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跳樓事件(微恐)
郓言不動聲色地看着他,勾唇笑笑,伸手過去:“再認識一下,我叫郓言。即将擔任高一二班的語文老師。”
李冬把手在褲子上蹭了幾下,黑色的運動褲上殘留了些白色粉末。
他的手有些涼,或許是春寒依舊料峭,穿的又有幾分單薄。
郓言捏着他的手不自覺緊了緊。
又松開。
“李老師認識我嗎?”
李冬坐在他對面的位置上,聽到這話擡頭看向郓言。
郓言并沒有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驚喜。
“嗯……”李冬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臉頰兩側的雀斑似乎也在跳躍,“我認識你,但你可能不記得我了。”
“以前我們一個學校。”
郓言挑了挑眉,在任務目标還沒确定時,他不能放棄任何一個可疑人員。
臉色都冷了幾分,“那,作為同事,我有些勸告你。”
“騰”地一聲,李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說你說,我都可以接受的。”
他的反應太大,郓言皺着眉頭,也站起身來。
郓言身高一米八五,垂下眼看李冬時,可以看到他蒼白的皮膚,他微微偏着頭,又強迫自己面對着郓言,接受他的審視。
李冬上身穿着灰色西裝,左邊襯衣領子有些發黃淩亂,他人很瘦,個子也不高,看上去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初中生,西裝挂在他身上,像是挂在骷髅架上,大的跑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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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身是黑色運動褲加跑鞋,似乎有些承受不了郓言犀利的目光。他狼狽不堪地低着頭,脖頸上的藍色血管分毫畢現。
像是老樹凸出地面的樹根。
“郓老師,你……”你想說什麽。李冬攥緊手指,有些無法繼續承受那炙熱的視線。
他後退兩步,一擡眼就撞上郓言伸過來卻又被他躲掉的手。
手指骨節分明,如青竹一般。
李冬的臉都紅了,慌忙彎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要伸手……”
郓言好脾氣地又探過來一截身子,神情中帶着高高在上的淡漠。
“你畢竟是個老師,”郓言的手指撫平李冬淩亂的襯衣領口,“至少要學習一下教師的服裝規範吧?”
如願以償地看着李冬恨不得鑽進地縫的表情。
這波大概是辦公室霸淩。
郓言不會放過系統提示音響起那天,他見過的任何人。包括鬼。
要想被厭煩,第一要義就是滿滿的爹味兒态度。
滿意地看着李冬僵硬在原地,他坐回位置,翹起二郎腿,嘴角勾笑:“上課鈴聲好像響起來了,李老師有課嗎?”
“有……有!”李冬慌亂地抱着桌上的書,逃了出去。
西裝襯衣配運動褲,确實有些辣眼睛。
他看了眼倉皇出逃的李冬,表情變得冷淡,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作業本上。
桌面上貼着的座位顯示,高一二班有三十九個人,但交過來的作業只有二十七本。
好多學生的字體非常差勁,正如郓梅多次說的那樣,在這種偏遠的地區,教育資源跟不上來,學生想要考取大學,七分靠天賦,三分靠打拼。
也有字體不錯的,比如這個叫黃娟娟的小姑娘。
字體板正規矩,流暢至極。
“我回來了!”劉莉喘着氣推門進來,一臉埋怨道:“真不知道我爸怎麽想的,非要讓我去初中部。”
初中部離這裏隔了三棟樓。郓言巴不得是這樣,他不想多個需要應對的目标。
“咱們去吃飯吧。”時間也不早了,“我先去下廁所,你等我。”
劉莉今天穿的的魚尾裙,一轉身就帶起漂亮的弧線,露出纖細的小腿,但她看上去并沒有很冷。
郓言手中似乎還殘留着李冬細膩冰冷皮膚的觸感。
外面又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好在辦公室角落裏放的有傘。
劉莉很快就回來了,步伐匆匆。
她挽着郓言的胳膊,嘴裏嘟囔着:“冷死了。”
看到劉莉手臂上明顯的雞皮疙瘩,郓言這次沒有推開她。畢竟只有一把傘,他不想淋雨,讓一個姑娘家出去淋雨也不太地道。
教學樓只有五層高,并沒有設置電梯。
郓言撐開傘,劉莉正勸說他中午一起回家吃飯。
意外就是這時候降臨的。
沒有任何征兆。
血花濺到眼睛裏,右眼所見的世界瞬間變成血色。
時間像是被放慢十倍,劉莉尖銳的驚叫聲打破了凝固的瞬間。
郓言低頭,看到了不到兩米遠的地方,從高空墜落的人。
像是從卡車裏滾落到高速公路上的西瓜。
跳下來的是個女生,原本五層樓的高度,幸運一些還會有搶救的機會。
但她脆弱的脖頸磕在臺階上,一聲輕響,腦袋就不在原本的位置了,露出森森白骨。眼珠也因為巨大的撞擊從眼球中脫落,連着紅色神經線,挂在破碎的臉上。
這還是郓言第一次親眼見到這麽慘烈的場面。
人體撞擊地面的巨響,劉莉的尖叫,釋放出來的信號,喚醒了教室裏昏沉欲睡的高三學生。
不到片刻,學生們蜂擁而出,三樓,四樓,黑壓壓站了一片。
郓言聽到有學生作嘔的聲音,他擡頭看去,慌亂彌漫在上空。
他拉着劉莉向後退,劉莉幾乎半個身體都挂在他的手臂上,聲音嘶啞,仍在吼叫。
她的高跟鞋也在後退中甩掉了,孤零零地停留在那個女孩的視線裏。
郓言撥打了報警電影,有條不紊地說明情況和地址。
又撥打了劉山的電話。上課的教師們也發揮作用,連推帶吓的把學生們拉進教室,關緊教室門。
警察很快就來了。
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警察,身後還跟着一個年輕警察,只看了眼現場,年輕點的就跑到花叢裏吐去了。
高虎看了看郓言:“你報的警?”
劉莉像只鹌鹑一樣,狼狽地坐在地面,身體還在止不住的發抖。
她瘋了似的撕破自己沾上血跡的褲襪,扔的遠遠的。
高虎的眼神在她露出來的腿上打個轉,又問郓言道:“你是這裏的老師?”
“不好意思,”一個略有些禿頂的男老師匆忙從樓梯口跑下來,“我是死者的老師,有什麽情況問我吧。”
他擦了擦冷汗,眼神不敢看地面的慘狀。
郓言脫下外套,遮蓋住劉莉裸露的腿部。
女孩是在他這邊跳的樓,郓言身上濺的血更多。劉莉指尖發白,攥着他的衣服,并沒有松開。
臨近學生放學,很快又有幾個警察趕了過來,連帶着法醫。
匆忙觀察現場,拍了照片,給死者蓋上白布,收拾了地面散落的殘肢。
前後不到半小時,地面上除了大片血跡,再也沒留下什麽。
劉山也來了,幾個女老師攙扶着劉莉回去休息。
郓随着劉山,跟着上了警車到警局裏錄口供。讓他驚訝的是,死者他也認識。
死者名叫黃娟娟,高三二班學生,今年十九歲,家中只有半盲的爺爺,父母在外打工,約摸五六年的時間沒有回過家了。
禿頂的男老師在警察的詢問中,很快說明了跳樓女孩的信息。
“她一向是個好學生,咱們桐溪鎮的升學率你也是知道的,一年頂多五六個人上大學,她絕對會是其中一個。”
“可能是學習壓力太大了,還有兩個月就要考試,她有些過于緊張,我勸了幾次,她每次都答應好好的,結果還是老樣子。”
畢竟這是他們走出貧困家鄉最好的路子。
“她在學校裏和別人有什麽矛盾嗎?”
學生因為學習壓力過大選擇輕生的事情,每年都要發生,警察也見慣不慣了。
“據我所知,應該沒有。黃娟娟學習成績好,長的也不錯,性子高傲,和別的同學也玩不到一起去。”男老師想了想,“再說了,她們都是從初中一起升上來的同學,哪能有害人性命的可能啊。”
說的也是,桐溪鎮太小了,有時候同學之間的父母長輩,大多還是同學。
警察點點頭,表示了解。
郓言坐在長凳上,心緒莫名。總覺得這些散落的信息被一條看不見的線串了起來。
一包濕巾紙突然出現在眼前,郓言擡眼。
是剛才嘔吐的年輕警察。他吐的臉色發白,眼神還有些躲閃,對郓言道:“擦擦吧,你臉上……”
郓言了然,接過紙巾,“謝謝你。”
他抽出一張紙,淡定地往眉邊一擦,紅色液體把濕巾都染變色了。
小警察喉嚨一翻,強忍住想吐的欲望。
郓言用了七八張濕巾,才擦幹淨臉和手,白色的衛衣上還有星星點點的血跡。
“你定力可真好。”小警察吐槽道。
一般人看到這情況該吓傻了吧?
就連收拾殘局的法醫剛剛都跑去吐了,郓言居然還能臉色不變地坐在這裏錄口供。
心思一動,郓言撒了些小謊:“大學學的是相關專業,習慣了。”
“學醫的?”
老警察那邊還在詢問,小警察幹脆坐在郓言身邊,“怪不得你身上有股學醫的氣質。”
郓言笑笑,他不怕這些,是因為在夢裏什麽大場面都見過,跳樓摔死的,吊死的,淹死的,燒死的。
每隔一段時間就變着花樣出現在他的夢裏。
就連現在,除了覺得有些髒,以及一個鮮活生命消失有些可惜之外,他并沒有太大的感覺。
更何況,死亡不一定意味着結束。
他眨眨猩紅的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