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節
身上引,朝臣們也知趣地該賀壽賀壽,該敬酒敬酒。
酒過三巡,岳峥終于動了筷子,這樣的夜宴,原本就是吃個熱鬧。沒誰會真在意菜肴的味道,因而禦膳也主要是往精致了做,吃到嘴裏感覺如何,便盡然不顧了。
寧蘅原本只虛擺了擺面前的象牙箸,入到口了也沒真吃什麽。岳峥興許是注意到她這邊一直光應景,并不動,便吩咐黃裕将自己跟前兒的一道豆腐羹送了過去。黃裕動作輕,倒也沒惹旁人關注,唯有離寧蘅最近的兩人——皇後和陸貴姬——将岳峥與寧蘅之間的互動納入眼底。
陸貴姬适才被寧蘅提及了名字,心裏很是歡喜。她父親雖在邊關鎮守,兄嫂卻俱是出席了今日千秋節賜宴。一入宮門深似海,饒是她後宮得寵,又受寧貴妃提攜,外人亦無從得知。唯有今日寧蘅大大咧咧地将她提了出來,兄嫂才會知曉自己過得一切都好。
她瞧着黃裕端了一盤金碟豆腐上前,便知是皇帝賜膳。陸貴姬心知如今宮裏寧蘅已不是翹楚之姿,但仍得皇帝這般眷顧,便就是寧貴妃獨有的本事。
而那廂皇後心裏卻滿不是滋味,皇帝雖不再獨寵寧蘅,可這後宮得臉的,除了周才人,哪一個不是她寧蘅提擢起來的?皇後抑仄着心中不适,堪堪挪開眼眸,重新帶笑望向殿中歌舞。
既是皇帝賜膳,寧蘅便不能再推說不吃,誰料,一勺子剛将豆腐舀到嘴邊,寧蘅卻克制不住自己的嘔意,将羹匙擲到一旁,背對着衆人幹嘔起來。白瓷的勺子磕在玉碗之上,清脆一聲輕響,皇後與陸貴姬一并将眼神回寰到寧蘅身上。
小滿與立夏臉色大變,這可是皇帝賜的豆腐……就算娘娘她再不愛吃,也不能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摔勺子啊。
立夏掏了手絹兒替寧蘅拭着嘴角,用眼色示意寧蘅趕緊去端碗水來。正這個時候,皇後與陸貴姬同時開了口。
皇後吩咐人去傳驗膳的內侍,陸貴姬卻是令人速速去請賀太醫。
兩邊話同時出口,寧蘅思緒已明。皇後是疑這豆腐有問題,随便查出些什麽,便可扣盆髒水給自己……自己負責此事,便是被毒死了,也難逃幹系。
而陸貴姬,她大抵是……
寧蘅不及深思,手邊卻是一熱,她擡首,岳峥已經走到她跟前兒,眼神裏隐隐有着期冀之意。此時,殿中歌舞未停,衆人雖猜到寧貴妃這邊出了什麽事,但人人不知內詳,只能裝着熱鬧,配合着升平歌舞。
岳峥立着,将虛弱坐着的寧蘅攬入懷中,他似安慰似發誓一般同寧蘅道:“阿蕙,你安心,朕不會任人栽贓你的。”
這話是說給寧蘅聽,也是說給皇後聽。
皇後臉色微白,只覺難堪得緊……皇帝聽出了她的心思,無論結果如何,皇帝都不肯依照她說的做。
Advertisement
賀雲祺急着趕來,饒是臨近十月,卻仍浮了一頭薄汗。他先朝着帝後二人行禮,接着才伸指探脈,扶在寧蘅腕間。
一時間,盡十人的目光都落在賀雲祺的臉上,他好像故弄玄虛一般,蹙眉遲疑一陣,又兀自笑開。岳峥忍他不過,低聲輕斥:“賀雲祺,阿蕙她怎麽了?”
賀雲祺起身,認真叩拜了下去。
他這個動作簡單,可衆人卻統統明白了原委……“恭喜皇上,寧貴妃已有孕足月了,只是胎兒尚小,娘娘之前又留了病根,還需靜靜調養才好。”
話語前後,雖喜憂參半,可岳峥仍是喜不自勝。他朗聲大笑,殿中觥籌交錯俱是停了下來。黃裕知趣地叫停了歌舞,扶着岳峥從垂帷後步出。
“寧貴妃賢能,而今又有身孕,朕意欲加賜封號……懿。”岳峥略含暗示的眼光從後妃一列滑過,最後停在了皇後身上,“懿貴妃有孕,需要靜養,後宮諸事,還是由皇後親理吧。”
作者有話要說:哦也,懷孕啦!10個月不能ooxx啦!!
不喜歡岳峥的朋友應該會很欣慰啦~~【不要跟我說岳嵘也撈不着……他本來就撈不着……
42、漏話
岳峥的目光落在了皇後身上,而岳嵘的眼神卻始終沒有離開過簾後的寧蘅。單看那紗影,他根本分辨不出那簾後的究竟是寧蕙還是寧蘅,一樣的輪廓,甚至是一樣的聲音。
岳嵘心裏也有些高興,阿蕙是阿蘅最在乎的人,阿蕙如今能替皇兄誕下一兒半女,于皇兄而言是開枝散葉、傳宗接代,于她自己而言,便是多個依傍。
岳嵘知道,他早晚要就藩去,沒法永遠替阿蘅護着她的姐姐。
若寧蕙能一力誕下個皇子,便可高枕無憂。且不論如今中宮無出,貴妃之子,以後沒準便可問鼎帝位……便是康氏有了皇兄的子嗣,那也無妨。與自己一樣,冊個藩王,山高皇帝遠,在自己的地界上,也有自己的逍遙。
可倘使……岳嵘忍不住閉上眼,倘使阿蘅還在,他們也一起生個孩子。
他一定會傾盡所有去栽培他與阿蘅的子嗣,兒子便襲爵繼位,叫他馳騁疆場,快馬高歌,一生恣意,女兒便錦衣玉食,奴婢擁簇,養成真正的掌上明珠,不給她半分委屈受。
永遠不讓她像她娘一樣,曾在大魏宮仲秋的夜裏,久久地跪着。
殿中諸人一片恭賀之聲,皇後竭力自抑,方忍住了嘴邊的冷笑,領着宮嫔跪拜□,“臣妾恭賀皇上。”
懿……自前朝始,中宮皇後或皇太後的旨意稱之為懿旨,皇帝這是在暗示自己嗎?暗示自己,若寧氏誕下皇子,便拱手将後位讓給寧氏,讓他們二人名正言順的成為夫妻,在天比翼,在地連理?
想也別想!
※※※
邺京的秋日極短,衷蘭殿門口那盆蟹爪菊還沒開幾日光景,很快便入了冬。
十一月又稱冬月,原是因着這一月有個重要的節日冬至節。千秋、冬至還有歲首,乃是大魏朝的三大節,奉天殿照舊也要設宴。
寧蘅有孕尚不滿三個月,仍是危險的時候,岳峥重視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先是将晨昏定省替她免了,這一次,亦是不想她出席奉天殿的夜宴。
可冬至節是大節,不亞于過年,過這個節既是要慶賀放松,更是要讨個喜頭。
岳峥雖擔心她身子骨,卻也有些猶豫,是以臨在冬至節官衙放假前,巴巴兒地跑到衷蘭殿,去與寧蘅讨主意。
冬至前後,天黑得格外早。酉時還未到,天色卻已至遲暮。
賀雲祺照舊在晚膳前,過來請一趟平安脈,他搭在寧蘅脈息上按了一陣,從容收手,“唔,脈象上看,小皇嗣倒是健康得很,不過娘娘不能大意,馬上便滿三個月了,熬過這一陣,就能輕松些。”
寧蘅恹恹地道了好,打發小滿過來替她送人。她這一陣子害喜害得嚴重,人又怠倦,平日裏總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
衷蘭殿的人都見怪不怪,各自将分內事料理周到,便不去擾寧蘅打盹兒。
誰知小滿剛送了賀雲祺出去,岳峥卻來了。
小滿剛要行禮,便被岳峥揚手止住,他貼在窗外,兀自往裏瞧去。此時閣中只有寧蘅一人,她單手托腮,不知是在發呆,還是睡了過去。雖說有了身孕,可寧蘅的身形叫裙子掩着,一時還看出來什麽變化。
岳峥但覺整顆心都蕩漾起了成就感,他最在乎的女人有了他的孩子,這多令人高興。
他笑了笑,擡步邁入內室。寧蘅聽到響動,順着聲源望去,岳峥離她已沒有幾步,寧蘅扶着桌沿兒起身,欲要朝岳峥行禮。岳峥伸手在她臂彎處一托,溫聲道:“別多禮,朕就是過來看看你……許久沒見你了,該陪你用頓晚膳才好。”
寧蘅聽到岳峥這樣說,才恍然想起,他上一次來看自己,猶是半個月前。自從懷孕,不能侍寝,岳峥來衷蘭殿的次數便漸漸稀少了。寧蘅忽然覺得有些奇怪,她竟然這麽遲方意識到自己與岳峥久未相見,而她心裏,怎麽連半分思念與失落都沒有?
“怎麽不說話?該不是不認識朕了吧?”岳峥瞧寧蘅垂首不語,沒由來的心中一慌。這陣子他朝政繁忙,康氏已開始籠絡人心,為那三個被罷免的康族子弟盡力造勢,希求能重新起複,回到朝廷。
康氏對禁軍的管轄權雖然被自己收去,可實際的控制力依然在康家那裏。岳峥不敢貿然而動,只能慢慢軟化态度。
他一忙起來,自然就顧不上後宮裏的事情。偶有閑暇,多是在陸貴姬處休息,或是兼顧周、衛兩家面子,亦有臨幸。至于探望寧蘅,一時便被他忘在腦後。
想起自己的疏忽,岳峥少不得有些心虛,他扶着寧蘅,讓她重新在羅漢床沿