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抵足而眠
李冬咬着唇,仰着巴掌大的小臉倔強地看着他,眉眼脆弱易碎,眼神卻分外灼熱。
像是山澗懸崖邊生長的火紅鳳尾花。
那麽熱烈地在一片森綠中燃燒自己,永不服輸。
郓言愣怔地看他,有種格外熟悉的感覺。似乎這個場景不止一次地發生過。
同樣的站位,同樣的拒絕和倔強。
同樣的男孩,什麽都不說,眼波麟麟,分明快要哭出來了,卻依然要跟在他身後,怎麽趕都趕不走。
“你為什麽……”郓言說到一半,卻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要問的是什麽。
他手在半空中揮一下,有些氣餒:“算了。”
李冬“噗嗤”一聲笑了,眼淚也湧了出來,眼尾更加紅豔,他怯怯地看郓言一眼,又慢慢伸手過來要拉郓言的衣角
郓言斜他一眼,從口袋裏掏出手帕扔他身上:“把你鼻涕擦一擦。”
李冬手忙腳亂地拿起手帕,舉起手胡亂地在臉上擦拭,悶悶道:“根本沒有鼻涕,你又騙我。”
他眼底還有未幹的淚痕,卻小心翼翼地疊起手帕,看樣子準備揣自己兜裏。
郓言搶了過來:“不用就還給我。”扭過頭不去看他的臉,皺眉,繼續問道:“你剛才對劉莉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她自己做了壞事,她自己知道呗。”似乎和郓言關系更近了些,他說話都更鮮活了。郓言卻不吃這套,兩只手指捏起他的下巴,審問道:“你能看到鬼?”
還是你就是鬼?
心底升起了一絲不安,讓郓言沒有把那句話問出口。他手指間柔嫩的觸感,分明就是活生生的人。
Advertisement
他早已确定,李冬就是他的任務目标,可現在,他卻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了。
李冬乖巧地任他摩挲自己的下巴,像只貓咪一樣舒服地眯着眼睛,郓言在走神。
他暗自偷笑,手指悄悄探向郓言的另一只手。
直到手心裏傳來柔軟的觸感,郓言才回過神來,李冬已經把自己的手塞到他手裏了。
還紅了臉。
紅個屁啊,做這麽大膽的事還好意思紅臉?
郓言默默吐槽,卻沒有甩開他的手,拉着他走出巷子:“你家在哪?”
李冬在他身後一臉雀躍,就差蹦起來了,他想拿走郓言的包:“我來幫你背吧?”
“就你?”不是郓言看不起他,李冬的小身板還不如發育好一些的初中生,他掏出手機看看地址:“我還有幾個快遞要拿,先去拿快遞再去吃飯。”
華燈初上,郓言懷裏抱着幾個快遞,自然擺脫了李冬的魔掌。
他一路蹦蹦跳跳,開心極了,帶着郓言進入旅館後面的巷子。
巷子裏的路燈全壞了,只有旅館房間裏透出的一些光亮。
大約前進了兩三百米,李冬指着一棟危樓對郓言說:“這裏就是我家了。”
說這房子明天就要拆遷他都信。院牆裂開幾道大縫,鐵門鏽跡斑斑,裏面一棵大樹,大樹遮擋着的二層樓房也有些不堪負重。
郓言:“……”
“你家就住這裏?”
“大多數時間我都在學校不回來,放心吧,有我在不會塌的。”
原來他還知道這房子快塌了啊。
事已至此,郓言已無退路。
他跟着李冬進了正廳,這裏的燈泡居然還是十幾年前的拉繩式開關。
屋子正中間擺放着一張木桌,幾條木凳,供桌上空空如也,只放了兩個開水瓶。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雖然老舊,卻很幹淨。
李冬幫他把快遞放到桌子上,又跑到隔壁間打開燈,收拾下床鋪。
郓言站在樓梯口,通往二樓的□□被雜物擋住了。
“二樓的屋頂塌了,我沒錢修,我們只能住一樓了。”李冬在他身後解釋道。
郓言點點頭,沒再多問,拿着自己的東西進了房間。
這裏面的擺飾依舊簡潔,屋子裏連只蟲子都沒有。
房間沒有門,只用一張簾子擋住,李冬扒着簾子看郓言,一臉傻笑:“小時候我一直想去你家裏做客,沒想到居然是你先來我家。要不然我們今晚抵足而眠徹夜長談?”
郓言都快被他的厚臉皮氣笑了,還抵足而眠。
他如果真答應了,說不定這人半夜就要爬他身上。
手指點着李冬的額頭,郓言把他推出門外,“回去睡覺,別動歪腦筋。我不想去劉莉家睡,都是大男人才借住你家的,不要多想。”
說完他轉身進屋。
李冬站在門口,眼神晦暗,片刻後,驀然一笑,揉了揉鼻子回自己房間去了。
郓言靠在牆上,聽到他的腳步聲逐漸遠離,才靜下心思坐在床邊。
拿出手機,微信裏他正和吳龍開着共享位置,之所以不去吳龍家借住,就是想岔開某些人的注意力。
剛好,他也想知道,李冬到底是什麽人,他們以前究竟發生過一些什麽。
要想完成任務,擺脫他“虐文受的白月光”身份,只能尋根探源,從根源上掐滅對方的幻想。
醫院地下停車場。
吳龍和馬文超躲在一根柱子後面,小聲謀劃。
馬文超一臉擔憂:“你覺得這樣可行嗎?”
“行不行當然就看你的了。別廢話了,要想知道真相就要做出犧牲,你快去!”吳龍正義凜然道。
“……哦。”馬文超扭扭捏捏地從柱子後面走出來,這大冷天的,他穿着一身白裙,頭上還頂着濃密的長假發,烈焰紅唇死亡長睫毛。
他們已經來醫院探過三次點,第一次,讓馬文超在醫院地下停車場扮鬼,深夜女人陰森的哭泣,效果拔群。
這幾天停車場人都少了許多,誰不知道桐溪鎮的醫院停屍間就在地下啊。什麽詭異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停車場的人一少,吳龍就可以趁機黑掉監控,乘坐電梯前往停屍間,可自從上一次郓言來過,停屍間辦公室又招了個膽大的。
三個人,輪流值班在外面巡邏,守衛更加嚴謹了。
可就是這麽嚴謹,才讓人好奇,腦子正常點的人都不會偷偷進入停屍間,守這麽嚴幹嘛?
再加上郓言對孫偉的屍體有些興趣,他們便決定,再探尋一次停屍間。
結果他們第二次來的時候,上的去B2,卻逃不掉守衛的巡邏。
這次嘛,吳龍準備玩個大的。
馬文超一走出來,醫院大樓的電力瞬間熄滅。
三秒後,光明重新降臨。
選中今天,也是因為今天沒有做手術,一些用呼吸機的重症病人也比較少。
醫院裏的值班醫生護士忙成一團,查看病人的情況。
停屍間辦公室裏,為首的健壯男人看着監控視頻,揮了揮手命令道:“你去地下停車場檢查一下。”
“我?”黃毛年輕人一臉不情願,指着坐在躺椅上的老頭說:“你怎麽不叫我叔去啊。”
“叫你去你就去,快點去。”老頭往他屁股上踢一腳,黃毛嘟嘟囔囔着出去了。
這幾天醫院裏流傳停車場鬧鬼,好多醫生都不敢把車停在那裏了。
他拿着手電筒,腰間還挂着傳呼機,狠瞪了一眼健壯的男人。
自從這家夥來了以後,原本清閑的工作都變味了,不能上班的時候看視頻,還要經常巡邏。
都是死人有什麽好巡邏的,難道死人還會長腳亂跑?
他一邊吐槽,一邊晃悠着手電筒坐上電梯。
可電梯剛一啓動,瞬間變黑,應急燈亮起,電梯裏發出淡淡的綠色亮光。梯身猛地停止,吓得他手電筒都掉了,靠在電梯上雙手張開扒緊電梯。
不過三秒,又來電了。
電梯緩慢恢複運行,黃毛舒一口氣,彎腰撿起手電筒,卻從自己□□看到了身後電梯鏡面中的女人,一席白色病號服,衣服上滿是鮮血。
他汗毛豎起,僵硬地直起身體,手電筒拿在身前,直直地照射前方。
大腦極速運轉,泰國的鬼片中有這麽一個說法,彎腰從自己的□□看,可以看到髒東西。
“大…大大哥……”他突然想到自己帶着傳呼機,結結巴巴說了句話,傳呼機裏卻不斷地傳來雜聲。
他更慌了,明明只有一層,這該死的電梯怎麽還不停下!
黃毛抖着手去按電梯,一想到電梯裏還有一個肉眼看不見的東西,他就有些無法呼吸。
未知才是更可怕了,誰也不知道那玩意現在在幹嘛。
臉上傳來輕輕的觸感,黃毛再也忍不住尖叫起來,電梯到了。
緩緩打開,長發白裙的女人披散着頭發看不清楚臉,分明就站在門口在等他的到來!
他做了自己這輩子最明智的決定,立馬按上樓的電梯,瘋狂地按!
馬文超:“……”
他扒開頭發,一臉無辜地看向柱子後面:“我這打扮有這麽吓人嗎?”
吳龍搖頭,吓人倒不至于,倒是很搞笑。
馬文超走到一輛車上大大咧咧坐着,“真是無語。”
“不用急,估計等會他們就要下來看個究竟了,你自己在這裏,他們下來了你就給我發信號,我先上去。”
這就是他們想出來的調虎離山之計,所動用的成本不過是收買一個負責醫院電力的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