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好 “哄我家小朋友睡覺
一頓飯下來, 顧照曦甚至有點不記得那些菜到底是什麽味道的。
菜點得有些多，到最後還剩了一些，顧照曦找人打了包, 出來經過旁邊包間的時候忍不住加快腳步, 不時還回頭偷看一眼後面的景臾。
景臾完全沒有這個顧慮，在後頭走得悠閑, 顧照曦悄悄去拽他袖子, 他便稍退一點，去勾人手指。
又痞又壞。
顧照曦對景臾這樣的做法完全沒轍，幾次之後認輸地收了手，往前頭走。
景臾半掀着眸子，在後頭散漫踱步。
只是出來吃一頓飯，顧照曦穿得很輕便，一件T恤配只到大腿中部的牛仔短褲，露出筆直白皙的兩條腿, 鞋帶在細瘦的腳踝側邊打了個蝴蝶結, 随着腳步的邁動歡快地跳躍，極有節奏。
跟小孩兒似的。
……
景臾眸光微定，收回視線，半晌, 上前去與她并肩。
顧照曦假裝沒發現他，腳步加快幾分。
景臾也故作沒有注意到她這點小動作, 面色始終從容不迫。
“……”
感覺到這招對景臾也沒什麽用，顧照曦頓了下腳步, 改回原先的速度。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明白了對方的心意之後，她總覺得他們之間的相處反倒比之前要更輕松了些, 好像少了什麽顧忌，互動也越發自然起來。
結賬的時候，顧照曦百般勸阻無用，最後還是刷的景臾的卡。
顧照曦沒法，只好給景臾轉賬過去。
手機提示音響起，景臾低頭看了眼屏幕，笑了下，沒收。
顧照曦出聲：“你怎麽不收？”
景臾捏着□□，唇角弧度不變，“這麽想跟我劃清界限啊。”
顧照曦：“……”
她真的只是想花錢。
夏日傍晚的天氣說變就變，出門時，顧照曦才發現外頭已經不知道下了多久的雨。
雨下得突然，上午的天氣預報完全沒有預兆，兩人站在門口的時候，雨勢已如傾盆一般來勢洶洶，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停。
只是出來吃個飯，顧照曦沒有準備那麽多東西，自然沒能帶傘，她側頭去觀察景臾，男人連個包都沒有帶，更遑論有傘。
無奈之下，她折回去問服務生借傘，那邊的傘也被借得七七八八，最後只能抱歉地給她一把。
傘不大，勉強能容納兩個人。
她問景臾：“湊合一下？”
景臾欣然同意。
顧照曦于是舉起傘，艱難地舉過景臾的頭頂。
風有點大，她手舉高了本就不穩，被吹得顫顫巍巍不說，傘面不小心傾斜一下，便能感覺到大片的風雨飄進傘下。
顧照曦咬咬牙，伸出另一只手一起撐傘。
“……我來吧。”
骨節分明的大手接替了顧照曦剛才的位置，輕松地一點一點将她的手指撥下去。
景臾一手提着打包袋，一手輕松握穩傘柄，順手把傘面朝顧照曦的方向傾斜了幾分，擋住她那邊大部分的風雨。
顧照曦衣擺被風吹得掀起來一點，她一邊向下扯，一邊看向身旁，忽然注意到景臾的半側肩膀的小片濡濕，擡手去把傘往他那邊推了推：“……你也別被雨淋着了。”
小姑娘細細的手指落在手背上，沒怎麽用力，軟軟的帶點被風雨浸染的涼意。
她肩膀聳動，要靠不靠地接近他，推了兩下，沒推動。
景臾沒應聲，示意她低頭。
顧照曦驀地感覺手心裏被塞了什麽東西。
她提了提，發現是把剛才提着的打包袋送到了她手上。
與此同時，景臾手臂一伸，無比熟練地從她後背繞到她的肩側，徑自将她往他那邊攬過去。
顧照曦腳步被打亂一瞬，半側肩膀抵着男人的胸口，像是被禁锢在他的懷中，呈一種絕對保護的狀态。
距離太近，咫尺之間的空氣被交織在一起的體溫烘得有些熱。
“哥哥我還沒那麽脆弱。”頭頂漫不經心的聲線與好聞的凜冽氣息一道襲來，帶着調侃，“倒是你，想嘗試一個夏天感冒兩次的壯舉？”
“……好吧。”
顧照曦說不過景臾，只得安分下來，慢慢往車的方向走。
天色随着雨勢越發變暗，街道上行人很少，都打着傘或身着雨衣，在雨幕中匆匆來回，與他們錯身而過。
路邊的燈光亮起，将傘下的兩個身影拉得很長。
黑色的輪廓偶爾被雨水模糊，交錯着貼近，又緩緩分開。
輕柔而纏綿。
車在單元樓下停穩。
景臾一只手放在方向盤上，另一只手往旁邊的置物槽裏摸索了一陣，而後若無其事收回手，“我還要出去一趟，你先回去。”
顧照曦望了一眼窗外的雨勢，看起來仍沒有一點要消停的意思，彎腰提起腳邊的雨傘，想了想，問，“要不要把傘給你留下？”
“不用，”景臾淡淡向外瞥了眼，“回來的時候直接停地下停車場，淋不到雨。”
顧照曦點點頭，開門下車。
起身前她像是想到了什麽，把手伸到置物槽去翻找幾秒，把一包煙捏在手心，猶豫了一下，輕聲開口：“少抽點煙，對肺不好。”
景臾愣了一下，便聽耳邊一聲突兀的關門聲，少女的身影遁入雨中，很快便消失在單元樓的門後。
……
景臾指節微屈，仰起下颌，無聲地做了個“好”的口型。
腦海裏無端浮現出初見那天，少女同樣落荒而逃的背影。
也是同樣的雨天。
車裏昏暗的燈光熄滅，細密的雨絲打在車窗上，啪啦作響。
靜默許久，手邊的手機響動一聲，照亮車內一小片天地。
景臾頓了一下，拿起手機。
當看清屏幕上顯示的消息後，他渾身氣息收斂，眸光微凜，冷而鋒利。
段盈：【我已經到景爺爺這邊了，你呢？】
他沒回，一腳踩下油門，沉默着往褲兜裏一摸，輕車熟路摸出身上最後一根煙，夾在兩指之間。
找打火機的時候，景臾眸光閃動片刻，手驀然停在半空，而後無奈地将手中的煙折斷，低低“操”了一聲。
是夜。
天色徹底暗下來，外邊似乎起了很大的風。
顧照曦擦着頭發從浴室出來，去房裏每一個地方轉了一圈，再次确認了門窗都已關牢後，回到自己的房間。
——還好之前選擇借傘回來，而不是傻傻地在那邊等雨停。
顧照曦把毛巾搭在肩上，坐在床邊，借着床頭的燈光找吹風機。
整個房間裏只開了這一盞燈，環境稍顯昏暗。
打開抽屜，她指尖剛一碰上吹風機的手柄，忽覺窗外一道亮光劃過夜空。
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剎那間将室內映得一片慘白——
“轟——”
緊接着便是滾滾雷聲炸響。
與此同時，顧照曦聽見床頭輕微的“啪”一聲響起，燈光霎時被切斷，房間裏陷入一片漆黑。
……
顧照曦嘗試着按動兩下開關，床頭小燈毫無反應。
打開手機，刷新一遍朋友圈，整個頁面已經被“停電”兩個字占領。
業主群裏正因此議論得熱火朝天，不多時，便接到了片區停電正在搶修的通知。
“……”
顧照曦捋了捋濕漉漉的頭發，認命地低嘆一聲。
家裏儲物間備得有蠟燭和手電筒一類的應急設施，但顧照曦這會兒懶得摸黑去取，幹脆拿毛巾裹着頭發，躺回了床上。
空調的涼意仍在，不至于悶熱，顧照曦簡單用薄被搭着肚子，刷了會兒手機。
想起景臾住樓上，她于是給景臾發過去一條消息。
Ryee：【你在家嗎？】
等了兩分鐘，那邊才回她。
景臾：【在外面，怎麽了？】
Ryee：【沒事，就問問你，剛才打雷，小區裏現在正停電。】
那邊沒再回她。
顧照曦也不在意，退出聊天界面之後去刷了會兒微博。
幾分鐘後，屏幕上突然彈出一個來電提醒。
來電人顯示【景臾】這個備注。
顧照曦疑惑地皺皺眉，接通。
接通後，那邊沒說話。
顧照曦把手機放在耳邊，靜靜等他開口。
房間裏一片寂靜，除了外面淅瀝的雨聲，便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幾秒後，她聽見那邊男人尾音揚了點：“沒哭啊。”
顧照曦把被子蓋上來一點，遮住肩膀，“……我又不害怕。”
外頭又是一陣電閃雷鳴。
顧照曦身子蜷了蜷，沒聽見景臾那邊有聲響，于是問：“你那邊沒有打雷嗎？”
“沒，只下了點雨。”
“噢……”
她回應的聲調很乖，那邊景臾突然笑了起來，聲線含着磁性：“還說不害怕？”
顧照曦咬唇，不服氣：“本來就不怕——”
“聲音都在抖。”
“……”
顧照曦把自己卷進被子裏，也不怕被惹得捂出一身汗，作勢就要挂電話，“……就一點，我先睡了？”
那邊默了默，忽然問，“手機電還剩多少？”
顧照曦看了眼手機屏幕，“還多，百分之八十。”
“行，”景臾輕描淡寫，“那先別挂電話，等你睡了我來挂。”
黑暗與寂靜中，男人沉而倦懶的語調莫名的帶着安全感。
顧照曦換了個姿勢側躺着，帶着鼻音“嗯”了聲。
“想聽歌嗎？”
“什麽歌？”
“你想聽什麽？”
顧照曦想了想，沒想到，軟綿綿地答：“随便吧。”
“行，”景臾又笑，帶點氣音，輕聲說，“那就随便唱首，哄我家小朋友睡覺。”
“……”
誰是你家小朋友。
顧照曦臉頰微熱，剛想反駁，便聽那邊輕聲哼起了歌。
景臾唱的是首外語歌，顧照曦只能勉強辨認出是意大利語，不怎麽聽得懂。
男人的聲線極有辨識度，沉而磁性，泛着些冷，唱出來的曲調卻意外溫柔。
這還是顧照曦第一次知道，景臾唱歌居然那麽好聽。
……
許是輕緩的歌真的有安撫的意味，顧照曦閉着眼，竟真泛起了了點困意。
末了，她迷迷糊糊地軟聲問：“這首歌叫什麽？”
景臾還未回答，她忽然聽見自那一頭遠遠傳來的一個女聲——
“景哥哥，你怎麽還不回來？”
……
隔着聽筒，那聲音雖有些失真，但顧照曦仍覺熟悉。
景臾的聲音也遠了些，似是淡淡地“嗯”了聲。
下一秒。
通話界面仍在持續，聽筒那邊卻突然陷入一片寂靜。
景臾按了靜音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