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可小看
“陛下這是吃了多少東西啊?”陳海見李孟庭每打一個嗝, 臉就會難受地皺巴一下,猜想她應當是吃得極撐。
若是只有一般般撐,她會隐藏得極好, 壓根不會表現出來。
“浪費...嗝...可恥..朕不能浪費....嗝...”李孟庭一邊說話一邊打嗝。想到尹大人為自己親手做羹湯,她的眉毛飛揚了起來,即使在打嗝, 她渾身透着的也都是愉悅。
尹大人的手藝那麽好, 若還有時間,她定然連那魚骨頭都啃得幹幹淨淨。
陳海恨鐵不成鋼:“陛下, 您這腸胃還脆弱,可得悠着點, 吃多了傷胃啊!會适得其反的!”
打嗝顯得姿态不夠優雅,但是陳海清楚地看見了小皇帝臉上的得意之色。她不在意外部的形象,反而還因這些響亮的飽嗝而眉飛色舞。
一邊打着飽嗝,一邊擡頭挺胸、走路生風的人可不多見。
陳海将其理解為是一種炫耀,專門是針對他的。因為他不能吃到首輔大人親手做的飯菜......
走着走着,離太和殿越來越近, 李孟庭的擔憂也随之而來。打了一路的嗝, 惹得過路的宮女太監頻頻回頭觀望, 她以為行至半程的時候,這嗝就能停下,但事實并不是這樣。
自己這嗝越打越密集, 根本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太和殿近在眼前了, 她腦袋一扭就能看到廣場上等候的那些官員。她可不能以這幅形象出現在官員們的面前。
她不在意自己在陳海面前的形象,但她在意自己在尹明希心中的形象啊!
李孟庭有些慌了,轉頭求助陳海:“陳海,你可有什麽法子, 讓朕這嗝停下?嗝——”
她試着強制地控制自己的呼吸,讓這些嗝還沒冒出就被扼殺在搖籃裏,但收效甚微。這些嗝往往在自己沒有防備的時候冒出聲來。
“法子是有,但陛下下次真的要量力而行,不可多食了。若是被首輔大人知道了她好心辦了壞事,她必然會反悔,往後都不給陛下做好吃的了。”
陳海并非刻意拿尹明希威脅她,尹大人此時若在場,必然比他還要氣憤。
李孟庭慌忙點頭答應,示意自己聽進去了。她早上也是太過激動,一時沒忍住,就貪嘴多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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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仔細想想也能明白,首輔大人的飯菜是做給她一人的,又沒人來搶,最終都是要被她吃進肚子裏,何必急于一時呢?
見李孟庭臉上當真有了懊悔之意,陳海才将那制止打嗝的法子告訴她:“陛下稍後到了大殿裏,飲一大口水在口中,分六七次飲下,這嗝便會消了。”
李孟庭驚奇:“這麽簡單?真的有效嗎?”
陳海笑笑:“陛下稍後一試便知。”
李孟庭惴惴地踏入太和殿內,趁百官還未入內之時,捧起一壺茶水飲入口中,接着分了七次咽下。
随後她咂咂嘴,等了一會兒,見這嗝真的不起了,才安心地放百官入內。
早朝正式開始的時候,天都亮了。太和殿沐浴在晨曦之中,通過開敞的殿門,可以看到外頭晴朗的天空。
今日天氣甚好,百官們的心情卻是沉甸甸的。因為李孟庭一上來就給他們下了一劑猛藥。
陳海站在臺階之上,按照李孟庭的吩咐,對着外頭高聲宣道:“宣戶部右侍郎傅錦才、勘災禦史蔣融、糧商安在恒入宮觐見。”
此話一出,引得百官一陣嘩然,随即便交談了起來。這三人不是已經死了嗎?怎會突然宣他們入宮觐見?難道事情還有別的變數?
衆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殿門處,好奇又緊張地等待着解答。只有尹明希同他們是反着來的,她長身直立,腦袋微微仰着,溫和的目光投射在皇帝身上。
皇帝原是同衆臣一齊看向殿門處,但她又格外在意尹大人的反應,又收回目光來看她。
二人的目光在空出交接,不過不像往常那般,觸碰一下便飛速地挪走,而是在大庭廣衆之下,含情脈脈地對視了許久。
久到史官司馬岑都在自己的小薄子上寫下了長長的一段話,二人還在明目張膽地對視着。
司馬岑低頭來看自己文思泉湧時寫的內容。那是小別之後,君與臣在暖帳中的竊竊私語。二人交心,所言所欲皆坦誠相對。
她那小薄子上的情節要比現實中的快上許多,她筆下的那兩人已經吐露真情,交換心意,瞞着諸位大臣夜夜私會了。
可現實中的兩人依舊規規矩矩,以君臣之禮相待,沒有什麽大的進展。司馬岑坐在位子上幹着急,二人之間的互動若沒有增加,她也沒有什麽新的靈感,故事只能暫時停歇。
她幻想着,首輔大人在不久地将來,穿着官服沿着石階一步步地走到皇帝身邊去。她同大殿裏的百官一齊跪下,行三拜九叩之禮。
司馬岑這美夢還未做完,大殿之中傳來一陣詭異的倒吸涼氣的聲音,她忙将腦袋伸長,左右搖晃,從列隊的間隙中窺探大殿中央之景。
“禀陛下,傅錦才、蔣融、安在恒已經帶到。”嚴廣廉捧着一塊長長的托盤,上頭放着一張紅布,紅布上托着三顆頭顱。
這三顆頭顱不像昨日見得那般血腥,上頭的血跡已經被嚴廣廉清理掉了。他将三人的發髻梳的整齊,面容也稍作整理,補了些防腐臭的藥,讓這三顆頭顱“好端端”地呈現在衆人面前。
只是這兒只有腦袋,沒有身子,越是光鮮地呈現,就顯得越加詭異。朝堂一片肅靜,有些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嚴廣廉手中之物投射了過去。
有些人想看又不敢看,只敢用餘光偷偷地瞥。
李孟庭坐在龍椅上朗聲道:“嚴廣廉,讓各位大人都好好地看一看這三個禍國殃民的人。”
“是。”
說罷,嚴廣廉便捧着托盤走了起來,在諸位大臣的眼前都晃蕩了一圈。有的人見他靠近,都急忙将眼睛閉起。這種東西遠看不覺得驚駭,端到眼前,連他們死前的神情都看得一清二楚的時候,才覺得恐怖至極。
行到大殿前頭之時,嚴廣廉沒往尹明希那頭走去,反而在傅禹通的眼前晃過。緊接着,嚴廣廉雙腳一軟,整個身子都朝傅禹通身上傾斜,那三個頭顱在托盤上也滾到了一端去。
傅禹通見大事不妙,忙往邊側瑟縮了一下,但躲避不及,那三顆頭顱還是撞在了他的衣角,他下意識地掃了一腳,将那頭顱掃到了後頭去。
頓時,大殿上一片驚慌,大臣們被這三顆頭顱攪得東倒西歪,慘叫連連。
“上朝要有上朝的樣子,大家都站好來,莫要驚慌。”李孟庭拍了拍扶手,示意朝堂肅靜。
那些被吓得屁滾尿流的大臣們勉力站好,只有幾個不幸被那三顆頭顱纏上大臣的站得歪歪斜斜。
“陛下恕罪,小的一時沒端穩。”嚴廣廉的聲音從前端傳來,不少大臣拿出布帕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李孟庭身子前傾,陰森地笑道:“沒事,朕知道你乃無心之失,摔了撿起來就是。只是現下你那托盤要端好了,不許再傾斜了,還勞煩那幾位大臣幫幫忙,替嚴公公撿一撿。萬一他又沒拿穩,再摔一次就得不償失了。”
“奴才遵旨。”嚴廣廉起身,端着托盤,轉身朝着離他最近的那位大臣走去,見那位大臣的手指都止不住地顫抖起來,他的嘴角浮起了一絲冷笑。
第一個中招的是太常寺少卿周逢春,那頭顱就挨着他的腳邊,他連低頭都不敢,遑論伸手去撿了。
一想到自己的手要觸到那冰涼松垮的肌膚,他渾身的寒毛都要豎起。
“陛下,臣腰上有舊疾,行動不便,不若臣替嚴公公端着托盤,讓他來......”
周逢春話還沒說完個,就被李孟庭打斷:“撿吧,一顆頭顱而已,一個彎腰的事情。周大人不要推來推去的了,現在耽誤的可是其他大人的時間。”她的言語間充滿了威壓,眼神也十分冷漠,已然看出了周逢春的小心思。
數十道目光齊齊落在周逢春的身上,他的額上、頸上冒出了一顆顆的冷汗,不斷往下淌着。
“周愛卿,來吧,別耽誤時間了,不然以後若是你成了這幅模樣,剩一顆頭顱,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上,無人幫扶,你到了地府,會不會難過呢?”李孟庭言語間的威壓更是明顯了,周逢春解讀成倘若自己再不遵從她的命令,自己在項上人頭很快也會像傅大人這般随地亂滾。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眼一閉,牙一咬,俯身抱起了傅錦才的腦袋,快速地放在嚴廣廉的托盤上,放穩之後他才敢大口地喘着粗氣。
接着,嚴廣廉去往第二位大臣的身邊,依次将“腦袋”歸位。而後聽從李孟庭之令,捧着托盤,退到一旁。
“諸位大人一定很想知道這三人是怎麽死的,那朕現在就來告訴你們。”李孟庭站起身來,清亮在聲音在大殿內回蕩。
此時的朝堂寂靜地可怕,不少大臣都縮起脖子來,目光發虛地盯着地板,不敢再去瞧那可怕的龍顏。
從今往後,他們都不敢小瞧這十八歲的新君了。
尹明希也是一樣,她先前小看過她,覺得她做事又兇又急,毫無章法,不可取。但從今日起,她會更正自己錯誤的看法。
尹明希看出了李孟庭的意圖,知道她最終的目的是什麽。
她與自己所追求的東西是一致的。
她是自己在這場無比艱辛的戰役中唯一的戰友,這一世因為她的到來,或許會有一個截然不同的結局。
作者有話要說: 李孟庭:尹大人已經正視了我的能力,接下來就要讓她正視我的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