他不知道呂東洪為什麽拉着他來書房,也不知道秦王會有什麽反應,總之他肯定不會高興就是了。
兩人剛剛走到書房門外,就聽到裏面傳來一聲瓷器扔地碎裂的聲音,秦王懊惱的怒斥也一同傳了出來:“為什麽?!為什麽她要私通外敵,只為殺了本王!本王就不是她的孫子了嗎?!”
呂東洪在門外聽着,面上露出一絲略帶嘲諷的笑意,笑着搖了搖頭。
年修齊擡頭看到他的表情,滿腦子都是不解。
若他所猜不錯,秦王所說的“她”應該是太後。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歷來這種皇家秘辛,最好是不要知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年修齊向來深以為然。
況且他也不覺得是太後私通外敵。涉及到刺殺秦王,這件事也許是與那李家脫不開幹系,但是太後貴為皇帝的母親,未來皇帝的奶奶,根本沒有必要私通外敵。秦王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不懂他為何要這樣說。
呂東洪也不需人傳報,伸手推門進去,笑着道:“殿下召末将前來,只是為了給末将演這一出精彩的戲看?”
扶桌而站的元颢回過頭來,他身邊的傅紫維也看了過來。秦王面上原本還帶了幾分凄清傷感,一看到呂東洪身邊的年修齊,雙眼猛地一瞪,眉頭緊鎖,擺好的表情全部一瞬間散失幹淨。
傅紫維也看向呂東洪,又看着他手臂裏攬着的那一臉怯弱的小質子,眼神是一貫的幽幽的模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