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16
久恒秀智清理飯後殘羹,洗碗。看着他扶在瓷壁上那修長白淨如藝術家一般珍貴的手指,春草有點心虛,說了句‘我先回房了’然後迅速飄走。
走在回房的木廊上,春草摸摸肚皮。肚子是半飽的。可是因為他那句“晚餐吃多了積食對胃不好”,她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他把面鍋收走了。
春草趴在床上喘氣兒,喘了一會兒覺得自己休息夠了,便爬起來研究久恒愛的音響和CD碟。抽出一張CD,看到封面上是雨滴般的珠簾,拼出像旋律的線條,一個長發女人身影在後面若隐若現,覺着挺雅致的,便取出碟片塞進影碟播放器裏,然後收拾了自己的衣服進去洗澡。
煙火的聲音沒有停過,轟轟隆隆如春雷滾滾而過。屋子裏一個女人嘶啞的聲音在反反複複哼着歌,音量被春草調到了最大,震得屋頂都掉下三層灰來。
春草泡在浴缸裏,被暖熱馨香的洗澡水熏得昏昏欲睡。
Lost butterfly。迷失的蝴蝶。
Rurutia。露露缇亞。意為:惠みの雨。恩惠之雨。
一首歌被調了單曲循環,慢慢地,春草也聽懂了裏邊的歌詞。
幸せの意味はたぶん 心の數だけあって
だけど それじゃ多すぎて
見失う 仆ら
世上有多少顆心靈 就有多少種對于幸福意義的诠釋
可是 那豈不是太多太多
迷失的我們
音樂聲突然降下來,春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深身發涼。洗澡水的溫度已經散開,水面上浮着一層白色泡沫,凍得她打了個冷噤。敲門聲響起,久恒秀智在門外說:“春草小姐,有你的電話。”同時門縫外擠進來傑倫深深情情寵寵溺溺的呼喚——他今晚怎麽就對她這麽青睐呢?
門外守了個大男人,而門內春草慌慌張張地從浴缸裏爬出來,腳跟落在濕濕的地磚上差點摔了一跤,扒拉了件浴巾披上,然後才打開一條門縫,在門縫裏小心翼翼地探出眼來,“手機呢?”
不能怪她戒心太重,實在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非常危險。她不擔心他為撲倒自己,而是擔心自己一個色心起了,惡羊撲狼怎麽辦?更何況她現在是最寂寞的空窗期。
久恒秀智明顯比她更懂得避諱,側了側身,手攏過來不斷彩屏震動的手機,然後避開了視線。一條濕白的手臂伸出來奪過手機又迅速縮了回去,門怦地關上。
門內門外兩人都松了口氣。
他摸摸微熱的臉,走到和室外坐下。
春草剛要接起電話鈴聲便停了,傑倫深情的歌聲被硬生生扼殺在喉嚨裏。翻了下通話記錄,未接來電安樂那一欄已經上升到13之多。
你個13點!春草笑着啐一聲,回撥過去。“樂樂,找我幹嘛呢?”
“春草,我的手信你準備好沒?”
春草臉上的笑容僵住:還真是……忘了個一幹二淨。
“早就準備好了,啊哈哈——”她睜着眼睛說瞎話,而且還理直氣壯。
“很好!”安樂樂了,她也跟着樂,一轉身卻在擦冷汗:明天去機場的路上再看看有什麽東西能買回去的。安樂再跟她說:“春草,我現在在家裏了,你明天幾點到,我讓我表哥去載你過來?”
春草拒絕:“不用了,我們那個鎮離上海市區怪遠的,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了。”幹嘛麻煩人家。
“不用嫌麻煩,我表哥正巴不得跟你套近乎呢!”安樂意圖把她跟自己表哥拉到一塊兒,正所謂‘肥水不留外人田’,現在他剛好對春草感興趣,安樂想着以後親上加親也是不錯的。
“樂樂,我對你表哥沒意思。”
“可你上次在我家不是跟他挺聊得來嗎?”
上次是在半年之前了。年初五的時候,安樂一定要她過來玩,兩人一塊研究趙本山小品是否一成不變年年不翻花樣的時候,她表哥從門外走進來,看到春草眼睛亮了亮,“喲,這位MM是誰啊?我好像在哪裏見過——”
他獵豔似的目光讓春草心裏反感,直接便反駁他:“喲!帥哥,這麽老土的臺詞你也敢拿出來搭讪女孩子?第一次寶二哥跟林妹妹說了,那叫創意;第二次是潮流;第三次是大衆問侯;第四次是暴俗。而你這一次都排到地球哪個角落去了?”
那是句句刀子字字箭,話裏話外全是刺。
春草拿幹毛巾擦頭發,一邊夾着手機跟安樂笑:“聊得來不代表兩個人就适合,樂樂。”
“可兩人在一起的前提必須是聊得來!”安樂不自覺地往春草心口上插了一刀,看着她鮮血淋漓還以為是番茄醬。
兩人在一起的前提必須是聊得來,而春草跟溫宇一塊兒的時候,通常都是問習題解習題,說起話來有一句沒一句。春草對他的了解,都是捕捉自別人的只言片語,抑或是她假裝不經意的觀察。
他會彈鋼琴。
他喜歡周傑倫。
他打乒乓球很厲害。
……
聊得來還談不上,聊不來也不像,只是這麽膠着着,除了必要的交往,誰也不主動靠近誰。路上見了面也能笑着打個招呼,‘早啊,’‘真巧,’‘打算上哪呢?’‘正準備去自習。’然後擦肩而過。
安樂又說:“春草,你看我表哥不是蠻喜歡你的嘛,要不試交往看看?”
春草擦頭發的手頓住,挽起嘴角扯出淡薄的笑:“樂樂,我跟你不一樣。在這種事兒上,我跟你,跟你表哥,都不是一路人。”
安樂不斷地換男友,而他表哥也是不斷地換女人。
每個人都寂寞,而有些人填補寂寞的方式是身邊總有人疼着寵着自己,不管那人是不是他(她)愛的喜歡的。只要有個人在身邊待着便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