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過年的問題
中年男人一邊數落這個不怎麽聽話,只會惹禍,還一不留神把自己胳膊給弄骨裂了的小明星,一邊左一眼右一眼地偷看慕容輕。在他看來,長了這樣一張臉不去當明星,當什麽警察呢?簡直就是暴殄天物。他也沒敢要求挨個看看人家的證件,還以為慕容輕跟那個娃娃臉是一夥的,同樣都是警察。中年男人越看心裏就越是惋惜:看他小臉挺嫩生,說不定好好勸勸能改變主意呢。年輕人有幾個不喜歡被人追捧的呢?要是那個纏着繃帶的家夥和那個不友好的娃娃臉都不在場就好了!
被他數落的小明星一邊心不在焉地聽他唠叨,一邊用好奇的目光來回打量同一間病房的那三個警察。跟他的經紀人不同,他的視線主要落在了裴戎的身上。在他看來,娃娃臉長得太嫩,還挺兇,不讨人喜歡。慕容輕又漂亮得過了分,這就更讨人厭了。只有那個全身都裹着繃帶的男人比較符合一般民衆對于警察這一職業的幻想:身材高大、五官硬朗帥氣、看人的時候眼神很酷。
小明星心裏也覺得挺遺憾,要是那個說話挺拽的娃娃臉和那個長得比他還好看的讨厭家夥都不在場就好了!
慕容輕起初并沒把這兩個突然出現的人當回事兒,他自己長什麽樣兒自己清楚,以前出門也不是沒遇見過自稱星探的人。至于明星,滿大街的廣告牌上都畫着呢,這年頭誰不認識幾個明星啊。眼前這個小年輕肯定還沒啥名氣,要不慕容輕肯定會覺得眼熟的。小六平時挺喜歡看電視,在家裏沒事做的時候他也會跟着看兩眼,經常出境的人他還是有印象的。
這兩個人跟他本來是八竿子也扯不上瓜葛的,慕容輕自然也沒往心裏去。出了醫院之後也就忘得差不多了。但他沒想到晚上過來送飯的時候,這倆人居然還賴在病房裏沒走。尤其那個長相還不錯的小年輕,居然吊着一只胳膊坐在裴戎床邊的椅子上,兩眼冒光地盯着裴戎,一邊跟他聊着天,一邊手裏還捏着一把水果刀削蘋果。
慕容輕左右看了看,中年胖子拿着手機坐在靠門一側的病床上,一雙賊眼咕嚕嚕瞄着自己。裴戎靠在病床上,眼睛盯着床桌上的筆記本,嘴裏偶爾嗯嗯啊啊答應兩聲,也不知他們這天是怎麽聊下去的。至于孟軻……
“孟軻呢?”
裴戎猛然擡頭,看見慕容輕提着袋子站在病房門口的時候,雙眼頓時一亮,“小七,你怎麽才來啊。”
慕容輕瞟了一眼床邊那個小明星,小明星也正看着他,嘴角微微向下彎着,一臉不怎麽高興的表情。這是在嫌自己壞了他的好事兒?慕容輕看看他再看看裴戎,心裏不知怎麽的就有點兒不太痛快。
“孟軻呢?”
“他啊,”裴戎像是剛注意到孟軻沒在病房裏,擡頭看了一圈,神色挺茫然地看着他,“大概是上廁所去了?”
慕容輕皺着眉頭從中年胖子的膝蓋和小明星的後背之間穿了過去,把手裏的東西放在床頭櫃上,轉過身又擠了出來,“我去幫你打點兒水過來洗手。”
“小七……”裴戎在背後喊他。
慕容輕假裝自己沒聽見。病房就那麽大點兒地方,擺着兩張病床就不剩什麽了,現在又擠了那麽多人。大冬天的又不能一直開着窗,連喘氣都覺得受影響。慕容輕決定等下不跟他們一起吃飯了,自己出去随便找一口吃的,餐具過會兒再回來拿。
等他打好水回到病房的時候,那兩位演藝圈的人已經不在了,孟軻回來了,正挽着袖子往小床桌上擺碗筷。
計劃不如變化快啊。
Advertisement
“慕容老師,你先坐會兒,”孟軻招呼他,“這兩個菜我拿去護士站那邊讓她們幫忙給熱一下。”說着端起兩個盒子就跑了。
他一走,病房裏的氣氛忽然就有些古怪起來。
慕容輕耷拉着臉,把水盆端到病床前面,“吶,洗手。”
裴戎直覺他有些不大高興,但是到底為什麽覺得不高興,他又說不出來了,便沒話找話地說:“下次我自己去洗手間洗手就行了,每次都讓你來回跑,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慕容輕瞟了一眼床頭櫃上的水果刀和放在杯子蓋上的削好的蘋果,心說麻煩人家的時候也沒見你不好意思。
裴戎順着他的視線掃了一眼床頭櫃,“這個……”
這個要怎麽解釋?
關鍵是……壓根就沒有什麽好解釋的啊。
“哦,”裴戎總算想起該說什麽了,“他說他是個演員,叫安書童。”
慕容輕沒聽過這個名字,這男人叫什麽跟他也沒什麽關系。他的關注點也不在這裏。看着裴戎一臉“還有什麽問題只管問我”的表情,慕容輕不知怎麽,腦子一抽,就把心裏的話說出來了,“胳膊都吊着繃帶了還給你削蘋果……以前認識你啊?”
裴戎心頭一跳,看着慕容輕的目光就有些異樣。
慕容輕卻是瞬間回過神來,覺得自己的反應簡直莫名其妙。他低下頭咳嗽了兩聲,試圖營造出一種自己的情緒一直都很平靜的假象來,“大夫怎麽說?你能下地自己走?”
“本來都是外傷,”裴戎低下頭開始洗手,語氣卻在無形中變得溫和了下來,“能動就沒問題了。我還打算這兩天就出院呢。”
慕容輕吃了一驚,這眼瞅着已經快到除夕了,就這麽兩天功夫,能行麽?
裴戎像是看出了他心裏的疑惑,眨眨眼笑了,“你等着看。”
“別勉強。”慕容輕連忙勸他,“裴老那邊我會看着,有什麽跑腿的事情我會替他做,你不用擔心他。”
能讓一個重病號死活要出院的理由,無非就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家人罷了。裴老上歲數了,經不住擔驚受怕,再說馬上過年了,上點兒歲數的人誰沒有這方面的忌諱?要是有的選,慕容輕也不樂意在醫院裏過大年,但這不是情勢比人強麽?如果非要扭着勁兒回家去過年,結果搞到最後身體吃不消,那不是反而得不償失?
“其實沒那麽多忌諱,”慕容輕試圖安慰他,“你想,就這一個住院部就有多少值班大夫?人家年年在醫院裏過年,不也挺好的?你得聽醫生的話,盡快養好身體。這才是最重要的。你自己瞎折騰,回頭再鬧的嚴重了。”
裴戎聽着他難得一次的唠叨,臉上的笑容也慢慢加深。
其實這個人的性格也不像他以為的那麽淡漠,只怕跟他混熟了的人都會得他另眼相看吧,就像他爺爺。昨晚打電話的時候老人還跟他感慨呢,本來打算過年的時候把小七兄弟倆叫家裏來熱鬧熱鬧,結果可好,現在要變成小七陪着他去醫院裏過大年了。
裴戎伸手在他腦袋上輕輕揉了一把,“好,都聽你的。”
不等慕容輕反應過來,裴戎就若無其事地坐回了病床上,表情極正經地看着小床桌上的湯罐問道:“今天炖的什麽湯啊?”
慕容輕被他那個動作弄的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見裴戎這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又覺得自己要是有什麽表示的話,在別人眼裏會不會顯得特別小題大做?
慕容輕挺糾結地端着盆裏的水往外走,頭也不回地回答了一句,“方姨炖的鴿子湯。”
裴戎目送他出去,忍不住偷笑了起來。
雖然放假了,慕容輕的日子并沒有真正清閑下來。
裴老那邊因為方阿姨每天中午才過去做飯搞衛生,所以早飯通常都是他們爺倆在街口的早點鋪解決,或者在家煮個面什麽的。慕容輕也就不過去,直接在小區外面的早點鋪裏買了早點,或者帶着小六做的早飯去醫院。送完飯回家辦點兒自己的事情,中午去裴老家取飯,送完了病號飯之後要回裴老家一趟,把餐具送回去。一個下午的時間,慕容輕也就不來回折騰了,直接在裴家呆着陪老人聊聊天,天氣好的時候帶他出去轉轉。倆人還抽空去了一趟花鳥魚蟲市場,搬了幾盆漂亮的金桔回來。裴老也有幾位老友要互相登門送年禮,有慕容輕在,這些跑腿的活兒也都被他兜攬下來了。有人陪着,裴老的精神狀态也好了許多,跟裴戎打電話的時候也樂呵呵的,不像前段時間那麽擔心了。
慕容輕現在發愁的反而是小六,以前在平安集的時候,大年除夕慕容老宅要祭祖,那是一年到頭最隆重的一件事,慕容家遠遠近近的子孫都要參加。慕容賀還是家主,事情多,他們這些身邊伺候的人自然也被指使的團團轉。祭祖之後還有守夜,慕容輕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有自己的時間的。
而小六自從慕容賀開了金口,允許他搬到鎮上去了之後,他就很少再回老宅了,過年過節也都是留在鎮子上跟他的師傅劉老頭一起過。這麽些年算下來,他和小六竟然還沒有單獨在一起過除夕。本來還想着這會是他們哥倆第一次聚在一起過年,沒想到又出了裴家的事兒。
果然計劃不如變化快。
現在的情況看來,裴老是沒有什麽別的選擇了,必然要到醫院去陪着孫子過年。他能看着裴老自己拎着一堆東西往醫院跑麽?可是他陪着裴老了,小六又該怎麽辦?一是醫院裏不會允許那麽多人陪床,第二個原因,小六跟裴老只是見過幾次,跟裴戎更是連面都沒見過。讓他為了兩個不熟悉的人,跑去醫院裏過大年,似乎有點兒說不過去。但若是不跟他一起去醫院,難道小六自己一個人留在家裏過除夕嗎?之前淩冬至倒是邀請過他們去淩家過年,可是他去不了的話,小六自己能答應去淩家嗎?
慕容輕覺得簡直愁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