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夜晚彎

第10章 十：遇刺

時值五月，繁忙的春耕過去，其它事情也要緊跟着緊鑼密鼓的準備起來了。譬如春闱，譬如防汛。

浩州城三面環山，一面臨水，地理位置易守難攻，自平朝開國以來便一直建京都在此。歷史上人禍罕見，天災卻不少。皆因東邊的那條奔龍河，一到五月、六月的汛期便時常發洪。自運河修建之後有所好轉，但因前幾年都在打仗，沒時間也沒經費。堤壩壞了補，補了壞，河道也是堵了疏，疏了再堵，打着補丁勉強維持了下來。

現在，天下平定，不論是戰玥還是朝臣們都能騰出手來，将其好好治理一番了。上午忙完春闱，定下試題，戰玥下午便要帶着工部一幹人馬親自到運河上去。

運河所在的臨河郡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戰玥此去是有要事要辦，怎麽也得明日才能回來。

而且，有隐患在先，戰玥此次出宮，葉晚楓真的是一百個不放心。以前沒進宮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他們已是一個整體，葉晚楓自是希望戰玥萬事都能平平安安的。

叮囑戰玥一定要小心，目送他離開，葉晚楓又去向了書房。然而接下來的一天一夜，葉晚楓總覺得心神不定。

到了第二天傍晚，事實證明真的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娘娘！”樂順急沖沖的跑進盈華宮書房：“娘娘，不好了！皇上，皇上在回來的路上，遇刺了！”

葉晚楓一驚，驚訝了好久方才回神。緊接扔下樂順，他向外跑出去。

“娘娘！娘娘您慢點！來人，備轎啊！都愣着幹嘛！”樂順急吼吼的在葉晚楓後面喊。

這時戰玥已經回到了止戮殿，禦醫們也到了。葉晚楓趕到的時候，就看到臉上沒什麽血色的戰玥，正裸着上身讓禦醫清理傷口。而傷在左肩上，從肩頭到胸膛，由深漸淺，深處皮肉外翻，血肉模糊，一看就知道傷的不輕！

其實，戰玥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不下數十處。劍傷刀傷各種銳器傷都有，畢竟就算不算戰玥年少時，自他繼位，八年，不對，已經轉了年，是九年了。這九年來，凡是大戰戰玥必禦駕親征，所以負傷都是家常便飯。

然，那是對戰玥而言，對葉晚楓，雖然上輩子少年時也打過架也見過血，可是戰玥是他男人，他怎麽能不心疼！

看着葉晚楓白着一張小臉走上前，戰玥同樣心疼的牽起他的小爪子，揉開那緊握的拳頭：“朕沒事，別擔心！嗯？”

葉晚楓抿了抿唇：“嗯！”

正在給戰玥包紮的章禦醫沒忍住手抖了抖……這麽溫柔的永平帝，讓年逾半百，自永平帝繼位，便一直近前伺候的禦醫院院判大人深深覺得，真是夭壽了！

将傷口收拾妥當，章禦醫又囑咐了好些要注意的事項，然後才帶着其他兩位禦醫離開了。很有眼色的石公公也在随即遣散一衆宮人，自己亦弓身退出，關上門扉。

偌大的寝殿，只留下戰玥和葉晚楓兩人。

門扉關上後，葉晚楓起身給戰玥披上衣服，接着坐到他旁邊：“以前，也經常遇到嗎？”

問，戰玥知道葉晚楓所問為何：“初登大位時，四周幾乎全都是朕的那幾位兄弟留下的餘黨。不過，現在已經全部肅清了！”

葉晚楓抿唇：“所以，這次……？”

戰玥默嘆：“是老六吧！襲擊者一共一十二人，雖然事後即使留有活口，但也已經全部自裁！可是，這麽多年了，有些習慣老六還是沒改呢！”眯起眼睛，戰玥最後一句語氣危險！

看向他，葉晚楓不解：“第一次？”

戰玥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有點兒欲言又止的意思，可也只是一瞬：“嗯！”

“為什麽，卻是現在？”

“老六已經在宇朝蟄伏了九年了啊！”

收回看着戰玥的目光，葉晚楓重新低頭：也是！這麽長的時間，有什麽計劃，培養什麽勢力，都該已經成熟了！偏偏是現在，也沒什麽好質疑的。

戰玥握住葉晚楓的手，慢慢摩挲着……

一時兩人無話，直到石公公在門外詢問，是否要傳晚膳？

于是晚膳葉晚楓就直接在止戮殿用了，到了晚間也直接歇在了這裏，這還是葉晚楓頭一次留宿帝王寝殿，之前因為各種擔心都沒好好注意，這會兒趁着戰玥去處理這一天半堆積的奏折，葉晚楓開始有心四下走動打量起來。

帝王所使所用，必然是這普天之下最好的東西。裝修裝飾，皆是一片璀璨的明黃，奢華又不失莊重，肅然而沉穩。

最入葉晚楓眼的，是後面那一方精致的浴池。水居然是活的，自四角的龍頭口中汨汨不斷，又經下方排出，設計巧妙，自成一套循環。而水該是溫泉水，有股淡淡的硫磺味道，不知引自哪裏。

好東西呀，解乏什麽的最好了！

葉晚楓看的有些眼饞，所以屁颠屁颠跑去找戰玥。都說工作中的男人最帥，葉晚楓默默吸溜着口水，看着伏案的戰玥微微蹙着眉，時而深思，時而疾書。

犯了一會花癡，葉晚楓輕步過去。

戰玥自然早就察覺到他過來：“怎麽？”

葉晚楓席地坐到戰玥旁邊，給他添一盞茶：“後面的溫泉水，不知引自何處？”

“西邊的藏仙山！”

果然是！葉晚楓點頭，他剛才也忽然想到了，浩州城西邊有片藏仙山，山上多溫泉，常年霧氣缭繞，好似仙境，因而得名。

戰玥騰出手來揉揉葉晚楓的腦袋：“去泡一會兒吧！”

“唔？可以麽？”

彎唇，戰玥歪頭湊近葉晚楓，在他嘴角親了親：“朕一會兒過去！”

葉晚楓紅着耳根馬上起身走了。

他走後，戰玥收斂了臉上的溫柔恢複一派不怒自威，寒意凜然的冷色。一個作暗衛打扮，長相有幾分俊秀的男人，随之跳下房梁。他是元一，是元字衛的首領之一。

“皇上沒有告訴葉貴君嗎？”元一單膝跪下後問。

戰玥沉默，之後也沒有回答：“元五和元十一那邊有什麽消息嗎？”

“宇朝新帝，有意送長明公主前來和親！”

目光陡然陰霾，戰玥接着冷笑：“朕沒記錯，長明公主今年不過十三歲！他倒真舍得！”

“和二十七皇子年紀倒是相仿！”

被元一提醒，戰玥眯起眼：“是打的這般主意嗎！”自語，戰玥摩挲了一下手邊的白玉鎮紙：“盯着老二十七的元三呢？”

“二十七皇子身邊的一個二等宮侍，是榮王的人！”

“去跟老八借兩個末字衛，繼續盯着！”

“是！”元一颔首，看了戰玥一眼。

“怎麽？”

“皇上真的不打算告訴葉貴君嗎？”

戰玥再次沉默，想起之前葉晚楓心疼的樣子，他其實也想過将所有的一切都毫不保留的，向葉晚楓和盤托出……但，自信如永平帝，卻第一次害怕起結果來！如果結果不是他想要的，如果因此讓那個小東西害怕自己，不敢再輕易靠近自己！那麽！！

嘆了口氣，戰玥閉上眼：“再等等！”

是的，再等等！等葉晚楓與他再親近一些！……可是，戰玥似乎也應該想到。若是有一天葉晚楓跟他更親近了，再知曉，那反而，會傷的更深！

元一沒有再繼續追問，也沒再說話。又一次颔首，元一起身又跳上房梁。離開與否，便不得而知了。

留下戰玥又默默坐了一會兒，之後也無心再處理政務。站起來，他走向後面。繞過屏風，越過紗帳，看到了泡在朦胧水汽中，白白嫩嫩的自家貴君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