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無情不無情(7)
最後一塊整銀, 租房子花去一半,剩下又買些雜七雜八的物品,哪裏還有五十兩。
而且為什麽醉香樓的食物這麽貴啊!早上那個老爺爺是故意的吧?
懷景舒求助地看向郓言, 郓言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動,他倒是有很多價值超過五十兩的物品, 只是這小厮會收嗎?
小厮的笑容逐漸消失, 謹慎地說了句:“不乘舟的話,只需四十五兩。”
五兩都沒有啊!
懷景舒臉都紅了,他還沒吃過霸王餐呢,更何況和大師兄一起,他自然知曉大師兄身上沒有財務。早就把飼養大師兄當成自己的責任了,結果現在……
不知道醉香樓還收不收小厮。
正當三人陷入尴尬境地時。
樓上傳來爽朗的笑聲,順着聲音看去, 一個手拿折扇的翩翩公子站在那裏,神色了然。
他朗聲說道:“這兩位貴客的花銷,都由我趙汜買單。記在賬上吧。”
小厮一看到他,恭敬地應聲,然後退下了。
趙汜從樓上下來, 懷景舒站起身道謝:“多謝公子, 可否告知府邸,改日我們自當把銀子送過去。”
“客氣了。”趙汜笑眯眯的,他瞟了一眼穩如泰山的郓言, 潇灑說道:“化龍城誰人不知道我趙汜公子最愛結交朋友?方才我在樓上看見二位,頓時覺得倍感親切, 生起結交之心。”
“能為二位埋單,是我的榮幸。今日月色朦胧,最适合乘舟泛游, 若二位願意作陪,豈不美哉?”
他把姿态放的很低,再加上容貌和善,讓人心生好感。
懷景舒看看郓言,用眼神詢問他的意見。
郓言沉聲道:“請。”
聽他說話,趙汜心中激動不已,面上卻不顯露出來。
他淡然地在前面帶路,可有些慌亂的步伐,還是暴露了他的緊張。
昨日,趙汜在睡夢中,遇到祖宗托夢,告訴他明日傍晚,在醉香樓有兩個貴客會遇到點小困難,到時候他只需要伸出援手,便可獲得一份仙緣。
至于能不能把握住,則要看他個人機遇了。
趙汜不疑有假,他們家祖先托夢從來沒有說錯過,若不是祖先庇佑,趙家絕不可能在化龍城有如此地位。
但人間地位再高,也比不上做神仙潇灑自在。
是以趙汜從晌午就來此處等待,郓言和懷景舒一進門,他就知道,這二位就是他的仙緣了。
河邊,已有一艘花船在此處等待,這船比尋常小船要大個兩三倍,上面已有歌女抱琴等待,甲板上擺放着桌椅,桌子上則放有當季的瓜果。
郓言似笑非笑地看趙汜一眼,這人看起來準備十分充足啊。
剛才這人一出現,他就感受到了一絲的因果。化成一縷白煙鑽到了體內。想來想去,也只可能是副人格入城的時候結下的因。
郓言卻不想這麽簡單的讓他如意。
伸手指向花船隔壁的小船,說道:“不如坐這個,清淨些。”
可那小船,加上歌女和船夫,也只能坐四人,趙汜坐哪裏?
趙汜表情僵了下,随即又想到,怪不得祖宗說,能不能把握住要看他的機緣。
若是他不會劃船,或者不會彈琴,豈不是錯過和仙人相處的機會了?
還好他都會。
趙汜笑眯眯地給了船夫十兩銀子,絲毫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把郓言和懷景舒請上船後,開始劃着小船向河心去。
歌女彈着琵琶,低聲唱着小曲。
行到河心處,已離岸上燈火挺遠了。
只剩下空上懸挂着的月盤,和對面河岸上朦胧的樹林。
船上太小,懷景舒蜷縮着腿,窩在郓言身邊,像小貓一樣深嗅,小聲說道:“好香啊,景色也很美。”
歌女适時地停下彈奏,遠處的喧嚣也被河水的聲音遮掩了,只剩下寂靜。
郓言看他坐姿難受,便伸手把他攬到懷中,雙腿伸展,架在自己身上。他則成了懷景舒的人體坐墊。
懷景舒挪了挪身姿,有些不好意思地叫道:“大師兄……”
“看景色。”
懷景舒果然安靜下來,靠在他懷裏一動不敢動了。
趙汜看在眼中,卻并不多言,他笑道:“這香氣,乃是岸上種植的果樹香味。”
“傳聞以前有修真者在此處争鬥,而後一人失敗,在他死後,靈與肉便化成了此處的果林,每到八月份,便異香撲鼻。”
“過幾日就是仲秋節了,二位可以嘗一嘗。”
郓言不說話,低頭把玩着懷景舒的手。
他的手骨肉纖薄,摸起來手感很好。
懷景舒一直僵着身體,聽到仲秋節,又被勾起了好奇心:“這邊也和景州一樣,有仲秋的風俗嗎?”
“原來你們是從景州來的啊,自然有了。不過在一些小細節上可能會有些不同,但化龍城的仲秋節還是值得觀賞的。那天還有舞龍表演和燈會呢。”
趙汜是土生土長的化龍城人,他講起那些風俗,确實繪聲繪色,聽起來就有趣極了。
懷景舒也是個好的聽衆,一問一答之中,他慢慢放松了身體,徹底窩在郓言的懷裏。
郓言暗自偷笑,在趙汜看不到的地方,在他側耳上落下一吻。
他無法欺騙自己,确實沉淪了。
“啊——”
船身猛地一晃,歌女坐在船尾,身形不穩,驚呼出聲,驟然落水。
像是河底有龐然大物撞了上來。
且那物還不罷休,極速向遠處游去,又擺着尾巴沖向小船。
再來一次,這船肯定要翻。
懷景舒連忙跑向船尾,把落水的歌女拉了上來,他焦急問道:“大師兄,我們該怎麽辦?”
趙汜趴在船上,緊緊扒着船梆,生怕不小心落水,那怪物可是往船頭撞的,方才他瞧得清楚,那怪物血盆大口裏滿是尖牙。
郓言站起來,這種普通的妖物随便一個法術就能制服,可還不等他使出法術,又被懷景舒阻攔了。
在凡人城鎮使出法術會影響以後的修行。
郓言:“……”
修行,對他來說,絲毫沒有保護懷景舒來的重要。
“這妖物可能算準了大師兄在渡心魔,大師兄千萬不能上當啊!”
郓言冷哼一聲,眼看着那怪物又要沖了過來,抽出劍向水下一揮,水流都被他劈開,那怪物也被斬成兩截,染紅了水。
片刻過後,劍氣隔開的空氣才慢慢被水重新包圍。
怪物的屍體浮上水面,趙汜這才看清,好大一頭黑魚。
他吓得口齒都不伶俐了,結結巴巴道:“平日裏聽人說時常有孩童落入水中不見蹤影,想必就是這大魚把他們吃了吧?”
趙汜撲通一聲跪倒在郓言面前,五體投地道:“還求仙人收我為徒,我願習得本領,保護百姓!”
郓言緩緩收回劍,裝入劍鞘。他本就是劍修,即使不用法術,這種怪物也能輕而易舉的斬殺。
看到趙汜的動作,郓言似笑非笑道:“若不是清楚你只是個普通人,我可能要懷疑這妖物是不是你招來的了。”
小船裏積了不少水,歌女抱着她的琴縮在船艙瑟瑟發抖。
趙汜被郓言這句話吓出一身冷汗,他連忙解釋,“我哪裏會有這種本事,偶遇仙人也實屬巧合啊。”
“巧合?”郓言問懷景舒,“你早上遇到的老頭,是何人?”
“他說他是化龍城的人仙。不過……他也姓趙。”
懷景舒哪裏還不明白,大師兄這是被人當成了小肥羊啊。
要不然哪有這麽多的巧合?
不過,說到底還是大師兄太能吃了,把錢都吃光了。
他幽怨地看郓言一眼,“也不能全怪他算計。”
郓言“咳”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
下一秒才緩過神來,那又不是他吃的,他幹嘛不好意思。
不過他暫時算不清楚這怪魚為何突然沖過來,姑且就當和趙汜無關吧。
把趙汜扶起來,郓言捏了捏他的根骨,問道:“多大了?”
“小的二十有二了。”趙汜畢恭畢敬地回道。
“這般年紀,想去尋仙可晚了。”普通人的壽命不過六七十歲,從小沒打基礎,壽元已盡還沒突破的比比皆是。
“這……”趙汜倒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他從小就聽族裏老人說,趙家祖宗成了仙,在城外山上的廟裏接受供奉呢。
時不時家族裏的人就能收到托夢,有時候赈災,有時候修路路橋,建學堂,只要是積德的事情,他們趙家都搶着做,同時家規非常嚴格。
欺男霸女,魚肉鄉裏的事情,一但做了,就會被驅逐出家族。
可幾百年下來,趙家好事做盡,也就出老祖宗那麽一個仙。
後來趙汜才知道,通過積德做好事修仙太難啦,老祖宗之所以成了仙,就是因為那年化龍城鬧了瘟疫,恰巧趙家做的是藥材生意。
又恰巧找到了治療瘟疫的好法子,再恰巧他們沒有藏私,散盡藥材拯救城中居民,還把治療瘟疫的法子傳播到別的地方。
誰也不知道那一次他們拯救了多少生民,于是做出這些決定的老祖宗,死後成了人仙。
這法子難就難在,這種巧合的事情百年難得一見,還不如抱修真者大腿來的實在。
趙汜想的明白,既然他不行,那就把這份仙緣交給他的兒子。反正他們趙家世世代代積善行德,都是為了家中能再出一仙人。
這樣繁衍生息,總有一天他們家會雞犬升天的。
郓言被他的堅定弄的哭笑不得,只好從儲物袋中随手一摸。
摸出來一個玉筒,告知他:“日後你生了孩子,擠一滴血抹在玉筒上。如果有光,光越盛則靈根越好,你再抱着孩子去找你家祖宗。他看完玉筒,自然知道這孩子該送往何處。”
“三百年內,趙家子孫都可憑借這玉筒換取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