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很快,黑暗的樹林裏掃出一簇令人耀眼的光,還沒等裴水反應過來,就被林西麓拉進了專車後座,專車司機還很不加掩飾地看了他好幾眼。
越往市中心開,路燈就越來越多,路燈的燈光加上司機的目光讓裴水更加不舒服。
“老楊,專心開車。”
忽然,眼前複雜紛亂的光驟然被掩蓋,一雙大手覆在了裴水的雙眸之上,耳側好像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裴裴,別怕。
林教官的聲音很特別,是那種讓人聽了總忍不住高呼一聲“将軍威武”的威懾感,不管他這句話是“負重跑十公裏”還是“蠢貨”,還是一句“裴裴別怕。”
裴裴。
別怕。
記憶突然開始有些混亂,耳邊呼嘯而過的車鳴聲,好像變成了戰場上絕望的哭喊聲。
按理說,三歲以前幼年的記憶,別說他這個冒牌貨,就算是原主他自己都不一定記得,可是此時此刻,那一句“裴裴別怕”就像是刻在他的骨髓裏一樣。
眼睛被人蒙着,太過于幼小的年紀讓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只記得一彎不太寬厚的臂膀一直攬着他奔跑,喘不過氣,就像大田雞背着小田雞的一樣,他害怕得不敢吭聲,癫得想吐。
當眼睛重見光明時,他就再也沒有見到這個哥哥了。
“裴裴。別怕。”
他當時好像說了這句話,但十幾年過去了,他從來沒有想起過。
“林教官,”裴水拉下林教官的手,坐直了身體,“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的事情嗎?”
目光裏的林教官和小時候的哥哥很不一樣,“幹什麽?”
Advertisement
“沒什麽,只是覺得我父母死後,沒剩下幾個這麽關心我的人了,和你重逢後,我才知道,還有一個你。”
林西麓微不可察地往旁邊挪了挪,“別多想,我把你當學生。”
裴水翻了個白眼,心裏腹诽:你把我當學生,卻想着啃我腺體!
“既然在北凜已經沒有關心我的人了,那我還不如留在南凜,這裏環境好經濟好,我的小診所開在這裏一定能火。”
林西麓的聲音變得比北凜的天氣還冷,“裴水,我勸你想清楚了再和我說這樣的話。”
司機也開口道:“是啊,我們南凜要甩北凜百八十條街,你就是那個和南凜Alpha的匹配度只有32%的小Omega吧,你別擔心,像你這樣漂亮的Omega,南凜的Alpha排着隊讓你挑。”
“閉嘴,”林西麓對這個司機毫不客氣,“限你三分鐘立刻開到市立醫院。”
老楊不爽,但不敢得罪盧月的兒子,只能閉着嘴一路向醫院飛去。
“聽見沒。”裴水得意洋洋地嘚瑟。
“好啊,那我一個人回北凜。”林西麓沒再多說一個字,眉宇上落上的冷霜直到醫院都沒有化開。
醫生給裴水處理了傷口,剛開始醫生單獨找林西麓說了幾句話,之後林教官就一直跟着他,連中途他憋不住去上了趟廁所,林教官都跟進了Omega衛生間,居然也沒有人攔着。
這讓裴水慌了,尿尿時都在發抖,“我是不是得了什麽不治之症了?”
林教官懷抱着胳膊靠着牆看着,“現在知道怕了,當時從招待所跳出來勇氣可嘉啊。”
“那我不是着急嘛,我怕你……”
“怕我什麽?”
“得。是我多管閑事了,你林大将軍的面子即使在南凜也沒人敢撼動,我一個小小的Omega只會從窗戶口跳下來還磕傷了自己。”
林西麓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不出意外,總部的人已經發現你逃跑,并且馬上就會追蹤到這裏,你如果不想死在這個廁所,立馬撈起褲子跟我走。”
因為跳下來扭到了腳,一開始還沒這麽厲害,被那個醫生處理了一下,疼痛感就有點無法忍受了,跑起來更成了林教官的累贅。
“林教官,”裴水喘着氣說,“你先躲起來吧,他們抓到我不會把我怎麽樣,但是抓到你就不好了,你先走,先不要管我。”
林教官站定,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現在知道怕了?”
“我怕什麽,我主要是怕你……”
他已經無父無母沒錢也沒牽挂,不管在南凜還是北凜都沒什麽好怕的,現在唯一怕的……
“算了,總之你先走。”
林教官站了一會,直到後面傳來了鳴笛聲,他才轉身,直接把半蹲着喘氣的裴水薅到了自己背上。
“诶……”裴水一個踉跄下巴直接怼到了林西麓的肩膀上。
林教官不愧是北凜的将軍,寬厚的肩膀和有力的臂彎力量結結實實地背着他,負重奔跑的速度一點沒減,甚至一點也不癫,跟汗血寶馬有的一拼。
雖然後面兇險萬分,裴水卻沒有一點危機感,他的腦袋磕在林西麓的脖頸裏,“你比小時候厲害多了。”
“你也比小時候重多了。”
“我之前說想留在南凜都是開玩笑的。”
林西麓知道他每一次說想要留在南凜的話都是氣他的,但此刻也沒再多說什麽,“我知道。”
“叮咚!這裏檢測到您對林教官的好感度up至60%,您之前收到的訂單即将全部過期退回,您的診所将虧損60%。”
“我了個大槽!我就是喜歡林教官了怎麽了!虧就虧吧!虧死算了!”
突然,“汗血寶馬”一個急剎車,裴水整個臉都撞變形了,“怎麽了,怎麽了?追上來了嗎?”
“你說什麽?”
“啊?”裴水慢悠悠地反應過來,他居然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他來到這個世界的任務就是遠離林西麓的愛情主線,專心做一個默默無聞的炮灰,可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偏偏每一件事都和林教官糾纏不清。
他努力不和他有任何糾葛,可他是個男人啊,而且是個gay啊,這麽完美可人的男人一天到晚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就算心裏無動于衷,身體也無法做到無動于衷啊。
如果說是破産這個代價的話。
那就認了吧。
畢竟他在那個世界快三十年都沒嘗到過男人的滋味就死了,既然上天給了他這麽好一個機會,他這一回怎麽也不能讓自己死不瞑目!
突然承認自己的內心後,裴水又有點不适應了。
畢竟原主在林西麓的心裏,就是個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爬床的饑渴崇拜者,如果他說他喜歡林教官的話,會不會像以前一樣讓他很反感,然後把他一個人撂在人生地不熟的南凜自生自滅吧!?
裴水讪讪地笑笑“沒什麽,林教官對我太好了,無以為報。”
還好時間倉促,林教官沒再多問,這句不倫不類的表白事件就這麽過去了。
林教官背着他躲,兩個人被發現的目标很小,敵人在明,他們在暗,很快就把他們甩了。
林教官帶他躲進了一個住宅區,看着他輕車熟路地拐進一棟筒子樓,按下電梯,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這是……你家?”
“在南凜的家。”
“你到底是北凜人還是南凜人啊?”
林西麓進門,把愣在外面的裴水拽了進來,“我母親是南凜人,我父親是北凜派遣在南凜的外交官,說是派遣,其實就是人質,你以為南北能相安這麽多年都是大風刮來的?”
“所以剛剛電話裏的女人就是你母親?那個司機也是你母親安排的?”
林西麓換上鞋,把家具上的遮灰布掀掉,“你也不是很蠢。這裏是我小時候自己給自己買的,屬于我自己,不屬于他們,他們不知道,那時候這裏還是凜國,南北分界後,這裏被劃做南凜,我就再也沒有來過。”
“你媽媽有辦法讓我們安全回北凜并且不引發戰争?”
“我外祖父在南凜還算有些地位,回北凜自然有辦法,至于會不會引發戰争……”
林西麓拍了拍沙發上的灰坐下,并招手讓裴水過來坐。
裴水坐下後,林教官彎腰把他扭傷的右腳擡到了他的大腿上,掀起了褲腿研究起來,一系列動作自然而然,嘴上還繼續說:“裴水,戰争這個事,永遠不會是因為一個誤闖的Omega,也不會是因為我這個北凜将軍的潛入,南北一戰過去這麽多年依舊劍拔弩張,二戰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說是這麽說,可裴水依舊覺得自己難辭其咎。
家裏沒有藥箱,醫生給配的藥也在跑路過程中弄丢了,裴水的右腳踝還腫着,林西麓只能從冰箱裏拿出一個冰塊給他敷着,緩解一些疼痛。
“你的身體裏被他們下了定位,不管你躲到哪裏,他們都能找到,現在只能拖延時間,等我媽那邊的安排。”
“定位!在哪裏?南凜人怎麽這麽卑鄙!”裴水很訝異。
“現在知道怕了?南凜Alpha對Omega的需求量,導致他們制定美名其曰保護Omega的法律其實都是侵犯人權的AO不平等法律,可笑的是,南凜的Omega自己都很享受其中,沒人反抗。”
這是裴水第一次聽到林西麓關于南北凜的政治看法,這可能就是他寧願待在北凜也不願意投靠母親的立場吧。放在21世紀,這個觀念十分正常,可是這樣一個觀念在21世紀能被普遍接受也是經過了一代又一代的人改革、革-命、戰争、死亡換來的。
“我支持你。”裴水突然說。
林西麓的目光從遠處拉回來,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嗎,你就支持我?”
“我知道,”裴水滿眼驕傲地說,“我家林教官有一個遠大的夢想,希望這個世界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
林西麓也笑了,伸手摸了摸裴水的腦袋。
裴水乖順地低伏,雖然他知道這個姿勢有點被征服的感覺,但他沒有一點憋屈反而很享受。
因為低着頭的姿勢,裴水的整個後脖頸都露在外面,那裏曾經的痕跡都修複得完美如初了,現在跳動着的,是封閉而安靜的環境裏,帶來的一絲暧昧複雜的情緒。
林西麓身在北凜,曾經作為北凜叱咤風雲的大将軍,如此這般的野心也并沒有讓任何人察覺,後來作為教官,他更是将這份遠大的抱負放在了心底,只有他最好的戰友嚴頓知道這個秘密。
南北統一,何其困難,更別提自由平等了。
裴水正享受着撸狗式愛-撫時,突然,面前的健壯男子整個身體都倒在了他的懷裏。
“喂!林教官!你別死!”裴水拽着他,“你死了我怎麽回去哇!”
“別動手動腳,”林教官把他的雙手束縛住,順勢也塞在了兩人的懷裏,閉着眼睛說,“困死了,沙發太髒,你讓我墊着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