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二日
辦公室裏,衆人淋的像落湯雞一樣,面面相觑。
救護車已經把史明電焦的遺體運走,警察簡單問過幾句後,也因為暴雨不得不提前離開。
劉山臉黑的像鍋貼,短胖的手指着邱震國:“你們不是和他一起去的嗎?”
接連兩天,學校一直在出事。就算再怎麽遮掩,都無法平息學校中的慌亂。
“校長,這真不怪我們,走的時候,電力房根本就沒人……”邱震國有些心虛,就連他都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是否出了差錯。
通電後的電力足以把一個成年人電到昏厥,但真的會無聲無息、難以發現嗎?
劉山揉了揉有些發痛的太陽穴:“今晚住校外的教師也先別回去了,安撫學生情緒,讓他們盡量不要把消息發出去。”
會議結束後,衆人默默向外走着。
劉山叫住郓言:“我送你回去。”
面對他的差別待遇,老師們敢怒不敢言。
車上暖氣十足,狹窄的空間裏充斥着皮革和濕氣蒸發的氣味。
豆大的雨點胡亂拍打在車窗上。劉山平視着前方,問郓言道:“最近學校亂七八糟的事情有點多,沒影響到你的心情吧?”
郓言搖搖頭:“還行。”
他是個沉悶性子,郓梅在飯桌上也講過。
劉三胖笑了笑,“你可真不像你媽媽,梅姐年輕的時候,是我們鎮上最鬧騰的。”
他感慨兩句,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和那個小警察走的好像挺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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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轉了方向,再有一個路口,就要到達酒店了。
郓言慢吞吞地回道:“還行吧。”
空氣中的粒子都要沉默了。
劉三胖嘆口氣:“坐到我這個位置不容易,鎮上不知道多少人在盯着我,有時候你聽到一些什麽事情,少不了別往心裏去。”
“再怎麽說,我是你叔,咱們才是一家人。”
郓言笑的一臉純良:“劉叔,我知道的。”
到酒店了,郓言拉開車門,正要下車,劉三胖又叫住他,“沒事的時候多去陪陪小莉吧,她從小沒有母親,出了這種事,身邊連個人都沒有,你就當幫幫叔。”
目送蘭博基尼駛離,郓言站在酒店廊檐下,擡頭望向天空。
一滴雨水恰到好處地落入他眼中。
轉身進了酒店。口袋裏的手機在震動,滑動,接聽。
“你回酒店了?”是吳龍。
郓言回頭向酒店外面看去,并沒有看到熟悉的人。
“別看了,我們沒在門口。馬文超在酒店對面的花壇安裝了監控器,這小子,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我現在在他家,你那邊查到什麽了嗎?”
吳龍坐在垃圾堆裏,扒拉着已經坨住的面,馬文超在他對面,豎起耳朵聽着。
進了電梯,郓言看了眼監控,“到房間再說。”
郓言挂斷電話,到五樓時,電梯門開了,進來一個戴金絲眼鏡的商業男,他手中拿着公文包,微笑着向郓言打招呼。
在郓言的注視下,他按下了九樓的按鍵。
為了圖方便,郓言坐的是私人電梯。
八樓到了,郓言漫不經心出去,看着電梯繼續向上運行。
他撥打回去,電話那邊馬文超都快急死了,期待地聽着他的回答。
“你的預感可能是真的,邊靜已經去世了。”
馬文超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坐倒在垃圾堆裏,一言不發。
吳龍同情地看他一眼,問郓言道:“你找到了證據嗎?”
“暫時沒有。”
郓言想到剛才那個商業男,按照劉莉的說法,九樓應該是孫偉的私人領域,為什麽還會有別人住進去?
他刷卡進入房間,幾乎就在一瞬間,他察覺到,自己房間裏的東西被人動過。
眉頭一挑,郓言裝作沒看見,“別出聲。”他在屋內角落裏找了一圈,确定沒有監視器,才在沙發上坐下來。
馬文超的心又提了起來,悄聲問吳龍道:“沒證據就說明小靜還有可能活着對不對?”
“也有一定的可能。”吳龍安慰他。
“我有件事情想問,”郓言濕掉的頭發垂在眼睫上方,被他撥到一邊,“你們結婚時,婚房訂在幾樓?”
馬文超脫口而出:“八樓,1803!”
在隔壁啊,郓言“嗯”了一聲,“你當天夜裏喝了很多酒?”
“應該也還好吧,我在外面的工作也是應酬性質的,”那一天的事情,馬文超不願回想,只要想到相關的細節,他都會更加痛恨自己。
“夜間你有聽到什麽聲音嗎?”
“沒有……”
吳龍在旁邊插話問道:“你睡眠淺還是深?”
“應該算淺的吧,小靜有時候夜裏會做噩夢,每次我都會及時醒來安慰她。”馬文超鼻頭酸痛,他揉了揉眼睛。
“假設,邊靜是被人綁架了。有沒有給你下藥的可能?”
吳龍已經明白郓言想要說什麽了,他捋清思路,繼續往下問。
馬文超顯然有些回想不起來了,他抱着頭在那裏嘟囔着:“有沒有可能……”
“你想想,喝的酒,接觸過的奇怪物品……”
“有!”
吳龍話還沒說完,就被馬文超大聲打斷了:“我想起來了,有,我們結束婚禮以後要回房間,有個女孩送給我們一束玫瑰花!”
“當時是我的幾個朋友互送我們回房間的,到了以後他們就離開了。房間裏只有我和小靜兩個人,所以會不會是那束花?”
吳龍疑惑皺眉:“你還記得給你送花的女孩長什麽樣子嗎?”
馬文超怔在原地,搖搖頭,苦笑道:“我眼裏只有小靜一個人,哪裏有心思記一個陌生人的長相。”
““但不管怎麽說,兇手可能還在這個酒店裏。”郓言打斷他們的聊天,“我還會繼續幫你們尋找,你呢,有什麽有用的信息嗎?”
吳龍撓撓頭:“你讓我幫你查兩件事,但我現在只查到了一件。檔案室裏關于黃娟娟的卷宗,她只報過一次警。至于你的初中階段,你初中班主任死于非命,算特別的嗎?”
吳龍把照片發到了郓言的微信裏。
郓言挂斷電話,點開圖片,看到李琴這個名字時,腦海中似乎有什麽片段閃過。
他靠在沙發上,慢慢陷入回憶。
李琴是個中年矮胖女人,在一中任教,她家就在學校旁邊,開了一間小賣部,學生們如果想走近路從她家後門進入學校,必須要在她家裏買零食吃。
她是桐溪鎮本土人,家裏有十幾畝梯田,每到下秧苗的時候,學校會放農忙假期。李琴總是把孩子們騙去幫她下秧苗。
卷宗上,說她的死因是入室盜竊,反抗不成,被人殺死。
郓言皺眉,入室盜竊?這罪名……
他點開李冬的聯系方式:“你說路亞豪是因為入室盜竊進入管教所的?”
像是一直在蹲守他的消息,李冬瞬間回複:“是的,他殺死了初中部的退休教師。”
“你還記得她嗎?她曾是我們的班主任。”
李冬發過來一個“乖巧”的笑臉表情。
郓言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李冬和他一個班嗎?
這些亂七八糟的信息,放在一起後,偏偏就有一種詭異的巧合感。
“她是個怎麽樣的老師?”
“李琴老師是很好的老師,她教會了我很多。”
“是嗎?那你都學會了什麽?”
“下秧苗,割稻子,如何處理鑽入腿部的螞蝗,摔到泥坑裏回家怎麽解釋,這些算不算?”
郓言悶聲笑了:“我也下過田嗎?”
“不,你嫌髒。”
“那我都在做什麽?”
“坐在田邊樹下看我們幹活。”
“李琴不會兇我嗎?”
“你外婆更兇。”
李冬用了好長一段話,來說明郓言的外婆是如何保護自己城裏回來的金貴外孫的。
郓言慢慢從和他的對話中,找回一些記憶。
少年心緒敏感,還看不懂父母之間的打情罵俏。被送回鄉下外婆家的時候,他真真切切的以為自己是要被父母抛棄了。
那時候郓言外公已經去世,老房子裏孤零零的外婆迎來了外孫的陪伴,她把愛和關注都給了郓言。
可這也拯救不了郓言的孤僻。他從來不和鎮子上的孩子玩,放學後總是會沿着通往外面的路,一直走到鎮子石碑處。再被外婆找回家。
李冬繪聲繪色地說着,他是如何跟在郓言身後,把這一切看在眼裏。
郓言就像一只困宥在籠中的小鶴。他和這鎮子格格不入,那時候李冬就知道,這樣的鶴早晚有一天會飛走的。
輕哼一聲,郓言并沒有罵李冬從小就是個跟蹤狂變态。不知不覺,兩個人越聊越投入,直到郓言伸伸懶腰,看到時間時,才發現已經十二點半了。
他居然和李冬聊了三個多小時。
室內一片安靜,只有浴室裏排氣機換氣的聲音。
“很晚了,我要睡覺了。”
“好~祝你做個好夢。明天學校見~”
蕩漾的波浪線透漏出李冬的好心情。
郓言看着感覺格外紮眼,這可是他的潛在任務目标之一,不行,不能讓他覺得自己聊的很開心。
“別以為我和你聊天,就是原諒你跟蹤我,我們不可能在一起,別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