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愚頑
車子在白家別墅前停靠下來了,景潇禾解安全帶的時候,瞥了一眼駕駛位上的顧西冷。
她詫異他竟然一動不動,像是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你不去嗎?”
顧西冷微微側頭,看了她一眼,輕輕回了句,“你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景潇禾更是驚詫。
顧西冷想起先前因為白珩,他還吃過醋,總覺得會讓景潇禾産生“他不夠信任”的感覺。
景潇禾被他的一句“等你”,惹得心頭一熱,點了點頭,“一會兒就出來了。”
“去吧,我在車裏眯一會兒。”顧西冷的意思是:不用擔心他會等着急了。
景潇禾利落地解開安全帶,打開了車門。
白珩站在二樓窗口,看到了樓下停的車,心說:還好,白菁已經離開了,她要是看見這一幕,該是會受刺激。
白菁離開前,和所有人告了別,唯獨沒有聯系顧西冷。
她承認:還沒放下他。
倘若真的雲淡風輕了,是不會區別對待的,會一視同仁的。
顧西冷,像是一顆朱砂,永遠點在了她的心裏。即使有一天,她遇到了讓她覺得還不錯的男人,也終是會拿他,同顧西冷去比較的。
白菁也暗暗拿自己同景潇禾比較了一番,比來比去,才驚然發現:完全不同類型的人,是無法比出結果的......
理智能明白的道理,感性,卻好像怎樣都戰勝不了,無法抗拒,甘心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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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潇禾按了門鈴,白珩很快便将大門打開了。
“進來坐。”白珩說着,閃出了一個進人的空檔。
景潇禾明了:白珩知道此刻顧西冷,就在停在樹下的車裏。
可他沒有問。
景潇禾走進了他家,看到的,是和顧西冷住宅截然不同的風格—白色的基調,燈光上選擇了暖黃,四處充滿了治愈感,照明上,采用了軌道燈和吊燈相結合的方式,同樣為這個空間,注入了無限的溫度感。
白珩給景潇禾的第一印象,本就是溫暖紳士,要不是經歷了機車事件,也看不出他內心深處隐藏着的恐懼和自卑。
景潇禾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白珩給她倒了一杯熱水。
***
景潇禾沒有開口,端起茶幾上的杯子,握在手裏,平靜地等着他先說話。
“那件事,吓到你了吧?”白珩問出這句,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景潇禾微微搖了搖頭,“準确地說,是驚訝。”
白珩聞言,微微點了點頭。
他早就看出了景潇禾“不是凡俗之物”的氣質。
景潇禾繼續沉默着。
直到白珩說出“接下來一段日子,你可能得多加小心。”
景潇禾顯然沒想到,他會提醒這樣的一句,之所以覺得奇怪,是他的這句話,聽上去,更像是一句“告知”,是那種“無論接受與否,都已經被扯進來”的感覺!“什麽意思?”
白珩微微垂眸,看着他手裏握着的馬克杯,裏面盛着熱可可。
景潇禾有種預感:他接下來說出來的話,一定會是近乎震驚的......
過了好一會兒,白珩才緩緩擡起頭,眼神認真地看着景潇禾。
景潇禾卻從他的眼神裏,讀出了哀傷,那是一種無可奈何的無力感。
“你看到的,其實只是一部分的我。”白珩還是決定告訴她了。
景潇禾猛地聽他這麽一說,微微怔了一下。
白珩知道:隐晦的說法,是無法解釋清楚他的這種情況的。
景潇禾能覺察到他努力地調整了一下呼吸,繼而講述所經歷的那些往事。
白珩講得很簡練,中間個別地方,停頓了。
當景潇禾逐漸能意識到對方所述境遇的時候,心開始一寸一寸地往下沉,她腦海裏,本能跳出“程炜”的名字......
倘若真如白珩所言,機車事件,便是他沉睡多年人格蘇醒的誘因,那事件最有可能是誰的試探呢?景潇禾想至此處,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可提醒我小心......”景潇禾還是沒明白他剛才那句話的具體出發點,“又是為什麽呢?”
白珩微微頓言,繼而輕輕道,“它把推開了我的你,當作了它的化身......”
“什麽?”景潇禾只覺得太陽穴不由一跳。
白珩繼續解釋了他的意思“它想讓我對你,産生異乎尋常的......”白珩似乎在權衡怎樣說,才比較不會給她造成太大的心理影響,“依賴感......”
此時此刻,這句“依賴感”雖然讓景潇禾震驚,可她還沒能體會到它真正的可怕。
日後,有心之人利用白珩的“弱點”,給景潇禾有意制造了許多麻煩......
***
景潇禾走出來的時候,向着顧西冷的車子靠近。
白珩敞着門,靜靜地站在門口,看着她的背影。
他知道:他今晚所述的內容,給景潇禾造成了更大的困惑,可他不敢不提醒她......
景潇禾站在顧西冷那一側的車窗前,見他正倚靠在靠背上,似乎已經睡着了。
她就這樣安靜地站着,沒有擡手敲玻璃。
顧西冷并未完全睡踏實,他隐約覺得有人正在盯着他看,便睜開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景潇禾失神地立在窗外。
景潇禾聽到有動靜,微微回過神,才意識到:顧西冷已經将車窗搖了下來。
顧西冷擡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不知不覺,她已經進去一個小時了。
景潇禾緩緩擡腳,向副駕駛走了過去。
顧西冷見她挪動了步子,便從車內側,打開了副駕駛那一側的車門。
景潇禾拽開車門,坐了進來。
顧西冷見她将腦袋倚靠在靠背上,閉上了眸子。
“去江邊吹吹風吧。”景潇禾提議。
“行。”顧西冷沒有追問她原因,看得出她受了不小的刺激,一定是白珩告訴了她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車子很快便被發動了,朝着小區門口開去。
白珩又回到了二樓窗口的位置,看向遠處,已經沒了顧西冷車子的蹤影......
***
二人并肩坐在顧西冷車子的前蓋上,面前的,是激流不絕的江面。
一人手裏捧着一杯熱咖啡,這是剛才路過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的時候,顧西冷專門下車去買的。
景潇禾就一直這麽安靜地坐着。
顧西冷知道:她一定是有為難的地方,否則她會主動跟他說的,然而她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景潇禾突然開口對他說了句“我是值得相信的吧?”
顧西冷被她這樣一問,惹得心口一緊,不知道她怎麽會突然這麽問,可還是看着她的眼睛,很認真地點了頭。
景潇禾越想越覺得白珩的說法,可怕......
可她能把白珩的秘密,說給顧西冷聽嗎?她似乎做不到......
對于白珩來說,原本可以不告訴她的,可他還是說了。
說出來的,是他的秘密。
但凡被稱作“秘密”的東西,就是不能随便相傳的事情。
景潇禾雖然大大咧咧,可到底還是個有原則的人,她做不到不痛不癢地說着旁人的“秘密”。
“白珩跟你說的事情,是不是和程炜叔叔有關?”顧西冷叫習慣了,還是稱呼對方為“叔叔”。
景潇禾經他這麽一說,心裏的猜想便愈加立體起來......
倘若程炜是《相殺人格》背後的黑手,或者哪怕是經手人,那白珩,會是他的下一個目标嗎?
景潇禾只覺得頭疼欲裂。
一開始,她只想知道真相,只想知道母親直到去世,都無法放下的事情,背後究竟藏了什麽......
她不想和旁人拉扯上太多的關系!
可現如今,事态似乎已經發展到她愈發控制不住的地步了.......
“我只能說,是。”景潇禾覺得她能說的,大概也就是這個地步了。
顧西冷聽到她的“肯定”,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事情,似乎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範圍。
看似紳士儒雅的程炜,可能是一個輕視人命的家夥,看似溫潤紳士的白珩,可能是一個自我控制能力很差的“病患”,看似只是一個為了母親遺願歸來的女子,可能會被拉扯着,走進一個看不見結果的迷局裏......
可無論如何,不是已經做好要守護她的準備了,不是嗎?
顧西冷覺察到:這一次,他似乎已經比從前明确和勇敢得多了。他有點明白那句話的意思了:雖千萬人吾往矣。
他這樣的人,看上去理智又冷靜,其實,遇到他想要執着的人或者事的時候,就會顯得特別愚頑。信到底,就成了他的原則,好像也符合心理潔癖人士的特點。
心理潔癖者對于厭惡的人,堅決不考慮,不靠近,可對于入了心的人,又會是一種“會一直支持,不論得失”的,近乎偏執的心理狀态。
顧西冷覺得這兩條,他全中!
景潇禾輕輕嘆了口氣。
顧西冷聽到她嘆氣,心也跟着揪了一下,雖然不知道具體的事情,可也不打算逼迫她說出來。
心中的預感,不太樂觀......
她,不會再遇到什麽危險了吧?
這是顧西冷真正擔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