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年修齊在這攬翠閣裏住了幾日,秦王都沒有出現在他的面前,那些刺客也無聲無息了。
年修齊想,也許秦王的這一招打草驚蛇真的把蛇驚走了。
可是他也不敢去找秦王提要走的事。秦王說要打斷他和老管家的腿,他可記得清楚着呢。
同樣受到了威脅的老管家精神卻十分地好,好像一點也不把那個威脅放在心上。這讓年修齊有點納悶,也有點郁悶。
不管怎樣,只要秦王不來,這個小樓住着還是很惬意的。雖然不能出秦王府,不過本來年修齊就不是喜愛出門閑逛的人,情願每天窩在家裏看看書,習習字。
而在這裏他也找到了些許賺錢的活計。
因為秦王府的老管家經常過來看望他,看看他有沒有缺些什麽,年修齊便趁機向老管家尋了一份差事。在這裏吃住都不花錢,好歹他能存下些餘錢來,将來出了秦王府,他還可以養活自己和輕兒。
老管家架不住他三番五次懇求,只能派了他一件差事,卻是把一些孤善本的古書謄抄一份下來供翻閱,好将那些古書妥善保存。
這份差事簡直太合年修齊的心意了,更驚喜的是俸祿還不少。就算老管家仍舊不放他到處跑,只是把古書送到攬翠閣來,讓他在住處工作,年修齊已經夠心滿意足了。
如此又過了幾天,年修齊正在書房裏埋頭謄書時,樓下突然響起了一道清脆的聲音。
“秀棋哥哥,你在哪兒?我來看你來了!”
年修齊手一抖,筆下洇出了一團墨漬。
不是他不夠淡然,實在是這個質子——每一次有陌生的青年男子出現,準沒有好事!
年修齊随輕兒一道去前廳接待,卻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正站在門邊的陽光裏,一看到他出來就撲了過來。
“秀棋哥哥,你什麽時候搬到二哥府裏來住了?!也不派人通知我一聲。得知你遣散了質子府,我可是一直很擔心呢。”少年親昵地在他耳邊道。
“這……這位也是?!”年修齊擡起顫抖的手指了指攬着他脖子的少年,驚恐地瞪着輕兒,用口形問道。
輕兒十分有悟性地悟到了自家公子想問什麽,連忙搖了搖頭,附在他耳邊輕聲道:“公子你放心吧,雖然觊觎公子的人很多,可是只有秦王和傅大人得手了。呂将軍都沒有呢。”
少年抱着年修齊膩歪夠了,才擡起頭有些驚訝地看他:“秀棋哥哥,你見了我不高興嗎?”
年修齊根本不知道他是誰,談何高興不高興?!
年修齊只能輕輕推開他,輕咳了一聲道:“這個……我前段時間得了一場病,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不好意思。”說着有些歉然地看着少年。
他成為質子之後,除了輕兒是真心對他好的之外,其他人多是虛情假意。這個少年的眼神純淨,對他的親密也不像作僞,年修齊有點怕傷了他的心。
果然少年的神色變得悲傷起來:“連我也不記得了嗎?”
年修齊一臉歉然地搖搖頭。
少年抓起他的一只手道:“秀棋哥哥,我是元銘。”
元銘?年修齊自然聽說過,除了太子元靜和秦王元颢之外,當朝皇帝還有幾個兒子,最小的兒子就叫元銘。因為年紀小,還未分府建第,一直養在皇宮裏,倒是幾個皇子之中最受寵的一個。
年修齊忙行禮道:“小生見過六皇子。”
元銘扶起他,微微噘起嘴巴道:“秀棋哥哥,你真的不記得了啊。你以前都叫我銘銘的。”
年修齊忍不住流下一滴冷汗。
銘銘?那是皇帝皇後才有資格叫的名字吧。他這樣叫豈不是大逆不道。可是看着少年有點悲傷的臉色,年修齊也只能叫道:“銘……銘銘。”
元銘笑逐顏開,高興地應了,便挽着年修齊的胳膊往裏走去。
年修齊被他拉着,心裏有些無奈,又有些好奇。
按說這位質子的名聲向來不太好,為什麽這個六皇子卻與自己真心交好的樣子?倒不知道是什麽機遇讓他們兩個碰到一起的。
難得有一個年輕的、雄性的、人類——和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之間沒有那些令年修齊頭疼的關系,元銘又天真可愛,不谙世事的樣子讓年修齊也不由得與他親近起來。
他是家中獨子,親戚之間也沒有同齡的玩伴,一直渴望有個兄弟姐妹可以作伴。元銘倒真像一個弟弟一樣——
“銘兒,你來了怎麽也不告訴本王一聲?!”一道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
年修齊身體一僵,剛剛升起的那一點夢想的泡泡瞬間被打破了。
別妄想了,這個是別人的弟弟,不是他的弟弟。
秦王不知道抽了哪根筋,今天跑來攬翠閣來了。年修齊不知他是何意,有些惴惴地望向門前的男人。
秦王果然正用一種他看不懂的眼神盯着自己,年修齊不由得膽戰心驚,左右看看,真想跳窗而逃——
元銘跑向秦王,親熱地叫道:“二哥,你還說我。你明知道我和秀棋哥哥要好,你把他接到府上來住,也不告訴我一聲。”
秦王看向元銘,無奈地嘆道:“父皇不是告誡過你了嗎?不要到處亂跑。你再這麽任性,二哥下次也護不了你了。”
年修齊看着二人舉止親密,想到坊間傳言,說六皇子元銘雖然與太子是一母所生,卻與秦王更加親密。
如此看來,果真如此。
年修齊不由得點點頭——他不可避免地以一種見證了某個大家都想知道卻都無法得知的小道消息的心态,感到十分地欣慰。看來坊間流傳的八卦傳言也不盡然是空穴來風。
秦王不知與元銘嘀咕了些什麽,元銘最後不甘願地答應離開,跑過來與年修齊依依不舍地道了別,就先走了出去。
年修齊站在遠離秦王的安全範圍之外,緊張地看着還留在這裏的秦王。
輕兒這個小混蛋不知道什麽時候“極有眼色”地偷偷溜了,方便秦王殿下對自家公子行那不軌之事——
誰知秦王只是一臉糾結地站在那裏,沒上前也沒離開,最後狠狠地瞪了年修齊一眼,怨氣很大地走了。
年修齊被他瞪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在怒些什麽。不過看他走了,終究是舒了一口氣。
秦王是他的政治理想,誰受得了自己的政治理想整天對自己想些不軌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