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誰都沒想到， 陳向榮會是那婦聯的主任。
但是任命已經下來了。
陳向榮把手裏頭的工作跟顧國亮交接了一下， 倒是十分幹脆利落的就去新崗位走馬上任了。沒幾天的功夫， 陳向榮的大名又一次傳開了。
這一次，不是農場周邊的領導層了。而是聞名到各個村子裏的，每一個村民中。
因為別人不愛管的事， 他管。
別人不敢去管的事，還是他來管。
在陳向榮的字典裏， 就沒有退縮這個詞！而且越是難辦難纏的對象， 他越是能發揚出锲而不舍的精神來。
你跟他撒潑打诨，他給你來個鐵面無私， 冷臉無情。
這可真的是……
顧國亮就感嘆， “老陳啊， 這麽多年， 可算是找對他的位置了。”
可不是嘛！
……
不過陳向榮一走，農場這邊勢必是要重新安排一位新的副場長上任的。
顧國亮那邊其實早就收到通知了，不過不知道什麽原因，那位新來的副場長一直沒來場裏報道。
而年後又特別的忙，忙的顧國亮也沒時間把太多的心思放在那上頭。
趕在春種前，還得先把家給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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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子入住，事情就多了起來。
首先是家具。
當初蘇南想打家具的時候去晚了， 沒能排上隊。顧國亮還說，修房子是一批一批的， 沒那麽快輪得上他們。可結果呢？蘇南偏就給抽中了。
人家得到新房子可以入住的消息， 那是一個個的歡歡喜喜的給屋子裏搬家具， 打掃衛生來着。就他們家，連一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
怎麽辦？
只能各個生産隊裏去找木工，多塞錢塞東西。總算是說服了幾家，讓人家加班加點的，先幫着打一部分家具出來。
當然最主要的，便是床。
不過屋子小，擺不了太多東西。
蘇南計劃着，直接就打兩張上下鋪。
不過木工還沒打過上下鋪的床，初一聽，壓根就不會。蘇南只得又是比劃，又是畫圖的，這才讓人家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樣的一張床。
弄懂了是個什麽樣的東西後，木工那邊就立馬開工了。
然後蘇南又等了差不多一個禮拜，那些家具才陸陸續續的給搬進了新屋子。
兩間屋子，裏外各擺了一間上下鋪。
按照計劃的話，蘇南和顧國亮睡裏邊的屋子。顧小碗三姐妹睡外邊的床。而現在三姐妹年紀都還小，擠在一張床上睡也還算寬敞。所以，兩張床的上鋪，都能拿來暫時堆放一些東西。
比方說裝衣服的大木櫃，現在就是放在那上頭。
然後就是裏邊的屋子多了一張帶鏡子的梳妝櫃，外頭屋子多了一張吃飯的桌子，和幾條凳子。
大致的家具也就是這樣了。
至于多的，那也別想了。一方面是這麽弄，會顯得有點紮眼。另一方面，屋子攏共就不到三十平方。東西擱多了，屋子就會顯得很小，人住起來就會覺得特別的擠。
不過在住進去之前，顧國亮又去抱了幾個塑料盆，以及水桶回來。
有一水桶實在是太小了，蘇南瞧着都還沒一個塑料盆裝的多，就說了一句，“怎麽買個這麽小的啊？都裝不了多少水。”
顧國亮就看着蘇南。
蘇南，“咋啦？我沒說錯啊，是有點小。”
“這不是用來提水的。”顧國亮便說。
“水桶不裝水，那拿來幹嘛？”
顧國亮只能解釋，“咱們家住這頭，廁所在那頭，太遠了。這白天還好，大晚上的還得走那麽遠去上廁所，咱們大人無所謂，那小碗她們呢？”
所以……
蘇南了然了，然後就覺着有點尴尬了。
這個就是住的房子，沒有廁所的壞處了。大半夜的，想起床上次廁所，那都成為一件折騰人的事情了。
可真要住廁所旁邊的那屋，方便是方便了。但每天聞着從那邊飄過來的臭味，蘇南一樣的也沒辦法忍受。
只是沒想到，她這樣的，還招人羨慕了。
為啥？
因為離水房近啊！
洗衣做飯洗臉洗澡的，哪一樣不需要用水啊！
這時候的屋子是真的很不方便。
屋子裏沒有廁所也就算了，同樣的，也沒有裝上用水的設備。所以，要用水，那全都到水房這邊來接水。
然後蘇南就發現了，自家屋門口，就沒有消停的時候了。
每天天還沒亮，外頭就傳來腳步聲了。都是一些需要早起的，到水房這邊來洗臉刷牙來了。
這些人進進出出的，腳步聲不停也就算了，說話的嗓門還賊大。又都是一個農場裏上班的，且都是熟人。
熟人見面了，這個說一句，“嘿，你起來了啊！”
那個回一句，“是啊，你也夠早的啊！”
多說上幾句，睡在裏頭的顧國亮還有蘇南，就別想再睡下去了。
等到了晚上，也是一樣的。很晚了，水房那邊都能一直有動靜。來來回回的走路聲，沖洗時候的水聲……
還有很多的人，洗衣服的時候，嫌來回打水太麻煩了，直接把東西全搬過來，坐在水房門口洗。
恰巧，蘇南抽的又是一樓。
一樓過道旁邊有一條水溝，是用來排水的。在水溝的對面，就是一片空蕩的坪地。那些人幹脆就紮堆在坪地上坐着搓洗衣裳。洗完之後，水就直接往旁邊一倒……
于是蘇南門口的過道，就再也沒有幹過的時候……這些還不算，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那些洗衣的水有好多倒在了坪地上。而坪地沒有像過道這邊，至少都鋪了一層水泥。
那些坪地一被打濕，就變成泥濘了。
人在上面走過，兩腳全是濕泥。再往蘇南家門口一經過……留下的全是一堆雜亂的泥腳印。
可這種事情吧，還不好說，也不能說。
大環境如此，蘇南也只能忍着了。
而就在這時，上頭派來的那位新的副場長，終于上任了。
職工大會上，蘇南總算是見着了這位叫李民生的新來的農場副場長。
個子不算很高，一米七左右。人有點胖，肚子也微微的凸起，梳了個大背頭，站在臺上說話的時候笑眯眯的，跟個彌勒佛一樣的。
看起來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
講的話呢，也十分的好聽，先是誇了顧國亮和已經去了婦聯的陳向榮好一頓，給兩人戴了頂高帽子。緊接着又說自己會如何如何做好配合工作，跟着組織，跟着上頭走，帶領大家把農場發展的更好……
但是如何配合，如何開展工作的實際話，卻一句也沒說。
顧國亮回來就說，“這個人有點虛。”
虛的意思，就是不夠實誠。至于本事有沒有，這個就還得再看。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初來乍到，很多情況還沒有摸清楚。林民生這段時間，除了跟在顧國亮身邊跑了幾天，就是去農場各個組轉悠。
顧國亮也不去管他。
都說一年之計在于春。
現在正是春種，正是農場裏要緊的時刻。
冬天裏捂好了的綠肥，也到了可以下地的時候了。
一車一車的綠肥往翻好的地裏倒，然後再播種下去。沒等多長時間，地裏就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新綠。
苗才剛出，但農場裏那些老職工一看苗子，就欣喜的大喊，“這苗好，這苗好！”
顧國亮聽了，眉眼都舒展開了。
而不遠處，正拿着一把尺子測量着什麽東西的李民生，卻狠狠的皺起了眉頭。
……
今年農場裏仿佛格外的順利一般。
先是春天播種下去的種子出苗率好，漲勢也喜人。再接着，就是家畜那一塊。
豬圈裏豬仔白白胖胖的，那些捉來的雞苗鴨苗喂養了一段時間後，成活率極高，翅膀上也開始長毛了。
好多人就說，農場今年一定是個豐收年。
這是一件喜事，值得高興的事情。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上頭來人了。
确切的說，是顧國亮被人莫名其妙的給帶走了。
人從大門進來後，問到了顧國亮在地裏。壓根就沒讓門衛去通報，直接就去地裏找了顧國亮。
蘇南接到消息的時候，顧國亮人已經被帶走了。
一時間，場裏為着這個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
好多人都來找蘇南打探消息，可問題是，蘇南也很懵。
主要是這一波來的太突然了，事前可以說，不管是自己，還是顧國亮，那都沒有聽到一絲一毫的風吹草動啊！
就在這時，李民生站了出來。
他是副場長，顧國亮這個場長不在了，該主持工作的人，也确實得是他。
可結果呢！
這位一上來，說的第一件事，就是傳達上頭下發的任務。
又或者該說，林民生再一次把上頭下達的任務對着農場裏的職工們，再次重申，強調了一遍。
其實關于這個，顧國亮和陳向榮在的時候，農場裏每次開會的時候，都會強調一遍。但是，自打去年從上頭請了專家過來，給農場制定了新的方針和計劃，上頭那邊也調整了對農場的要求。
可這裏，李民生再一次把這個任務給拉出來了。而随後他安排的第一個工作，就是把農場裏所有的職工都召集在一處，去挖山開地！
李民生在前頭喊，“男的一隊，女的一隊，都速度點，咱們要跑起來！”
不光是跑，還得帶上砍材刀，鐮刀，以及鋤頭等工具。
跑到了目的地後，就讓大夥開始幹活。
砍的砍樹，割的擱草，挖山的挖山。
然後這一幹，就幹到了飯點。
飯菜那些，都是李民生安排人給送到地裏來的。等吃完了，那就繼續幹。一直幹到月上中天，最後大夥才帶着滿身的疲憊回去。
回去的路上，蘇南就聽見一個女人在後頭急着直說，“我家孩子還喂着奶呢！這麽久沒回去，孩子怕得餓得不行了。”
也不是沒想着請假回去喂一下奶，但是李民生聽了，很是為難的對人家說，“現在上頭給的任務重，你這時候請假，我要是批了。之後大家有樣學樣，就不好了。”到最後，這假還是沒有批。
蘇南心裏也着急。
她是沒有孩子要奶，可她家裏還有顧小碗三姐妹。
急急忙忙的趕到家，見着了三姐妹正湊在桌子面前寫作業，蘇南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
而另一半心，是記挂着被帶走的顧國亮。
人距離現在已經被帶走兩三天了，可自己卻一點消息也沒收到，着實是放心不下。
一直等到顧小碗三姐妹寫完作業，洗完腳上床睡覺了之後，蘇南才把放在枕頭底下的手電筒拿了出來，摸黑溜出了農場。
蘇南別的方面還行，但就有一點，怕黑。
這時候路上可別想有什麽路燈。而且農場本身就是處于郊外，周邊全是田地。挨的最近的村子，離這都得有好幾裏路。
這一路走過去，空蕩蕩的，全是田地。別說人煙了，就是連間茅草屋都看不見。
蘇南哪怕心裏裝着事，走在這樣空曠又安靜的地方，心裏沒來由得也會覺得格外的害怕。所以哪怕初春的夜晚氣溫還比較低，等她跑到陳向榮家的時候，後背都快濕透了。
屋裏，陳向榮剛睡下沒多久，就聽得外面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便揚聲問了一句，“誰啊！”大晚上的，敲門敲的這麽急。
一邊問着，好歹起了床準備去開門了。
然後就聽到屋外，蘇南壓低了嗓音喊，“陳主任，是我。”
這回，陳向榮聽出來蘇南的聲音了。眉頭就是一皺，“有什麽事情不能大白天的找，非得晚上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做賊又或是怎麽了。
後面的話沒說出口，可蘇南也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好話了。
“白天，白天出不來。”農場裏那個李民生帶着全部職工開山挖地的，天沒亮就起，天黑了才回。就連吃飯，都跟趕死鬼一樣的，蘇南是真抽不出別的時間了。
陳向榮在婦聯，還不知道這幾天農場裏的這一系列變化。不過雖然還是沒讓蘇南進屋，但到底開了一條門縫了。
“說吧，這麽晚了找過來，到底出什麽事了。”
蘇南就說，“我就想問一下，你知不知道我家國亮，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被帶走的啊？”
不知道為什麽，蘇南總有一種直接，那就是顧國亮出事，很可能跟新來的這個農場副場長李民生有關系。
也正是因為這個，蘇南才忍着沒去農場裏到處找人打聽詢問。可到底心裏着急，又惦記着顧國亮。實在沒辦法了，蘇南才想到的陳向榮。
不管怎麽樣，就算是出事了，那好歹也得讓她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吧！
可哪裏知道，蘇南這麽一問，陳向榮臉色一下子就難看了起來，他說，“老顧被人帶走了？”
瞬間，蘇南的心如墜冰窖。
無他，因為連陳向榮也不知道顧國亮為什麽被帶走的原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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