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不成反修魔

第37章 ☆、驚鴻鳳嬌（四）

“師兄！師姐已經在師傅靈前跪了三日了你快想想辦法啊！”幾個師弟抓狂的在葉臻身邊繞來繞去。

葉臻蹙眉，十分無奈。

別轉了，我要暈死了！

自從那日鳳嬌看了師傅的玉簡後，整個人都精神恍惚，神思不屬，随後只是把玉簡抛給葉臻淡淡宣布大師兄為新任首座峰主，自己倒跪在師傅的牌位前，大有長跪不起的架勢。

師兄弟們想勸又不敢勸，只當是林鳳嬌太過悲痛，還不能從失去父親的打擊中恢複過來，反正她這樣渡劫期的修為，跪上三四日也不會餓死累死。

葉臻把師傅的喪事處理完畢後，便簡單的繼任首座一職，衆師兄弟還沉浸在失去師傅的難過中，也都只勉強的說一聲恭喜。林鳳嬌更是沉默的跪在林傲天的牌位前，對所有人不理不睬。

葉臻知道這次是真的不好了，他本身心細，又是最為了解師妹的，知道林鳳嬌現階段處于修為不穩心境不成熟時期。師傅的死無疑給林鳳嬌一個巨大的打擊，說是雪上加霜都不為過。

一般來說修為到了一定境界便會閉關，沖擊心境，以防外界打擾思慮過多而致走火入魔，一個弄不好還會衍生心魔。但林鳳嬌自修道以來一直順風順水，心境都是自然豁達，從沒出過岔子。因此也不想自己把自己關起來瞎琢磨。她一向順應天道，講究多看多想，事到臨頭，便自然而然的過去。閉關只在一個狹小的天地，怎麽能圓滿呢？

很不幸，在這個檔口，傳來了林傲天的死訊。

她現在表面依舊風平浪靜，實則內部已亂。真氣在全身經脈亂走，時而相撞，心境扭曲，隐隐有走火入魔的征兆。但她底子厚，基礎紮實，一時半會還不會出事。只是空月峰剛遭受大亂，師兄弟無人比她修為更高，而葉臻剛剛即位，還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處理，也顧不上林鳳嬌。無人知道林鳳嬌修為出了岔子。

等到第九日，體內積累的真氣暴動，她忽的咳出一口血，竟然笑了。

葉臻本來正在處理大小事務，忽然感到一股狂暴的氣息肆虐，心中大驚。出門一看，所有人驚懼的望向空月峰歷來供奉峰主靈位的側殿，心中大嘆不好！

果然如此，但等到葉臻到的時候，才知道事情是大不好了。

林鳳嬌披頭散發，純黑的長發在空中亂舞，衣袂被狂躁的真氣吹的飛揚，而她本人卻在大笑！她唇角還有血色，面朝天冷冷道：“莫驚鴻！我讨厭你！”

我讨厭你喜歡我，讨厭你那麽優秀，讨厭你保護我，讨厭你害我失去父親！都是你！我真的真的，好讨厭你……

想到這，林鳳嬌胸中氣悶不已，很疼很疼。她開始哽咽，狠決之後，只有無盡的悲傷。

就這樣，我為什麽還不恨你？

林鳳嬌心境扭曲，滋生了心魔，但卻也算生生的過了心境。這般“相通”之後，竟能使她修為大漲，一下子沖到了渡劫中期！

發洩過後她依舊跪在林傲天靈位前，葉臻心道不好，火速請來了司藥長老。他們勸不動林鳳嬌，等閑靠近都會被她攻擊，最無奈的還是沒人打得過她。

林鳳嬌想通了，再不想通她就會有性命之憂，可還是想歪，把爹的死怪在莫驚鴻身上，不若這樣，她無法從心魔中出來。

如果不是莫驚鴻做的太好，爹怎麽會用自殺式的攻擊，怎麽會舍得抛棄我，都是驚鴻，都是莫驚鴻。她現在完全鑽進了牛角尖，心魔的産生，讓從前最喜愛的人變得讨厭。

莫驚鴻再好，也不能替代爹。有些人無法替代的，沒有人可以替代。明知道不關驚鴻的事，理智上清楚，可是心中無法不想，就是控制不住。

爹只是太愛娘了，可是爹怎麽會舍得抛下我？

長老觀望後搖頭，對葉臻道：“林鳳嬌修行出了岔子，不是身體上的，是心境。身體還好說，用藥調養即可，但若是心境，我也無能為力，只能她自己想通。”嚴肅道：“她現在心境扭曲，很難說會做出什麽事來，但有一點，若不盡早根治，與她修行極為不利！”

葉臻謝過長老，心中隐憂。

渡劫期，渡劫之後便是飛升。有多少修道者終其一生都不能達到渡劫，而有幸達到渡劫的道者，又有多少終其一生都不會渡劫，就算渡劫，也只有少之又少的人能成功挨過雷劫。

成仙，真是太難了……

兩個半月後，莫驚鴻風塵仆仆面帶倦容回歸，為了早日到達太清教，幾乎這一路上就沒有休息過，全是禦劍飛行。回歸之後第一時間去見了清雲上人，報告這次任務的結果。莫驚鴻帶回的消息極為重要，魔修那個修為臻制圓滿的天魔乃是八荒六合魔教的教主。而八荒六合魔教總教在南疆邊緣，這才一直不為人所知。

他為了探聽更多的消息而深入魔教，發現魔教的确是蓄謀已久，蟄伏千年準備一舉攻下仙修一脈，首當其沖的，便是仙修龍頭太清教。只是最近那天魔卻出了意外受了重傷，暫時按捺不動。莫驚鴻幾次冒險想直接幹掉天魔，魔教群龍無首便會不攻自破，然而魔教總壇防守嚴密，實在無法插手。

莫驚鴻對師尊說出自己的想法，認為當務之急應是全力找出天魔，打垮魔教！

莫驚鴻只知天魔重傷，卻不知這重傷的代價卻是林傲天用生命換來的。林傲天的本意是與天魔同歸于盡。

人算不如天算，天魔的修為之高竟生生抗過了這次自殺式的攻擊。

掌教心裏已明白，道：“你回來，去空月峰看看鳳嬌。”

莫驚鴻一愣，心中湧起不祥的預感。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了，但先前他身處魔教內部，無暇分心。好幾次感到林鳳嬌魂印不穩，最終還是失去了聯系。他本與鳳嬌心意相通，距離過遠不可對話，但是這種什麽都沒有的聯系卻從沒有過。手中晦澀的魂印告訴他，一定是出事了。

盡管心急如焚，但是理智下還是要盡快完成師門交代的任務，也唯有不眠不休的趕路來縮短時日，争取用最快的時間趕回來。

文樂一件莫驚鴻出來，一把抓住他問：“你去見過林師姐了嗎？”

“還沒。”

“出大事了！空月峰峰主林師叔死了，你怎麽還不去安慰師姐，她都要傷心……”未等他說完，莫驚鴻已經祭出仙劍飛了出去，文樂狠狠嘆口氣，也祭出法寶跟上。

空月峰，靈殿。

莫驚鴻從沒像現在這樣不安過，魂印的微末聯系告訴他林鳳嬌不想見他。幾百年了，他第一次感覺到嬌嬌會離開他。

這是他不能承受的。

空月峰主殿還挂着白綢，起碼要挂滿三個月。他根據魂印找到了靈殿，看見了一直以來魂牽夢萦的人影。幾步上前從後抱緊林鳳嬌。感到懷中真實的人，才松了口氣。

莫驚鴻小心道：“小風，我回來了。”

良久，才響起林鳳嬌的聲音：

“放開。”

淡淡的聲音在他耳邊乍起，冷漠異常。

“放開。”

那聲音又說了一遍，冷漠而不容置疑。

莫驚鴻不可置信的拽起林鳳嬌，看見她面無表情的臉。林鳳嬌垂着眼眸始終不曾看他，偏過頭，依舊兩個字：“放、開！”

莫驚鴻壓下心慌，輕聲道：“小鳳，你看看我，我是驚鴻！”他收攏手臂，覺得害怕。

深入魔教腹部是沒有害怕，在魔教暴露沒有害怕，孤身一人被大量魔修圍攻沒有害怕，但是現在，他害怕了。

“你看看我，我是驚鴻……”

他抱住林鳳嬌，聲音帶上了焦急。

放開啊，驚鴻。我多怕自己控制不住，親手傷害你。

“不要怕，我在這裏。”莫驚鴻親吻林鳳嬌的發頂：“我會在你身邊，不要怕。”

你沒有在我身邊，爹死的時候你就不在。

林鳳嬌開始掙紮，固執的道：“放開。”

不要對我說這兩個字！

莫驚鴻抱緊林鳳嬌，把她牢牢按在懷裏，生怕她會掙脫離開。林鳳嬌又驚又怒，卻生硬說：“放開。”

“他是害死爹的兇手！他就是兇手！”腦海裏的聲音叫嚣：“殺了他！殺了他！”

“不是！”我知道他不是不是不是！林鳳嬌努力鎮壓下心魔，把“它”關在心裏深處。

該死的心魔！

莫驚鴻不會放手的。她對他說過最多的是“過來”，怎麽會變成“放開”？

我們說好的，在一起，永遠在一起。我失去的太多了，什麽都不在意，只要不是去你。

“嬌嬌……”那聲音了，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情感。

林鳳嬌無情道：“放開。”

再不放開，休怪我出手！

“莫師弟，請你放手，出來一下。”葉臻站在門口，稍稍颔首：“我有話跟你說。”

莫驚鴻親吻林鳳嬌的額頭：“等我回來。”終于如她所願放開了手。

林鳳嬌站在原地良久，如釋負重的松了一口。她重新跪在爹的靈前，十分無助哀恸：“爹……”我該怎麽辦？

空地，葉臻看着莫驚鴻嘆息：“你回來晚了。”

“怎麽回事？”

葉臻抛給莫驚鴻一枚玉簡。

玉簡對修道者絕不陌生，用以記錄信息。莫驚鴻稍用靈識便進去，很快弄明白了前因後果。

葉臻道：“當時師妹正在卡心鏡。”

“你回來晚了。師傅的死給了師妹很大打擊，這種情況下你不在她的身邊。”少有的，葉臻口氣裏帶了責備。他們空月峰上下因為林鳳嬌的緣故都沒拿莫驚鴻當外人，在這種時刻莫驚鴻沒有陪在林鳳嬌身邊，即使知道因為師門任務的原因，開始忍不住埋怨。

“她恨我……”

莫驚鴻何其聰穎，頃刻便明白了嬌嬌為何對他這般态度。最後這有這種結論。

她恨我……莫驚鴻雙瞳茫然，聲音更是少有的恐慌。

“師妹歷來好強。但是多強的人失去至親後都會脆弱，更何況師妹與師傅感情一向要好。你和師傅，各是師妹的半邊天，師傅已死，師妹的天塌了一半，何況她又把師傅的死歸結與你，師妹真是……”莫驚鴻神色難辨，葉臻更說不下去。“莫師弟，如今師妹心魔根種，連長老都說無法預測師妹的情況，請你包涵。她現在修為極不穩定，随時都會出現岔子，請你接下來一定一定要陪在她身邊。”

驚鴻一震，他先前被嬌嬌吓住，陷在“以後嬌嬌都不會理他”的恐慌中，完全沒想鳳嬌陷在情況這般危險！手中一緊，幾乎把玉簡捏碎。

葉臻幽幽道：“手裏輕點，那可是師傅留給師妹最後的遺物，捏壞了師妹一輩子恨你。”

莫驚鴻揚手一抛，把玉簡抛給葉臻：“我去找她。”

葉臻捏着玉簡，小小欺負一下莫驚鴻，心中總算痛快了。

他回到了靈殿，殿中燭火幽幽空蕩蕩的，卻偏偏沒有林鳳嬌。莫驚鴻瞳孔緊縮，握緊手，心中失去了一大片。他來到林傲天牌位前，茫然：“師叔，我該拿她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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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月峰後山，寂靜清幽的竹林裏有一方墓冢，看樣子有些年頭了，泥土卻最近被翻過。墓碑上本來只有林鳳嬌母親的名字，如今又添了林傲天的大名。

“爹，我恨不了他，見到他，連怨怼也沒有了，但是我怕……”

我怕控制不了心魔，哪一天便會出手，怎麽辦？

林鳳嬌把頭靠在墓碑上。

不知過了多久，熟悉的人靠近，從後圈住她，把她整個人納入懷中。莫驚鴻把下巴放在林鳳嬌發頂，嘆息：“嬌嬌……”

鳳嬌乖乖讓他抱着，放松靠在他懷裏，心魔被逼了回去，現在的她很正常。這樣的胸膛讓她覺得心安。

莫驚鴻正面抱她，親親她的額頭。林鳳嬌緊閉着眼，睫毛顫了顫，始終沒有睜開，她手指攥着莫驚鴻的衣襟，輕聲道：“驚鴻？”

“我在。”

莫驚鴻抱緊了林鳳嬌，确定她不抵抗，又微微收緊了手臂。

“我讨厭你。”林鳳嬌說。

“恩。”驚鴻回答。

“可是我又很喜歡很喜歡你。”

“好。”

“驚鴻？”

“我在。”我在你身邊，原諒我回來晚了。

“爹死了，他不要我了，他去陪我娘了，你也會不要我嗎？”

“不會。你在這，我哪也不去。”

長時間沉默後，林鳳嬌圈住莫驚鴻的腰往他懷裏鑽了鑽，悶悶的聲音傳出：“如果……如果真的有一天，我是說如果，我們兩個有一個先走，我會離開。”

驚鴻，如果有一天擺在我面前這種選擇，我會先離開。你比我堅強，沒有你我能與誰比肩？但是你會好好地，你一定會好好地。

“好。”許久之後，莫驚鴻才應聲。不會有這一天，你在哪裏，我在哪裏。

但當那一天真的來臨，他只感覺到，沒頂的絕望。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掉節操，開始拆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