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坐在達西先生的後面
Chapter6 坐在達西先生的後面!
班納特先生的全部家當幾乎都在一宗産業上,每年可以借此獲得兩千英鎊的收入,足夠一個中産階級的七口之家日常開銷。
遺憾的是,由于著名的限定繼承法(請參考《唐頓莊園》),這宗産業成了五個女兒的不幸。哪怕班納特太太有四千英鎊的嫁妝,還是不夠彌補損失。
班納特太太還有個妹妹,她嫁給了她們爸爸的書記菲利普,在一英裏外的麥裏屯生活。
這麽一段距離對于那幾位年輕小姐是再便利不過的了,她們每星期總得上那兒在三四次,拜訪她們的姨母,以順便看看麥裏屯一家賣女人帽子的商店。
故事的開頭,兩個最小的妹妹凱瑟琳和莉迪亞特別傾心于麥裏屯和帽子店。後來在簡的當頭棒喝以及言傳身教之下,凱蒂總算擺脫了小妹妹的影響,開始跟着姐姐做針線活補貼家用。
本來呢,按照班納特家一年兩千英鎊的收入,小姐們是無須自己賺錢的,可簡拿“将來我們的家産都會被外人繼承現在不攢點嫁妝以後當心沒人娶你”之類的言辭吓唬一通之後,小姑娘就驚恐萬狀的躲開妹妹,專心致志的思考賺錢途徑,以至于日後成長為一個精明的女主人、謹慎的守財奴,在刷存在感的道路上漸行漸遠。
= =不過這都是幾年以後的事情了。
眼下,凱蒂對姐姐簡單有趣、出錯後很容易彌補的刺繡方法産生了濃厚的興趣。
她還是照舊每個禮拜去三四次麥裏屯,每次都要拜訪女帽店,但凱蒂的目标已經不是買帽子了,而是把自己和姐姐的刺繡賣出去。
“好難看的帽子。”莉迪亞對櫥窗裏展示的帽子品頭論足,“裏面還有幾頂更加難看的,你要不要進去開開眼,凱蒂?”她細皮嫩肉、豐滿高挑,就算這麽惡劣的打着趣也是笑逐顏開。
莉迪亞看到了正在朝這裏走來的紅軍裝,立刻丢下姐姐跑過去:“啊,丹尼你這個壞家夥!”
“我正要去找你呢,莉迪亞。”軍官笑嘻嘻的伸出手臂讓小妞兒挽着。
凱蒂哼了一聲,徑直走進去對老板娘說:“早安,史密斯太太,我又來了。”
史密斯太太是個嚴厲挑剔的商人——她在帽子上的挑剔态度堪比達西先生對女人——熱情的接待了凱蒂,招呼她到裏屋坐下。
老板娘熱情洋溢的說:“這次又拿來了什麽新花樣,親愛的凱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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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蒂小心翼翼的打開包裹,取出一大幅足足十二碼長的、繡滿了小朵玫瑰花的粗布:“我跟簡花了足足一個月才繡好的!無論是裁開做沙發墊,還是整幅做窗簾,都是不錯的選擇。”
別看凱蒂才十七歲,可是她似乎繼承了舅舅在的生意上的天賦。簡稍加點撥,就發現四妹在讨價還價上又冷靜又頑固,察言觀色的本事一點也不比伊麗莎白差,加上善于打聽各種消息,凱蒂很快成為了當仁不讓的行情通,成了簡在班納特家的又一強援。
這個改變讓簡欣喜萬分。
——要知道,她的四妹可是整個傲慢與偏見的世界中最沒有存在感的了!
“雖然很漂亮也很精致,可是這麽大的一幅,一旦壓在我手裏……”史密斯太太做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別傻傻的擔心了,親愛的史密斯太太,我都詳細打聽過了,上個禮拜你用了不到五個小時——确切的說,是四小時三十二分鐘——就把一打手帕和枕套賣了個精光,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手帕和枕套都是小東西,凱蒂,可是大件的就很難說了,雖然我在麥裏屯賣了二十年帽子,也沒有把握……”
“聽我說,太太,麥裏屯附近有不少附庸風雅的太太小姐,想想看吧,這麽一大幅作品,擺出來會是多麽有面子的事情!退一萬步講,就算大的萬一不好賣,您也可以把它裁成枕套和杯墊出售呀!穩賺不賠,您為什麽總那麽悲觀呢?”
史密斯太太:“謹慎一些總是好的。那麽親愛的凱蒂,你認為多少錢合适呢?”兩個人的交鋒,終于進行到了最關鍵的一步。
“你覺得呢,史密斯太太?”凱蒂狡猾的把球踢了回去。
史密斯太太一挑眉,想不到這個年輕的姑娘竟然像鲶魚一樣滑溜。她小心謹慎、試探着步步逼近,在史密斯太太老練的三番五次進攻下,始終沒有暴露底牌——她們到底花了多少成本制作的這塊花布。
終于,史密斯太太伸出五根手指。
“上帝啊!可憐可憐我們姐妹們吧!您居然出這麽點價錢!”凱蒂根本不知道五根指頭意味着五先令還是五英鎊,反正買家還錢她讨價是錯不了,“您不知道我們繡它花了多少個夜晚!費了多少蠟燭,紮破了多少次手指,又被媽媽罵了多少次……”凱蒂楚楚可憐的看着她,好像史密斯太太出的價好像是白送一樣。
不得不說,凱蒂無師自通的把同情策略運用的爐火純青。
史密斯太太:“¥#%&&(……#……”
凱蒂:“#$^&*(&)&$%……”
史密斯太太:“#¥%……&*”
凱蒂:“……&*¥%#¥%*&……”
……
總體來說可以概括成:
“大白菜一斤多少錢?”
“一斤一塊!”
“太宰人了吧?七毛行不行?”
“您好歹讓我賺點啊!九毛吧!”
“我多買你點,八毛,再高我就去別人家看看。”
“得了,成本價賣給你了……再買點別的不?”
“看完了沒有,凱蒂?”莉迪亞在帽子店外已經跟三四個軍官說笑過,她不耐煩的沖着裏面喊,“你被裏面醜陋的帽子吓呆了嗎?”
在史密斯太太的帽子店裏一直做出吃了虧的委屈狀,此時的凱蒂恨不得仰天長笑。她心情愉悅的走出來,甚至沒有跟妹妹針鋒相對的吵上幾句句嘴。
摸了摸錢袋,懷着振奮的心情,凱蒂一路哼着小曲步行回家。
第二天早晨,班納特先生聽到凱蒂壓低聲音跟簡談論帽子店之旅,他竟然屈尊降貴的說:“以前我一直覺得,我們家培養出了兩個全英國最蠢的女孩子,現在我需要修正我的言論:這個數目下降到了一個。看來通過大家的不懈努力,我們為大英帝國的未來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班納特太太心懷不滿正要答話,不料一個仆人走了進來,拿來一封信給伊麗莎白。
這是尼是斐花園送來的,班納特太太高興得眼睛也閃亮起來。
伊麗莎白讀信的時候,她心急地叫道:“嘿,麗茲,誰來的信?信上說些什麽?是怎麽說的?喂,讀給我們聽啊,快點兒呀,寶貝!”
“是那個虛情假意的賓利小姐寫來的,”伊麗莎白說,“就算是她哥哥再怎麽讨人喜歡,也改變不了賓利小姐讓人不悅的事實。除非她別再那麽傲慢。”
簡:“……”其實我穿的是《傲嬌與偏見》吧?
傲嬌的伊麗莎白晃了晃手中的信,打趣說:“我今天要去尼日斐花園吃飯了,跟兩位賓利小姐一起。別笑,別忙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的好媽媽……我可以步行去嗎?”
“步行三英裏?我的神經啊!”班納特太太捂住胸口,一下子提高嗓門,“你想在曠野裏步行三英裏,然後沒臉見人嗎?你絕對不能步行着去見賓利先生!家裏還有一匹馬空閑着,把馬騎過去,寶貝。”
簡很沒有存在感的嘆了一口氣,縮在角落裏繼續當她的包子。
神經長在胸口嗎?她看着班納特太太放在胸口的手,後知後覺的疑惑着。
不出母親大人的神機妙算,第二天早上,班納特一家就接到了尼日斐花園派人送來的信——伊麗莎白淋了雨,病倒了。
簡垮着臉說:“再怎麽沒臉見人,我也只能步行去尼日斐花園了……好了,我知道你又要說‘你怎麽這麽蠢!虧你想得出來!你那副樣子怎麽見人!’諸如此類的話。別擔心,我的好媽媽,對你大女兒的容貌有點信心,簡·班納特不會沒法見人的。”
簡脫下長裙裝進絨線包裏,換上班納特先生早就不要的粗布褲子,在腿上纏上白布打好綁腿。
班納特先生脫口而出:“如果再換一身短外套,你就是一個比賓利先生還漂亮的小夥子啦。”
“謝謝你,爸爸,我寧可我是個貨真價實的小夥子。”
簡無意中在班納特先生的心上捅了一刀,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匆匆忙忙出了門。
急急忙忙地大踏步走過了一片片田野,跨過了一道道圍栅,跳過了一個個水窪,簡終于默默的停了下來,很失淑女風度的抹了一把臉,弱弱的苦思冥想起來:
我到底是從哪個方向來的?這些圍欄和水窪怎麽看上去都一樣?尼日斐花園到底在哪個方向來着?
她擡頭看了看雲層幾乎要壓到鼻子的陰沉天空,靠着一道圍欄擡頭望天:
你敢不敢出一次太陽!敢不敢!你敢不敢出一秒鐘的太陽讓我辨別方向!
在她對上天無聲的控訴裏,一個低沉的、遲疑的聲音傳了過來:“班……班納特小姐?”
穿着男式褲子、打着把腳也包裹起來的綁腿、綁腿上滿是泥漿、額頭上汗珠密布的簡·班納特擡頭望天:
老天,你敢讓我再丢人一點嗎?
“我無意冒犯,班納特小姐……”達西先生本來就不善言辭,眼前這位姑娘的狀況更讓他手足無措、險些喪失本就不多的語言能力,“尼日斐花園派人送信後,卻遲遲不見貴府的回複……”
“我只是迷路了,謝謝你自告奮勇的體貼,達西先生……如果你肯好心的把我送到尼日斐花園,別讓我從早走到晚都到不了那裏,我一定會更加感激。”
“上馬。”達西先生沒有再說客套話。
“謝謝你。”簡擡起眼睛看着他,天藍的眼睛笑得像兩彎月牙。
她小心翼翼的解開綁腿,讓自己在一塊還算幹燥的地面上立足,再解開腰帶……
達西先生的耳朵“騰”的紅了,他還沒來得及把目光移開,簡就換下褲子套上長裙,理所當然的翻身上馬。
只是……她坐在了達西先生的後面。
簡眨巴着眼睛,自覺無比、理直氣壯的從達西先生僵硬的手中接過缰繩,她細細的手臂環過他結實的腰。
達西先生:“……”
簡:“請指路吧,最好心最善良的達西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