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自顧自的說着。
“你跟很多人關系都很好,這是理所當然的,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人不喜歡你哪?可是我不高興啊,我不高興別人分享你,哪怕是以最普通朋友的身份都會讓我心生嫉妒,可是我不讓自己說,我怕說出來示了弱就會被你看輕。這個我也沒有跟你說過。”
“王君伊。”王藝楠終于忍不住哽咽的開口叫了她的名字。
“讓我說完。”
“我們分手的時候,其實是我一時賭氣,因為我想傷害你,想看你痛苦以此證明你愛我,我想,以後都不讓你看見我了,讓你後悔去吧。你看看我,真是既幼稚又愚蠢。”
王君伊低頭稍微嘆了聲接着說“剛到韓國的時候我真的是想你想瘋了,周圍語言不同環境也不适應,那個時候我經常躲在被窩裏哭,可是我不讓自己回頭,為了那可笑的自尊心。也怕我回去找你,你不理我。這個我也沒有跟你說過。”
王藝楠再也忍不住了,她咬着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眼淚卻大顆大顆的落下來砸在被子上上。她透過淚光看着王君伊的背影,她的身影那麽小幾乎要融到光線裏面,心口一疼緊走兩步從背後緊緊抱住她,閉上眼睛可是感覺眼淚還是停不下來。
王君伊沒有動,繼續盯着窗外聲音仿佛嘆息一般的說
“你真的是個極其溫柔的人,我沒有告訴過你。” “你穿裙子最好看了,我沒有告訴過你。” “其實每次吵架我說的那些難聽的話都不是真的,我沒有告訴過你。” “有一年你在手機上發現的悄悄話,其實是我寫的,我沒有告訴過你。”
王藝楠把頭擱在王君伊的肩窩處,收緊了抱王君伊的手。滿腔悲怆的感情無處抒發,她不知道說什麽,張了張嘴也只是叫了他的名字“君伊····”
王君伊卻沒有應她,過了一會王君伊像做夢似的喃喃自語道“其實我最後悔的是,王藝楠,我愛你,我那麽愛你,可是我從來都沒有跟你說過,我怎麽都沒有跟你說過哪。”
左胸腔的位置那拳頭大小的器官劇烈的疼痛,疼的王藝楠忍不住弓起身子胸口抵着王君伊的背,在一片扯心扯肺的疼痛中想起了馬榕電話裏說的話。
王君伊一直都有頭疼的毛病,但是她一直都沒當回事,到了韓國樸恩炫一定要她去做全身檢查,王君伊拗不過他就去了。誰知道查出來腦子裏長了腫瘤,本來腫瘤是有良性和惡性之分的。良性的割掉一次卻又長出來再現就是惡性的而且已經擴散了。 以她現在的情況通過手術的話救治的幾率等同于零,所以醫生會診的結果建議保守治療,其實就是通過化療慢慢等死罷了。
王君伊沒有告訴任何人,我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給你打這個電話。我既然是你們的姐姐,就不能讓你抱憾終身,也不能讓王君伊就這麽凄涼的離開。她今天說要去找回以前的記憶,我猜她一定在寝室,你現在過去應該能見到她。
王君伊拉開王藝楠抱着她的手,轉過身看着王藝楠流淚的眼睛。她看起來相當疲憊憔悴,王君伊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個樣子。
她那漂亮的桃花眼噙滿了淚水,眼下發青暗沉,像是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嘴唇發白上面還有剛才她自己咬出的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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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會王君伊伸手去擦她臉的眼淚。擦的極其溫柔,像是對待這世上最寶貴的東西一樣小心翼翼心帶憐惜。
“藝藍吶,結婚吧。”
王藝楠愣住了瞪大眼睛看着她。
“結婚吧,藝楠。我不要你帶着花每年到我的墳前來看我,我不要你在每個紀念日都看着我的照片傷心流淚,我不要你為了我終生孤零零的一個人,我也不要你老了以後躺在冰冷的醫院的床上,周圍都是陌生的醫生護士。”
王君伊用手籠着王藝楠的臉看着她的眼睛篤定的說“我要你家庭美滿幸福,我要你老了以後兒孫繞膝,你可以坐在壁爐前在膝上搭一塊毯子給他們講故事,你可以教他們唱歌,給他們吹噓你當年的輝煌歷史,你看,這多好啊。”王藝楠的眼淚又落了下來順着臉頰滑過王君伊的手背“我不!”
王君伊沒有接他的話,勾了勾嘴角眼神好像落在很很遠的地方說“我啊,以前跟你吵架的時候總是負氣的想,我要是有一天死了,定不讓你好過,我要讓你傷心難過一輩子。可是”王君伊歪着頭自嘲般的笑了一下“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天,我到是舍不得了,你說,這一生這麽長,我怎麽舍得讓你傷心哪。” 說完王君伊擡手擦去了王藝楠的眼淚,慢慢的撫摸王藝楠的頭發 “其實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們之間相遇太遲又分別太早。如果有來生的話,我一定要做你的鄰居,從小跟你一起長大,就算你不愛我也沒有關系,我可以做你的朋友你的閨蜜,幼兒園的時候跟你一起去游樂場,每天和你一起上學放學一起吃飯聊天,你談戀愛我幫你出謀劃策,跟你考一所大學還做你的室友,你結婚的話,我就宿醉哭一場再穿着最美的禮服當你的伴娘,等老了一起在家裏喝茶。只要是跟你在一起,怎麽樣都挺好的。”
王君伊是微笑着溫柔的說着這些的,可是聽在王藝楠的耳朵裏卻感覺心如刀絞一般,心理的疼痛擴散到生理,她感覺呼吸到肺裏的空氣都割的她疼。
“王君伊!”她伸手摸索着去握王君伊手,抓起來握住一根一根漸漸扣緊,她那麽用力絲毫不顧及會弄痛他“王君伊,我不求來世,我只要現在。你去哪我就去哪,我···” 王君伊搖了搖頭打斷她“不,我不要你看着我死。”
“王君伊,我要陪着你,我會一直陪着你。”
“不。”王君伊重新看回王藝楠的眼睛“不,那太殘忍了。我不能讓你看着我死。”
“王君伊!” “求你!”接着王君伊放軟了聲音“我求你,就再讓我一次,就讓我任性這最後一次。”
今天的天氣不太好,但是正午的陽光還是勉強透進來做了她的背景。王君伊的眼睛還是跟以前一樣,眼尾微微下垂的樣子看起來無辜又純良。 此刻他的眼神懇切又溫柔夾着點哀傷看着王藝楠。王藝楠看着看着就感覺心的一角緩慢的陷了下去,手慢慢的松了下來, 仿佛洩了氣一般,王藝楠開口聲音低沉暗啞“王君伊,你總是欺負我。”
王君伊笑了“對,我總是欺負你。” “你就只對我脾氣壞,口是心非讓人琢磨不透。” “對,我就對你耍脾氣,不跟你說實話。” “生氣了也不說原因,每次哄你都絞盡腦汁。” “對,我就是這麽讨厭,性格別扭。”
王藝楠嘆了口氣展開懷抱把王君伊擁在懷裏,臉頰蹭着她的發,在她的耳邊低聲說“可是我愛你啊,你是這世上我最愛的人。” 王君伊伸手圈住了王藝楠的腰,雙手漸漸扣緊“你也是這個世上我最愛的人。” 王君伊的臉窩在王藝楠的懷裏悶聲喚他“藝藍。” “我在。” “謝謝你。” 她再次收緊了手臂。 “真的謝謝你。”
我們都以為我們有那麽長的時間可以一起慢慢度過。那些誤會和傷害總有一天可以會由時間風幹撫平。 可世事無常,人命如晨露,生老病死從來不由我們掌控。而到了如今。就連留一副幹淨懷抱溫暖你都成了幻念。 想來不過是,向來緣淺,奈何情深。
第十節
馬榕出門的時候,陽光不偏不倚的灑在她的身上,四周樹木的葉子卻都已經掉光了,她的心裏沒由來的一陣荒涼。王君伊走了有一周了,走的時候沒有讓任何人送,自己也只和她簡單的擁抱她一下,明知道這一別是此生不複相見,卻還是道了一聲珍重。等王君伊上飛機了,馬榕才在機場的角落看到了王藝楠,這一次的王藝楠沒有像上次那樣,發瘋,狂躁。相反的她淡定臉上露出了一種說不出來什麽感情的笑容,王君伊的回來好像是一場夢。醒來的太快,也是這樣才讓她覺察到這夢的不真實。
自從王君伊走了以後,王藝楠就開始收拾各種行李,準備環球旅游。
王君伊早早預訂的療養院是建在美國南部的半山坡上,四周環境秀麗。
“這樣的風景倒還是值得一看的,也不怪他收費這麽貴了,哈哈。”
樸恩炫在身邊狠狠地白了她一眼“你還有心情說笑。”
“不然呢,恩炫啊,謝謝你這六年多的照顧,我的最後這陣子也還要麻煩你了。”
“行了,咱倆之間還要說這些?話說,你為什麽不要他陪着你呢?”
“這對于她而言不是太過殘忍了麽?要她看着自己心愛的人死掉,多麽痛苦的一件事,還不如趁早。”
樸恩炫沒多出聲音,不知過了多久王君伊嘆了口氣“回屋子裏吧,外面風大。”明明沒有風的啊,哪兒來的風啊,樸恩炫這才意識到原來王君伊的身體已經這麽虛弱了。
自從和王藝楠在寝室裏談過之後,離去美國還差一段時間,王君伊一直和王藝楠在一起,兩個人也不說話十指緊握,王君伊想起一開始時,每天都要膩在她身邊,有說不完的話,到了現在反而覺得安安靜靜的坐着,彼此之間只有彼此這樣也是好的,只要和彼此在一起不論做什麽都是挺好的啊。
王藝楠會寄各種明信片和照片過來,她的環游世界第一站就是北京,王君伊以前說,她特別想去看香山的紅葉,有生之年一定要去一次,可是誰知道生命如此脆弱,還沒等兩人一起去看,就已經要結束了。有時候她會在明信片後面或者照片後面附上幾個字。
“君伊啊,我現在在北京,可惜來晚了,樹葉都快掉光了,真可惜,不過還是讓你看上了小葉子。”照片裏王藝楠拿着一片葉子笑容燦爛。
“君伊啊,我現在在挪威,相信嗎,現在是夜晚啊,出現了極晝現象,哈哈。對了,你的地理最好了,你一定知道的”
“我現在在加拿大的丘吉爾城,看啊。是極光,你沒忘記的吧。”王君伊沒忘記,以前她一直對王藝楠說,極光是上天賜給人間的寶物,極其美好,一定要一起來看極光的,
“君伊,你說過的話啊,我都沒有忘,一起實現不了的願望,我都要幫你實現。”
王君伊嘆了口氣,她其實想說的還有很多,說出來又能怎樣,徒增傷感。現在的王君伊經常一個人一座就是一下午,望着周邊的景色,手中捧着王藝楠的照片。
“你看看你,別累着了,好好休息一下,來喝點茶,這些是王藝楠上次郵過來的,她說你以前最喜歡喝這個。”
從前最愛喝茶,覺得茶入口雖苦但是深入品嘗就會嘗到甘甜。
“哈哈,恩炫啊,你還真的很會照顧人呢。将來也不知道誰有這福氣嫁給你。本來還想參加你的婚禮,沒機會了啊”
“行了,喝茶都堵不住你的嘴。”樸恩炫聲音有些哽咽。王君伊笑笑沒多說什麽。
冬天來得很快,沒有一點下雪的征兆溫度卻越來越低。王君伊的癌症也早就開始晚期擴散了。王君伊也被折磨得吃不下一點東西,吃了也是吐,連喝水都不能喝下去。頭疼的越來越劇烈,止疼藥也早就起不了任何作用了。
王君伊早就被生不如死,她死死咬着牙,不想吭聲。可是還是想起了王藝楠。
“多虧沒讓她來,如果讓她看到自己這個樣子,要她以後的生活怎麽樣才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其實在這條赴死的路上,至親至愛往往要比當事人更受折磨,她不忍心,不忍心讓她看着她一天天慢慢死去卻束手無策,那會把她逼瘋。
王君伊又一次熬過去了,整個人像一把冬末衰敗的草藤,唇色暗的像撒了一層灰,眼神渙散落在別處不知道在想什麽。樸恩炫揪心的看着王君伊,他什麽也幫不上她,能做的只是不準自己再在王君伊面前難過。他小心翼翼湊過去問“sefei ,要不然喝點粥吧。”“恩炫啊。幫我再墊一層褥子吧,硌的人好疼。”樸恩炫的眼淚差點流出來,褥子是新換的,特意加厚了,之所以王君伊現在仍然可以感覺出來硌得慌,是因為她現在只剩下了皮包骨。
有一天一大早起來,王君伊輕輕喚了一聲“恩炫吶,我好像看不見了。”樸恩炫急忙找來了醫生,這裏的醫生早就看慣了生死,只說一句腫瘤壓迫視神經了,就離開了。王君伊淺淺的笑了一下。“恩炫吶,我昨天的書沒看完,幫我讀吧。”
在這之後,王藝楠也仍舊一直寄明信片寄信,但都是樸恩炫幫着讀的,通常王君伊都是一直在笑着,有時候随聲附和着幾句“笨蛋”
樸恩炫知道,王君伊的心早就死了,眼睛中透漏着絕望,面如死灰毫無生氣。
“sefei ,她來信”“快幫我讀一下。”王君伊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是最開心的,眼神中才能透漏出那麽一絲的精氣神。
“君伊啊。我想你了,旅行了這麽久,只有自己啊,現在的你什麽樣了呢?一定還那麽美,還那麽可愛,哈哈。我會遵循你的願望的。王君伊,我愛你”王君伊沒有任何的回答,只是一直撫摸着照片。樸恩炫知道王君伊雖然表面堅強,他聽到她深夜哭泣的聲音,她對這世間還有太多的不舍,至少對一個人還有太多的舍不得,放不下啊。
“君伊今天是聖誕節,外面特別熱鬧,要不要去看看。”樸恩炫佯裝開心的對王君伊說“你去吧,感受一下熱鬧的氣氛回來給我講吧。”“你這樣行嗎?自己?”“我可以的,放心。哎,恩炫啊,把我帶到天臺吧。可以嗎?”“去那幹什麽?那風大。”“我想去吹吹風,高處的空氣很新鮮。”樸恩炫把王君伊帶到天臺之後王君伊就告訴他讓他離開。樸恩炫就一直在走廊裏看着她。
王君伊就那樣慢慢的站了起來,那年的聖誕節,學校也很熱鬧,王藝楠就帶她來到只有她倆知道的秘密地方,天臺,“王藝楠,我的聖誕節禮物呢,什麽都沒有,上午還惹我生氣。”“媳婦,你看,踩出來了心啊,這就是我的心,我要把我的心都送給你。”王君伊還是被王藝楠逗笑了。“媳婦,快來踩愛心。”王君伊一開始不屑的說她太幼稚,後來猝不及防的被王藝楠拉到中間的地方,緊緊的擁抱着。“王君伊,我愛你。聖誕節快樂。”那年聖誕節一直在下雪。或許那個時候,就是我們說過的一直到白頭。
想到這,王君伊的心還是酸了一下,頭疼的感覺,她現在可以忍受,即使再疼也沒掉過一滴眼淚,可是這心痛,卻讓她緩解不了。以前一直以為日子很長,還有大把時間可以揮霍。可是沒想到,竟然就到了最後。
王君伊總是站在窗前,一直向東方看去。往往一站就是好幾個小時,也不覺得累。
一月十號,是王藝楠的生日。王君伊算好了時間直接給王藝楠打了電話過去,“藝藍啊,生日快樂啊。”王君伊閉着眼睛手不停的撫摸那幾張明信片,電話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逗得王君伊輕輕的笑着。樸恩炫輕輕的退了出去,自從六年前認識王君伊以來,也沒見過她可以這麽開心的笑,可以像現在這樣,半開玩笑又帶點撒嬌的口氣說話,他見過的王君伊,一直冷漠,嚴謹,不容人否定的,但自己還是喜歡她,後來發現她喜歡的是女生雖說有那麽一點接受不了,但是還是祝她幸福,只要自己還能陪着她,在她身邊就夠了可沒想到生命如此短暫,自己就連在她身邊陪伴她的機會都沒有了。樸恩炫輕輕聽着王君伊唱着生日歌,王君伊唱歌很好聽,雖說現在有點有氣無力,但是還是那麽動聽。
“恩炫吶,推我出去走走吧。”樸恩炫答應了便用輪椅推着她來到樹下。“恩炫,今年還沒下雪吧。”“是啊,還沒下雪,今年反常啊,下雪太晚了。”王君伊垂頭嘆息而後又喃喃自語“真想看看雪啊,在最後的時候。”
這一天王君伊起的格外早。眼睛又有了一樣的神氣,樸恩炫也格外高興。早早收拾了碗筷。等他回房間的時候卻看見王君伊打開窗子現在那裏。窗外的雪已經積了一層,窗棂上都有了雪花。剛想說那裏風大就聽到王君伊輕輕的說,“恩炫啊,帶我出去走走吧。”恩炫不忍心破壞她的興致,就推着她出去了。
雪已經在地上積了有一定厚度了,推起來真的有點費力,但樸恩炫還是慢慢的推着她。一直推到一大片空地上。這四周的松樹也早就換上了新裝。王君伊從出來的那一刻就一直不停的笑着。樸恩炫停了下來,王君伊慢慢的站起來,一小步一小步的向前挪動着,不知道怎麽的,眼前突然出現了王藝楠的面容,就是她十九歲時那樣,那麽美麗,長發飄逸,笑容美麗。王君伊笑着向她走過去。與她就那樣緊緊相擁在一起。
至此。王君伊王藝楠相愛八年。此愛延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