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兔子晏乖乖(6)
第23章 小兔子晏乖乖(6)
晏非薄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現在看來,那只該死的大灰兔子,哪裏是想跟自家小兔玩,分明是同類相殘,然而他卻因為一時的嫉妒心,就忽略了小兔的安危。
他無法想象,自家小兔被那灰兔追到池塘邊時,卻發現自己的主人并沒有趕來救他,該是怎樣的絕望?
他心急得解不開自己的衣服,幹脆用力一撕,結實的外袍就被他撕成兩片,然後小心翼翼的将謝小兔毛發擦了擦,包裹起來。
平日裏,謝小兔十分不喜歡自己的毛發被衣布遮住,要是被晏非薄這樣用衣袍裹着,一定是要抖抖身子把衣袍抖下來。可現在他卻是半點反應也無,原本溫熱的身體逐漸發涼,尤其是肚子那一塊,仿佛生命力就随着絲絲熱氣被帶走了。
晏非薄心急如焚,甚至來不及告罪一聲,就抛下顧嫣然,抱着謝小兔朝外大步跑去,說話也帶上一絲顫音:“李叔,把所有農戶都請來!還有王府裏養着的大夫,再去皇兄那兒請幾位禦醫,再往王府外貼出告示,若是有給動物治過病的經驗,不拘身份一并請入府中。”
這一段話幾乎是用吼的,完全沒有了七王爺平日裏淡泊閑适的樣子。
管家李叔大驚失色,看着主子手中捧着的衣袍裏露出一個可憐兮兮的小腦袋,也不敢多問,眉頭緊皺着連忙将主子的吩咐安排了下去。
顧嫣然站在原地,花容失色。她原本只覺得七王爺小題大做,一只兔子掉水裏死了就死了,哪裏犯得上不顧體統,在她這個女子面前脫了外袍給兔子擦身體。
可後來聽晏非薄的吩咐,見他甚至要為這只兔子動用請禦醫的權利,才算是真正明白了,在七王爺心目中恐怕連她都比不上這只兔子。
她有些慌亂,七王爺的那只小白兔,是在和她的灰兔打鬧嬉戲的過程中掉入水塘,七王爺會不會遷怒于她?
同時她心中又很不甘,好容易争取到的這樣一個與王爺獨處的機會,就被那只死兔子攪和了。
她咬着唇做出一個我見猶憐的表情,幽幽喚道:“王爺……”
晏非薄沒有回頭,只沉聲跟管家說了一句:“替本王送顧姑娘出府。”
顧嫣然眼眶微濕,快要掉下淚來,管家卻板着臉,公事公辦地伸出一只手:“顧姑娘請吧。請把您的那只兔子也帶走,我們府地方太小,容不下這麽鬧騰的主子。”言辭間十分冷漠,再讓她感受不到她剛進府時的那種熱情。
顧嫣然這才終于明白,王爺不是賭一時之氣,從今往後,這王府再也不歡迎她了。她心中懊悔,若是當初肯跟師傅認真學習一下如何照顧兔子,而不是為了短暫的眼前之利,冒失地把灰兔帶入王府,又怎麽會造成這樣的局面。
管家可沒心思等她忏悔,急匆匆把顧嫣然送出府後,親自去了皇宮中的太醫館,拿着王爺親令調了三位救治過獸類的禦醫。
管家帶着這三位禦醫回到王府時,一衆農戶和府裏的大夫正圍着躺在晏非薄床上的兔子面面相觑。
那麽幼小的兔子,剛斷奶不久,身體幾乎沒有什麽抵抗力,一大早掉進冷冰冰的水池中,渾身都濕透了,任是神仙在這裏,只怕也救不活啊。
他們告訴王爺,盡快把兔子身上的毛發擦幹,給他一點兒熱源取暖,再喂他喝一些兔奶,剩下的就只能是聽天命了。
整個房間的氣氛十分凝重,一向淡然風雅的王爺,此刻全身不要錢的向外散發着冷氣,他一手抱着兔子,一手捧着袖珍暖爐貼在小兔的肚子上,動作輕柔萬分,面上卻是黑氣沉沉。
若是不知情的外人看到,恐怕還以為這陣仗是王府裏王爺寵愛的哪位妃子生病了。
任誰也想不到,只是一只小兔,就這樣牽動了王爺全部的心神。
謝錦硯在意識模糊中覺得身體很冷,就仿佛掉進了一個大冰窖裏。他能感覺到晏非薄為他小心輕柔的擦拭毛發、烘幹身體,又用暖爐來給他取暖,可是那種寒意已經侵透到骨子裏,暖爐貼近肚子的地方,更是外皮燒得像火,而肚子裏卻凍得像冰,冷熱交加,讓他更加難受。
他身體軟綿綿的,一點力道都使不出,鼻尖嗅到濃郁的兔奶香味,他知道這個時候喝一些奶才有可能補充熱量,抗過這次災難,可是他真的一點張嘴的力氣都沒有了。晏非薄把花杆做的管子推到他嘴裏,聲音低落又無措:“喝一口吧,就喝一口……”
謝錦硯很努力的伸出舌頭,快速的舔舐卷動,費勁地吞咽進去小小一口,聽到耳邊傳來王爺欣喜又夾雜着痛苦的聲音:“乖乖……”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句表揚他覺得很難過,很想像平時安慰王爺一樣,用腦袋蹭蹭他的掌心,但是他動不了。他嘆了口氣,問到:“系統,我這次能熬過去嗎?”
系統也想跟着嘆氣:“聽天命吧。你這狀況,就是在你的那個時代都不一定救得活。”
一人一系統,齊齊沉默。
謝錦硯很努力地攢着力氣,準備等到下一次有力氣的時候再吞上幾口奶。
他不想死,至少不能這樣前功盡棄的死。他死了以後那張劇情推動卡就白用了。
而且,晏非薄真的會難過。
經過第一次的任務失敗,謝錦硯已經開始學着在乎任務目标的感受,而不是像冷冰冰的機器一樣,只計算自己的得失。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管家終于帶着三位禦醫趕來,晏非薄的心裏又騰起一絲希望,用希冀的目光看向禦醫,沉聲道:“替我救活這只兔子,不管要付出什麽代價。王府中的藥材庫随便你們用,若是不夠我再去向皇兄求。”
三位禦醫都聽出了王爺的慎重之意,從王爺手中接過那只金貴的兔子,分別檢查了半天,又湊到一起低聲商量了許久,最後還是搖搖頭:“王爺,請恕我等無能為力,兔子與人不同,浸水以後傷了根本,人類所用驅寒之藥,對兔子來說毒性太強,貿然服用只會加速它的死亡。”
最後一絲希望破滅,天上的星辰全部隕落,晏非薄的眼睛裏只剩下一片黑雲。
他茫然四顧,房間裏站了一堆人,有下人、有農戶、有大夫、有禦醫、有江湖術士,他養了那麽多人,關鍵時候卻連一只兔子都救不活。
自己這個王爺的身份到底有何用處?
他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掌狠狠地揪了起來,連呼吸都有些急促,他看着被他重新捧回掌心的小兔子,小兔很難受,難受到腦袋都擡不起來,無力地耷拉在他的掌心上,然而,小兔的目光裏沒有任何的哀怨痛苦,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只是那麽靜靜的,帶着一絲依戀的看着他。
他的小兔那麽乖,明明都冷得沒有力氣了,見他這個主人強制地塞給他奶喝,他還是很努力地張嘴吞咽。
他的小兔不想死,他卻沒有辦法。
就在這一刻,晏非薄自小被封閉起來的內心,被生與死的沉重擊得七零八落。
原本謝錦硯還在犯愁,要怎樣在他內心打開一條縫隙,而他的內心現在全是縫隙,每一處縫隙都被一只小兔子占據,他生平第一次擁有了欲望,想要掌心這只兔子活過來。從這一刻起,小兔真正的從解悶的小玩意,上升為他心目中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存在。
他毫不懷疑,只要能為小兔續命,他所願意付出的代價,絕對遠遠超過自己的想象。
續命……
這兩個詞牽動了他的神經,他的眼中再次出現星星點點的光芒,道:“李叔,把我的續命丹拿來。”
管家大驚失色,仿佛主子說了個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勸道:“王爺三思,那續命丹只得這一顆,若是就這麽草率用了,萬一……”
他沒把話說完,但已經足夠讓王爺領略他的話中之意。
那續命丹乃是先帝在機緣巧合之下,認識的一位游方術士所制,一共三枚,只要不是大限至,自然老死,不論多重的傷病,服下續命丹之後都可保命。每人一生只可服用一次,若是執意要服用第二次,這救命的丹藥就會變成毒/藥。先帝在第一次生重病時便是依靠續命丹挺了過來。
先帝駕崩之前,将剩下的兩枚續命丹,分別給了皇帝和他最疼愛的小兒子。就算晏非薄今生沒有遇上什麽意外,這續命丹也可作為傳家寶永遠傳承下去。
這樣的資源用珍貴二字已經不足以形容,它是稀世珍品,是保命手段,怎麽可能用在區區一只兔子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