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沒了她,就迷失了方向
繁忙的工作日, 陸氏分部大樓外聚集了一堆拉橫幅的工人,連帶着車庫被堵得嚴實,張奚開車進不去, 在大樓外轉了好幾個來回, 陸沅沅的電話催來,問她怎麽還沒到。
張奚好不容易在隔壁廣場找到一個空的停車位, 商場保安還要跟她糾結這車位有主了不準她停,正愁得冒火, “我正在外面找車位, 陸氏今天怎麽了, 那群人看着來者不善, 我怎麽瞧幾個還挺眼熟,像是正總的人。”
“事發突然, 我們也才接到通知,你要是不能進來就去工地看看,路琛在那邊。”
“好, 我明白了。”張奚頓了頓,語氣擔憂, “陸總您那邊沒事吧?這種情況不需要報警嗎?”
陸沅沅頭疼了幾秒, 想起發生的事覺得太好笑了, “不用, 我們打算……內部解決。”
她挂斷電話, 又給路琛回了幾條消息, 示意讓他放寬心。但其實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 今早九點陸氏預備開股東會議,誰料陸正和他幾位親信提早來陸氏,公然派人打開保險箱搶了公章, 就在攝像頭底下蓋屬了一份合約,他拿着已經去世的陸董事長給他的“永不退出陸氏”文件,威風凜凜地坐在會議廳裏等其他股東到來。
陸正行事簡直匪夷所思,而且這種魯莽行徑早就達到需報警的程度,但是他完全沒有做錯事的概念,反而坐在主位上一臉坦然。
會議室裏,陸沅沅拉開陸庭澤旁邊的位子坐下,陸庭澤手中把玩着一個造型獨特的打火機,突然就笑出了聲。
“正叔,您活了這大半輩子,不覺得這事做得可笑嗎?要是傳出去,您的這張老臉往哪放!”
陸正不以為然,手指頭敲在桌面上那叫一個響,“我怕什麽?老陸董就是擔心有這一天,才給我下了一道‘免死金牌’,你們想趕我出局,沒想到我有老陸董的合同庇佑,上面白紙黑字,你能賴得了?”
陸沅沅聽笑了,陸庭澤看過去與她視線剛好撞上,誰不知道當初老陸董是為了牽制各方勢力,才給每個股東簽了這種情誼合同,給股東心安同時穩住他們別亂來,白紙黑字是沒錯,但輪到陸庭澤父親當董事長後,立時在公司規章制度裏增加了內部文件需以蓋新公章為準的條例,這是很正常的流程,偏巧那些合同沒有蓋公司新章,也就是說,“免死金牌”也失效了。
“正叔,董事會的決策向來是股東投票制,如果他們不投我,我也會自動退出,要真論起來,我堂堂陸氏繼承人還比不上你一個外人?”
“外人?”陸正猛地拍上長條桌,擱在桌上的水杯發出哐啷聲響,茶水立馬濺出來濡濕了一旁的資料文件,沒人在意文件打濕,只聽得陸正指着陸庭澤的鼻子破口大罵,“我跟你爺爺打江山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裏玩泥巴!現在我老了,你仗着繼承人的身份趕我出陸氏,我為陸家耗盡大半輩子心血,哪裏輪得到你個小兔崽子指指點點,陸庭澤,就算要我滾蛋也不該是你來動手,讓你爺爺來!”
陸庭澤擡眸望向他,臉色肅然,“我爺爺如果真的來了,正叔,你敢面對他嗎?當年,他為什麽要簽署那份合同,你心知肚明,他前腳剛走,你便想當陸氏的主人,我奶奶和我爸快要趕出陸氏大宅,若不是霍家幫忙,現在坐在你對面的就不是我了,早該是霍家那幾位長輩!他們與我不同,我敬重你與我是本家,給你面子讓你安穩退休,豈料你做出這等愚昧之事,我今日不報警抓你和你的同夥,正叔,你得燒高香了!”
“你!”陸正蹭的站起身,捂着胸口像是要倒下去,“好你個陸庭澤血口噴人!”
陸庭澤不曾理會,站起身招呼陸沅沅,“走,我們先出去,把這片舞臺讓給他,讓正叔好、好、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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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沅沅不放心地回頭,陸正真的像是快不行了,臉色慘白,身體更是搖搖欲墜,“小舅舅,他……”
“不用管,要是他真暈過去,就叫樓下喊冤的工人上來擡走,反正都是正叔的人,不虧。”
果然,陸正撫着胸口坐回主位,臉也不那麽蒼白了,回了點血,臉上的紅潤更像是被刺透了秘密而窘迫上的。
會議室的門在背後合上,陸沅沅問他,“小舅舅,你猜到樓下鬧事的工人是他指引過來的?”
“你回港城幾天,還不知道林城發生的事,一期工程是與政丨府合作的項目,上面那位被舉報了,國家嚴丨打這麽久,他一落馬自然牽扯不少事來,這也是陸正舔着臉不走的原因之一,他只要背靠陸氏一天,就能将龌龊事撇得一幹二淨。”
陸沅沅皺眉,繼續問他,“不對啊,牽扯陸氏不是好事,他還是脫不了幹系!”
“上頭怎麽安排,各方心思都在猜,最有希望上位的那位,正是陸正這些年費盡心思讨好的人,他之所以肆無忌憚搶公章死也不退,就是想在這位領導的庇蔭下撈好處,你說說,他還舍得走嗎?”
“那肯定是不舍得走了,不過看你沒有半點杞人憂天,難道又有了變故?”
陸庭澤拍拍她的肩,嘆了口長氣,“上頭空降領導直接破碎了陸正的美夢,也不知是不是命運的安排,這位大人物湊巧正是我認識的人,他也是個傳奇人物,往後你就會知道了。”
陸沅沅愈加好奇,“有多傳奇?”
“你爸爸霍銘霄,你姑姑紀辛璃,你小舅舅我,霍家、陸家與他都有很深的羁絆。”
“我非常好奇。”
“等他來林城,他會來找你。”
“找我?”
陸庭澤直視她的眼,湊到她跟前才一字一句透露,收起笑後異常謹慎,“他為調查希拉夫人而來,沅沅寶貝,希拉夫人已經盯上我們,她借由國內旅游的名義見過晉熙,他們聯手是遲早的事,她為什麽要與晉熙合作,目的又是什麽,你還打算瞞我多久?”
陸沅沅撇嘴,不再瞞他,“小舅舅,今早路琛去工地就是因為工程隊臨時撂挑子,他們違約去了晉氏的工程,晉氏願意賠償損失,但我們的工期拉長,錯過交付時間我們的損失會加倍!”她的嘴角湧起一絲苦笑,“我想他們已經開始了。”
晉熙說得沒錯,他不打算放過她和路琛,希拉夫人是為路琛而來,他們合作的目的一致,不過是想拆散路氏夫婦。
值得希拉夫人這麽大動幹戈,可想而知,路琛對她有多重要,越是如此,陸沅沅越要抓緊路琛的手,眼前是看不透的迷霧,她卻仿佛能穿過迷霧探尋路琛的過去,黑暗到不見天日,他沒日沒夜飽受折磨,他費盡心思逃離伯爵身邊,若是再回去,便離死不遠了。
這樣的結局,她希望永遠不要成真。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一連好幾天都做起噩夢,陸沅沅起床喝水發現書房的燈還亮着,她抹了把額頭的汗,推開書房的門,路琛靠在沙發上睡着了,手中還握着文件資料,夾得不穩好似下一秒就能掉落在地。
這些日子以來,晉氏攻勢很猛,只要與銘聲科技相關的企劃案,晉氏周凜給出的方案都能壓上一頭,宗思霖太年輕了,很容易就鑽了周凜設置的陷阱,等他們回神,肉已經被晉氏叼走。
除開銘聲科技,陸氏旗下的工程項目,還有以路琛為首的江氏投資,晉熙不念舊情全部攔截,來勢洶洶且浩大,如果只有他一人斷然不可能完成這些項目,他背後有人支持,那人不出面卻能靠着晉氏的名義将路琛和陸沅沅打得措手不及。
不愧是希拉夫人。
她這麽有手段的女人,全世界又有幾個能比。
淩晨,夜深且寒。
路琛背靠沙發睡得不安穩,眉頭緊緊皺一塊,陸沅沅很想為他撫平,想了想作罷,轉身從隔壁房間拿來毛毯,她盡量放緩腳步,細微的腳步聲全吃盡了地毯裏,不想吵醒他,還是在毛毯蓋上時喚醒了他。
路琛雙眸陡然睜開,手中的資料随即灑落在地,陸沅沅立馬蹲下去撿,攏好後起身就見路琛眼裏布滿了血絲,疲憊到雙眼皮湊成了多眼皮,虧得他皮相好,更顯得慵懶帥氣。
“沅沅。”他一開口,聲音也變得沙啞。
“去房間裏睡,沙發上睡得不難受嗎?”陸沅沅放好資料,瞥了一眼是玉城黑龍山的開發項目,當時銘聲科技拿到手後她全權交給了路琛處理後續,她來林城是為了陸家的項目,還真沒顧及到路琛身上的工作有多重。
路琛不僅要處理開發區的案子,還要兼顧林城的事物,他處理事情快速又能幹,讓她完全沒有後顧之憂,一來二往,漸漸習慣了他的優秀,有他在就是省心。
可她忘了,路琛給她帶來的省心是基于他的拼命,他是她的堅實後盾,是強大的合作夥伴,如果當時沒有碰見他呢?退一萬步講,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即便沒有同伴,她也得咬牙走下去,哪怕再艱難也要繼續。
路琛像是沒緩過神來,繼續躺在沙發上,單手覆上額頭說道:“我是想回去睡,看着看着就閉了眼,現在幾點?”
“1點多了。”
路琛坐直了身體,“是很晚了。”他偏向她,“你怎麽這麽晚還不睡?”
“口渴了。”陸沅沅沒說自己的噩夢,其實不止因為口渴才醒來,還有一部分原因是被驚醒的,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好久,明明黑夜裏什麽都看不見,頭頂就像是有一雙眼在窺探她,令她無端害怕,漸漸地心跳也跟着加速。
“你太累了,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路琛。”
路琛嘴角揚笑,“你确定要跟我說這些?”
陸沅沅心領神會,“好,不說工作,說點別的。”
路琛掀開毛毯,專心聽她說話,陸沅沅說:“季書記不日到達林城,小舅舅說他會來找我們,不是以工作名義而是一件私事。”
路琛擰眉,“你說的季書記可是當年港城赫赫有名的季警司?他的事跡我聽過,這次是空降到林城,難道他與陸家關系匪淺?”
“沒錯,不止陸家,還有霍家,牽扯過去的案子就不提了,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調查希拉夫人。”
路琛悟出點名堂,“他們是想趁她在國內勢力削弱,好一網打盡?”
“你也清楚她在國外受多方庇佑,就算是真的想治她的罪也是難上加難,但在國內就不同了,她是外國國籍也要遵循本國法律,一旦她露出馬腳便是落網之時。”
路琛附和道:“的确,她此次來華國,從金城一路南下到達林城,借着慈善的名義看望了不少孤兒院和福利院,這種套路放在米國我再熟悉不過,她總是這樣打着慈善家的旗號謀私利,東南亞和一些較貧困的地區是她最常去的地方,她轉移着全球各地的孤兒,然後放進她精心打造的牢籠裏,最後不斷的培養他們成為自己的‘武丨器’,我了解她,希拉夫人最愛的是她自己,阻礙她的人她不會輕易放過。”
“我不怕,路琛。”陸沅沅輕聲嘆氣,“但是你再說下去,我一晚上都會睡不好了。”
“好,我們不提她了。”
兩人各自回房,路琛在書房沙發上眯了一會,到現在反而不困了,手機在桌上震動起來,路琛收到了希拉夫人的消息。
她是個天資聰明的人,當年她還是路琛的中文啓蒙老師,這個女人看着溫和實則骨子裏住滿了蛇蠍,沒人猜透她心裏真正想的東西,金錢、權勢她早已擁有,愛人更是數不勝數,她早就站在金字塔頂端,又有何不滿?
或許就是因為太順了,這一生已經足夠完美,就想要挑戰更刺激的事,就像她不知何時迷上的舞臺劇,每個人物都在她眼前用盡全力去哭去鬧去放肆大笑,于是,她想當一個主導者,全盤皆有她指導,那才能如她的意。
若有反駁者呢?
——小路路,違抗我有什麽好處呢?與我對着幹只會讓你敗得更快。
的确是她的作派。
路琛此生最幸運的是遇到了希拉夫人,最不幸的事也是遇到了她,希拉夫人将他從萬惡的深淵裏救回,又将他推入另一個火坑,他死過一次,後來又活過來了,從他離開的冬夜開始,便注定回不去了。
——我不懼怕失敗,我只懼怕身邊沒有她。
這一次,他的态度格外堅決。
希拉夫人再次發來回信。
——好啊,就如你所願,你想要一個破碎不堪的結局,我成全你。只是到那時候,路太太真的會接受那樣……惡心的你嗎?
好似丢進湖泊的一顆石子。
“咚”一聲,激起千層漣漪。
惡心嗎?他從黑暗中走來,本就是為了尋找光明而去,他沒想過擁有她,只有一個小小的心願,只要陪在她左右也會是奢望嗎?
——你試試。
路琛還記得那句雨夜裏的承諾,陸沅沅說過相信他,就這一句,他願意舍命陪她。
推開窗,夜風吹亂窗簾的薄紗,揚在他手中又随着夜風離開,其實陸沅沅就如指間握不住的紗一樣,他不追逐她的身影,她也不會在他身邊停留,如果他再狠心些,想要時間久一點也不是什麽難事。
愛情分分合合,有人走有人來,不愛了就分手,多半是有第三人的存在,但是婚姻不同,婚姻只能容納兩人,所以,他對晉熙的做法分外厭惡,明面上要在工作中使絆,好似三生敵人水火不容,到了晚上,他會像望妻石一樣癡癡凝望他們住的房子,像是一句身體裏住進了兩個人格,如此分裂的晉熙實在叫人捉摸不透,再說他望的又是哪門子妻,實屬無賴。
晉熙現在是活受罪,他明明可以過得更潇灑,卻要活生生原地将自己束縛。他無賴,路琛也會有自己的小心思,當陸沅沅敲響他的門而後推門進入時。
“沅沅,還沒睡?”
“我怕你睡不着,特意溫了牛奶,你喝點再睡吧。”
陸沅沅就站在房門口,他房間裏只留下一盞昏黃的落地燈,但是在幽靜的夜裏足夠亮了。
路琛靠在窗臺邊,對她伸出手,“沅沅,過來。”
“你是真的睡不着吧,開窗做什麽,竟然還嫌不夠清醒吹冷風醒神嗎?夜裏風寒,別吹感冒了。”陸沅沅邊怨他還是聽話的靠近,路琛往旁移,她順勢拉上窗戶把手,路琛的手也覆上去,陸沅沅偏頭看他,路琛的笑眸在柔光中格外溫和。
還沒等她意識到他的想法,路琛已然抓緊她的手,掌心貼合,十指相交,他再纏住她細軟的腰輕摟入懷,溫熱的呼吸咬在她耳畔。
如被夜風拂起的薄紗,劃過她臉頰,繞過他肩頭,細癢。
“路太太,你會因為晉總的所作所為心軟嗎?”
陸沅沅任由他擁抱,她靠在他肩頭能聽到他說話時伴随的心跳,“你會對敵人心軟嗎?”
“你明白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
晉熙對她的“不放過”是真的說到做到,他追逐的那樣緊,她還要怎樣回擊?擁護自己的婚姻不就是最好的回擊嗎?
“你說實話,我想要聽你的答案。”
路琛沒來由的認真,他深擁的力道逐漸加重,仿佛要将她捏入他的身體才罷休。
陸沅沅反問他,“我的答案對你很重要嗎?”
“很重要,我需要一個承諾。”
“那你聽好了,路琛,再你沒有放棄我們的婚姻之前,我不會做出任何違背諾言的事,這是我的決定,也是對你的承諾。”
盡管他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假的。
時至今日,假的倒像是成了真的,足以考驗兩人的真誠。
“那你也聽好了,路太太,我也一樣。”
他抱的那樣緊,附在耳邊的呼吸像是戀人間的輕吻,光照中的剪影那樣甜蜜,路琛就這樣深陷于甜夢中,唇瓣忽而碰上她的耳垂,柔柔軟軟的觸感,怎麽碰觸都不夠。
他想要再深一點,再抱久一點,卻只能到此為止。
“好了,他進去了。”
路琛放開她,得來陸沅沅“啧啧”兩聲打趣,“下次叫我配合提前說明,我又不會演戲怕露怯。”
“你演的很好,就像天生的演員。”
“嗐,多謝誇獎,路先生,晚安。”
“晚安,路太太。”
陸沅沅催他喝下牛奶,心滿意足去睡覺,決然不知路琛說的每一句晚安都在向她告白。
那是瘋漲的苗,沾了她的一絲溫柔,連天肆意,蔓延整個心房,每一次碰觸都在說。
——我愛你,路太太。
這世間,愛着陸沅沅的人太多了,親情、友情、愛情,每一種情感都溫柔的包裹着她,唯有一個晉熙的愛帶着心酸的遺憾與悔恨,嘗過了,是苦的。
仍舊是沒開燈的房間。
晉熙從冰冷的浴池裏爬起來,地板上的腳印鋪滿了水漬,他全身麻木到要靠折磨自己才能找回丁點知覺,寒意從腳下傳上來,到達心口處陡然有了感應,他試圖摘取那份觸覺,卻于無形中陣痛難忍。
直到彎腰,失聲大笑。
那日,父母話還在耳邊回轉。
向來看不上他的父親,手中的花瓶從他耳邊擦過,濺起一地的碎片渣子,母親踩着碎片過來假意扶起他,晉熙掙脫開,母親往後連退兩步,明明他沒使上幾分力,母親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在一旁捂臉痛哭。
“孽子!連你母親也要動手嗎?”父親的腳直接踢上了他的肩,晉熙猝不及防倒在地上,雙手撐在碎片之上,手心皆是劃痕。
他敬眼前的中年男人是他父親,是生他養他的人,父親要打要罵他不可以換手,這是他的爺爺臨終前的囑托,這輩子他都要為晉家好,要為他的父親母親好。
可是這些年來,誰來疼過他?
他的父親愛他的母親,如果晉熙不出生,那個夭折在母親肚子裏的另一個孩子會重生,會聽話,會享受父母的疼愛,他一定不會像晉熙如此叛逆,總之,誰都可以是晉家的孩子,除了晉熙。
他從出生就是帶着父母的怨恨,他們嫌他是一個“殺人兇手”,是他親自毀了他們的另一個孩子。
父親氣他的沉默與瘋狂,“晉熙,你想得罪霍家、陸家到什麽地步?你想讓我們晉氏毀在你手裏嗎?如今,你就此收手我們還有緩和餘地,你這般咄咄逼人是要把自己往死裏逼,一個女人沒了就沒了,你還想發瘋到何時?你整天圍着她轉,旁人可都在看你的笑話,你嫌婚禮那事不夠誇張,丢臉還不夠,你還想把我跟你母親拉下水,拉整個晉氏下水給你陪葬嗎?”
連聲逼問,把兒子當仇人,這天底下哪裏有這樣的父母,從不站在他的角度想一分一毫,他們可曾忘記,那場婚禮他們全程沒有露過面,并且是拿了霍家的好處提前離場,如果真論起丢臉,其中還得有他們三分功勞。
到最後所有的果都得晉熙一人承擔,他們抽離的幹淨,竟然還想往他身上潑髒水。
潑吧,他真不在意了。
手掌心的劃痕滲出了血,從指縫間流淌的血滴到了滿是殘舊碎片的地板上,他不怕疼,親人給予的痛對他而言撓癢癢一般,畢竟他們之前的親情早就在他從父親手裏奪走掌權之位時就沒了,現在的晉熙,身上套了百毒不侵的盔甲,剛硬扛打,刀槍不入。
他走出熟悉又陌生的家,父親的怒吼未曾停歇。
“晉熙,你遲早會毀了晉氏,到那天,我們父子情義恩斷義絕,就當我們晉家沒有你這個人存在!”
很早之前,他就不存在了。
當所有人惡語對他,逼問他狠心陰戾的緣由,又或者是看他性情大變在暗處偷笑、嘲諷他深陷暗黑泥潭,他可以全然不在意,他做什麽又輪得到旁人說三道四指指點點?
只有一個人,只有陸沅沅夠資格質問他。
可惜,她已經懶得理他。
晉熙就是被抛棄在沙漠裏的駱駝,他可以靠着自己尋找到綠洲,卻在一夜之間迷失了方向。
他不得不承認,沒了陸沅沅,他連腳下的路都看不清了。
一聲嘆氣參雜了夜風的冷,寒到晉熙笑出眼淚。
“你也不信我嗎?沅沅,你也認為我是個卑鄙到極點的小人,為了利益特意針對你嗎?”
是啊,他與希拉夫人的合作衆所皆知,誰會信他?
“你為什麽就不信我,第二次是真心,沅沅,我是真心待你。”
金城的冬夜,他背着她去醫院,連鞋都來不及穿,那時是真的害怕她出事,一想到陸沅沅痛到沒有知覺,他整個人也像死掉了般脆弱,從那天之後他才想盡方法留在她身邊,直至越陷越深又後知後覺,不是她缺他,而是他非她不可。
“你應該相信我,沅沅,我不會再背叛你,永遠。”哪怕她誤他,恨他,怨他,拒他于千裏之外,“沅沅,為你,我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